似乎是那日的阳光有些刺眼,凌霜无视那些引人觊觎的闪闪发亮之物,眼中看见的是桻洹浅笑盈盈。
晴空之下,桻洹好看的容颜在白衣金穗的映照下显得熠熠生辉。
水洐缓缓地念着什么,语气中有淡淡的期待,可惜凌霜没有去听。
似乎桻洹也没有。
倒是钰珩宗弟子们听得极其认真。
顾殊钺:“师父和宗主成亲了,那我们往后管宗主叫什么?”
月佲看他一眼没说话,转过头好整以暇的等着凌琰接话。
凌琰:“……就还叫宗主,不然还能叫什么。”
语气中似乎有不易察觉的憋闷。
见月佲仿佛在笑,凌琰补了一句:“等你继任之时我就脱离宗门。”
“真的?”月佲的语气轻飘飘,丝毫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凌琰低着头不知道琢磨些什么,突然感觉有谁在盯着自己。
一抬头,果然又是那个独孤泓。
真是……凌琰不解之余倍感无力,想着得找师父说道说道。
这人怎么总是和自己过不去。
也没见他对顾殊钺有什么意见。
厉丹漪坐在顾殊钺身侧,不似弟子们愿意聆听伝厉城那些古老的誓词,她一会儿就呆不住了,左顾右盼,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顾殊钺的头发上。
那发丝是如雪般干净纯粹的素白,不泛银光,没有杂色。
好像白狐毛。
十五岁的少年坐着不动,目光直视着自家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师父,束起的发丝被厉丹漪抓起一缕左看右看。
许灵纭也注意到了她:“丹漪,为何对殊钺这么感兴趣?”
她不过是这么一问,也没想着得到什么答复。
结果厉丹漪却是认认真真:“因为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修士。”
此话不假,庾殇依靠禁术得以转生,此事罕见,甚至骗过了当年的天澜宗。
尹云仙也在人群之中,心静如水的看着自己曾经的未婚夫成亲。
时间过去许久,她的心中早已掀不起一丝波澜。
厉倾遥厉倾远兄弟二人在自己房里,并未出现,反正看着也是头疼,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尹云仙毕竟有着过去与桻洹相处的情感,但兄弟两个就不一样了。
身为厉桻聿的孩子,老大在大街上与凌霜搭讪未果,老二的小儿子与哥哥一起接下凌锐汸的委托企图杀死凌琰,后来在琛月秘境中死于叶汐影和月佲之手,此事岂能轻易翻篇。
更不要说老二厉倾远是个唯唯诺诺的性子,胆小怕事,究竟是怎么个意思也不清不楚,烦人的很。
他们二人在厉府继续生活下去的唯一依靠,就只有他们是尹云仙之子这一点了。
凌霜不会因为他们是谁所出而为难二人,她对尹云仙本人都没什么想法。
只是因为凌琰的事情,要多考虑考虑。
厉悦沨死了,厉悦锗在天澜宗做弟子,迟早也是会回家来的。
桻洹重回家主之位,就算伝厉城离天澜宗遥远,现在也应该知晓此事了。
他曾逼得凌琰坠下悬崖,虽说有惊无险,但也吃了不少苦头。
虽说事情琐碎复杂,但眼下没人关心这个。
浅青的玉碑上流光闪烁,凌霜的名字被缓缓刻在了厉桻洹三个字边上,水洐屏息凝神,终于等到这一刻。
从此自己哥哥不再是孤身一人。Χiυmъ.cοΜ
似乎有风刮过祠堂,若是溟舟在这里的话,大概会感慨,厉家的列祖列宗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古板。
现任家主之妻可是继承了袹鸪意志的凶神,真说出去岂不是伝厉城人人自危。
月佲突然低声问许灵纭,想不想重新办一次喜宴。
虽说小声,但毕竟没有刻意回避,以凌琰等人的灵力,听的是一清二楚。
许灵纭撑着下巴摇摇头,没有放在心上,倒是周围人心思各异。
伝厉城只当今日是寻常的一天,有知晓内幕的,清楚今日是城主喜结姻缘。
或许对凌霜而言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天罢了,神会因为什么而感到特别呢。
大概……
是面前之人。
微风和煦,执子之手。
是否也意味着该开始一步步洗清庾殇的冤屈了?
这件一直以来支撑她日夜修炼的事情,第一次出现了迟疑。
真相逐渐揭露,她也知晓当年庾殇与白偌的关系。
他若是在,是否也会希望自己能够与心爱之人彼此相拥?
庾殇……
怜希敏锐的察觉到凌霜的情绪,侧目看了正在被厉丹漪把玩发丝的顾殊钺。
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师父的心思。
不过这也是凌霜有意为之,处处守护,不让顾殊钺接触那些黑暗的秘密。
如此,顾殊钺一直安安心心修炼,也是随了凌霜的愿望。
凌霜至今不清楚庾殇是否喜欢白偌,也无意查清。
再说溟舟,所处之地就没有伝厉城那般舒适了。
烈日当空,若非修为在身,寻常人早就头晕眼花。
衣不蔽体的逃难者躲在城墙下极少的阴影里,等待着明辉的接济。
溟舟一边跟在她身后帮她分发食物,一边透过契约感知着厉家的婚事。
似乎都能感受到伝厉城的海风,好舒服。
溟舟微微撇嘴,骄阳之下又不能暴露自己一身的鬼气,遮遮掩掩,琢磨着这天能晒死不少新生的魂灵。
他一开始也没有预料到凌霜会和厉家主成亲,早知道就多花点心思了。
不过话说回来,凌霜能够摆脱鸪慈塔的桎梏与真心相爱的人结下姻缘,他也乐意见到此番情景。
只是过程有些惊险罢了。
他经历了太多事情,不会觉得结亲有什么特别的。
除非……烨泞回来。
他甚至忘记了头顶上快要冒火的太阳,感知着凌霜被桻洹牵着手接受厉家众人跪拜,心里酸唧唧的。
溟舟多想再见烨泞一面,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不该让烨泞去找沈程殊。
想起烨泞,他抬起眼睛注视着明辉的背影。
那白衣蓝裙的身影,似又不似烨泞。
心中苦涩,仿佛顺着血液流经全身,每次心跳,荨麻般刺激着不愿遗忘的记忆。
他甚至忘了自己根本没有心。
即使当初在宣荒秘境化形,身为鬼修也不会真的得到一具生人的躯体。
但即便是没有心的他,孤独的度过无数黑暗日夜的溟舟,被天道抹杀,勉强化作山洞中的小小混灵而苟活,仍旧在湮灭的记忆中探寻着那张始终无法忘却的脸。
那个恣意的身影,天下之大,不及她半点骄纵的笑容。
酸涩的痛楚仿佛痛彻灵魂,他再度不信邪似的感知明辉的魂魄,还是一模一样的单薄。
溟舟不禁皱起眉头。
沈程殊,一定是你。
不然她的灵魂怎会如同被稀释了一般?
沈程殊同为活过禁梵仪式的神子,即便他溟舟身为鬼修,也不是处处比得过沈程殊。
大概有什么连他都不知道的法子。
或许,烨泞正在以另一种形式活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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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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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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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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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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