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身上,都是厚厚的一层沙尘,身体和精神,更是处于崩溃的边缘。
要不是曹小飞和李力昆的毅力超过常人,只怕早就坚持不下去。
至于小旭姑娘,从昨天下午开始,就一直由刘青山背着。
此刻的艾孜买提也十分狼狈,他也同样到达了极限:“我的朋友,今天必须返回,我们的水已经不多了嘛!”
不仅仅是水,还有食物,也岌岌可危。
最关键的是,以大家现在的精神状态,显然也支撑不下去。
刘青山抬眼四望,依旧是山丘茫茫,连绵不断,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他的精力和体力,倒是可以继续支撑下去,可是他知道,同伴们已经坚持不下去。
收回目光,刘青山舔舔干巴巴的嘴唇:“今天再找最后一天,无论结果如何,明天就回去。”
作为这支队伍的主心骨,他就得为队员负责。
话音刚落,后背上的姑娘挣扎到地上:“是我连累了你们,你们现在就回去吧,我留在这里陪他!”
刘青山摇摇头:“他是你的海大哥,也是我的海师兄。”
艾孜买提也使劲摇晃着脑袋:“不,我们没有抛弃同伴的习惯。”
稍事休息,队伍在沉默中继续行进,只有沙哑的呼喊声,偶尔响起。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伙的心也越来越沉入谷底。
在一次休息的时候,小旭姑娘说是要去解手,她绕过一座山丘,跌跌撞撞地向远处跑去。
她已经下定决心:永远不会再离开这里。
身后响起飞快的脚步声,是刘青山赶了上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想叫我们都为你陪葬吗?”
“不……”姑娘蹲在地上,泣不成声,眼泪哗哗地流淌出来。
似乎她要把这一辈子的泪水,都在这里流干。
刘青山心中的悲痛,并不比着姑娘少,他费劲力气,才把海师兄拉扯到一条崭新的生命之路。
可是一切的努力,却都要被这里的黄沙掩埋,此刻他的心,也如同刀绞。
“啊!”
刘青山悲愤的嘶号声,久久回响。
曹小飞和李力昆也一起赶了过来,奔跑中,曹小飞脚下一绊,甚至扑倒在地。
“骆驼,骆驼!”李力昆忽然怪叫起来,双手奋力在地上扒着。
刘青山也闻讯跑过来,很快一个隆起的驼峰,便出现在他们眼前。
骆驼显然已经死了,不过身上的皮毛并没有腐烂,李力昆用刀子割开一块皮肉,里面的骆驼肉还比较新鲜。
“在这附近仔细搜寻!”刘青山不由得心中一喜。
曹小飞和李力昆立刻开始向四周展开搜索,而刘青山则蹲在骆驼旁边,继续翻找。
小旭姑娘也跑了过来,很快发现一个皮囊,打开之后,里面有一些凌乱的纸笔。
“是海大哥的笔记!”姑娘嘴里大叫一声。
然后她又翻出来一封没有寄出去的信,紧紧抱在怀里。
因为这封信的收信人那一栏,正写着她的名字。
姑娘小心地把信封收进口袋,然后紧咬着嘴唇,也加入到搜寻的行列之中。
刘青山看看三个人寻找的方向,然后选择了没人的一面,也慢慢向前搜索,还不时吼上一嗓子:“海师兄,你在哪?”
不过没有回音,只有呼啸的风声,带来阵阵鬼啸。
曲曲折折向前搜寻了一个多少小时,刘青山似乎隐隐听到和风声不同的声音传过来。
他又仔细辨别一下,好像是小旭姑娘的声音。
他便兜了个圈子,循着时断时续的声音找过去。
在一个形如奔马的山丘下,刘青山看到了半跪在那里的姑娘,怀里还似乎抱着个人。
刘青山连忙飞奔过去,他终于看到了海师兄那满是沙土的面孔,脸上似乎还带着解脱的笑容。
难道还是迟来一步?
刘青山的心脏猛地一颤,那种强烈的撕痛感,令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海大哥,我终于找到你啦。”
姑娘嘴里喃喃着,轻轻用手擦拭着海师兄的脸颊。
她的脸上,没有泪水,反倒带着一抹异样的微笑。
这时候,刘青山爬了过来,搭起海师兄的手腕,然后从衣服里面的兜里掏出来一个小瓶子,倒出来一粒药丸儿。
他捏碎外面的一层蜡封,将药丸塞进海师兄嘴里,然后长出一口气:
“还好,命还在。”
这药丸是哑巴爷爷配制,主药是一株五十年以上的老山参,那是绝对能够救命的药丸。
姑娘的身子猛地一颤,然后将海师兄搂得更紧。
过了一阵,李力昆也寻找过来,然后又把曹小飞和艾孜买提都叫来。
刘青山拿过来一只小水袋,慢慢给海师兄的嘴里倒水。
他倒一小口,就要停上一阵,再倒下口。
对严重缺水的人,补水不能太急。
终于,海师兄的眼皮动了动,然后睁开眼睛,他的目光还有些茫然,好半天,才渐渐聚焦,然后就看到姑娘那脏兮兮的脸庞。
他的嘴唇翕动几下,这才发出微弱的声音:
“原来死亡不是解脱。”
“所以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刘青山近乎咆哮的声音传来。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海师兄的心结,尚未完全解开。
海师兄努力地咧咧嘴,露出难看的笑容:“对,好好活,生命中,有太多的宝贝,需要我们去珍惜。”
他吃力地伸手,触碰了一下姑娘的脸颊:“你就是我的宝贝。”
小旭姑娘的泪水,终于簌簌而下。
刘青山嘴里被塞了一口狗粮,感觉有点噎得慌。
然后就看到海师兄向他望过来:“青山,你也是我的宝贝,亲情,友情,爱情,都是最珍贵的宝贝。”
刘青山也只能点头:“海师兄,先别说那么多话,嘴巴会干的。”
两天之后,一行人终于走出了魔鬼城。
大家终于又能骑上骆驼,顿觉浑身无比轻松。
“这该死的地方,我以后再也不来啦!”曹小飞回头望望千姿百态的山丘,心中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艾孜买提也回头望望:“好像魔鬼城也没有那么可怕的嘛。”
李力昆则朝艾孜买提吆喝:“我们以后肯定要常来这里,这里面的金丝玉,品质才是最好的。”
刘青山也满脸微笑,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
不虚此行啊,发现了以后颇有价值的金丝玉,而比金丝玉更宝贵的,则是爱情和友谊。
众人走到傍晚,终于又架起小锅,美美地喝了一碗热汤。
每个人都喝得啧啧有声,原来喝一碗汤都是幸福,没错,幸福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你的欲望越高,越难寻觅到它。
海师兄也已经能够进食,除了身体还有些虚弱以外,已经没有大碍。
这次大难不死,想必他也有了更多的感悟,会愈发地珍惜生命。
第二天一早,刘青山终于又恢复了晨练。
艾孜买提牵着骆驼去找食物,路过刘青山身边的时候,还朝他竖竖大拇指。
艾孜买提原本以为刘青山练的是花架子呢,在经过和狼群的战斗之后,才知道人家那是真功夫。
刘青山也就跟着艾孜买提,顺便划拉一些干柴,准备回去生火。
在经过一片梭梭的时候,艾孜买提忽然欢呼一声,嘴里不知道喊着什么。
刘青山凑上去一瞧,只见沙地里钻出来一米多高的植物,模样有点像是高粱穗子。
他也不由得眨眨眼睛:“这是肉苁蓉?”
他们老家那边,也有类似的植物,不过是草苁蓉,同属列当科,但植株比这个要小很多。
这东西是很有药用价值和食用价值的寄生植物,滋养肾精,温补精血,是一种名贵的中草药。
艾孜买提显然也知道肉苁蓉的功效,他趴在地上,轻轻用手把根部周围的沙土扒开。
然后他将肉苁蓉掰断,又把沙土重新填埋回去。
肉苁蓉喜欢寄生在梭梭的侧根上,所以尽量不去破坏。
刚才的大呼小叫,把李力昆也给吸引过来。
“这个泡酒很好的嘛。”艾孜买提显摆地举着肉苁蓉晃了晃,就跟个大狼牙棒似的。
李力昆显然也是认识这东西的,于是也在附近的梭梭丛里开始寻找。
这个季节,正是肉苁蓉破土而出的时候。
“那边也有!”刘青山则向着远处跑去,他的目力极佳,而且这么一根大棒子从土里钻出来,确实也比较惹眼。
不过等到刘青山跑到跟前,却发现眼前的这株植物,跟刚才的肉苁蓉有些不同。
肉苁蓉上面,是细小的花穗,而眼前这个,则是棕红色的,也没有开花。
艾孜买提和李力昆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艾孜买提嘴里又开始大叫,李力昆也哇了一声:
“老大,这个是锁阳呀!”
锁阳这个名字,刘青山倒是听过,不过这东西长在沙漠之中,所以他们老家那边没有。
至于功效吗,跟肉苁蓉差不多,却更加稀少珍贵。
其实从名字上,也就能了解这种寄生植物的功效了。
艾孜买提又开始在那扒土,只不过锁阳埋在地面以下的部分比较多,扒了半天,这才露出来两株。
其中一株,刚要破土。
艾孜买提小心翼翼地把这两株锁阳给弄下来,尽量不去弄坏周围的小芽。
最后再埋上沙土,他还捡了几块石头,在周围做了个记号。
这一点,刘青山倒是比较欣赏:牧民在采药的时候,也都知道保护。
几个人又在附近转了一大圈,又找到几株肉苁蓉,倒是再没有见到锁阳。
回去的时候,艾孜买提喜滋滋地抱着肉苁蓉,李力昆一手拎着一支锁阳,刘青山则拖拽着一篷枯枝,用来引火。
到了驻地,只见在晨光中,小旭姑娘正用手绢沾着水擦脸呢,自己擦完了,还帮着海师兄也擦脸。
朝阳洒在两个的身上,竟然沐浴出几分圣洁。
李力昆这种单身狗,用袖子蹭蹭自己的脸颊,反倒沾上不少沙土。
“你们这样秀恩爱不好吧?”刘青山则乐呵呵地逗了他们一句。
姑娘则大大方方地挎住海师兄的胳膊:“我们回去之后,就举行婚礼。”
刘青山眨眨眼:好吧,就算你们两个人是郎才女貌了。
等驼队回到艾孜买提的毡房,众人终于彻底安心,昏天黑地地睡了半天一宿,这才彻底恢复精神。
刘青山走出毡房,被外面刺眼的阳光,晃得有点不大适应。
然后他就听到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却见一群牧民,策马而来。
到了近前才看到,他们的马背上,都搭着袋子。
一个健壮的牧民跳到刘青山身前,只见他把右手放在胸前,然后微微躬身,向刘青山施礼。
刘青山也连忙还礼,对方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年龄比他还大呢。xǐυmь.℃òm
而他们这种躬身礼,是表达敬意的一种方式,刘青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受到牧民的尊敬。
因为不仅仅是这位壮汉,后面那些牧民,也都同样如此。
直到李力昆过来,指着毡房外面那三个飘扬的狼皮筒子,刘青山这才有点明白过来,肯定是艾孜买提添油加醋,讲述了他们和狼群战斗的事情。
刚才的壮汉从马背上拎下来袋子,哗啦一下,倒在地上,里面光芒闪闪,竟然全是金丝玉。
看来艾孜买提把这件事也传扬开了,这家伙倒是大度,没想着自个闷声发财。
李力昆给这些牧民当翻译:“你们确定要收这种石头吗?”
刘青山点点头,然后蹲在地上,开始挑选那些石头,把品相太差地扔掉,剩下的,依然有五六斤的样子。
他叫叶尔江去取秤,结果牧民家里还真没有这玩意,那就只能先大概估摸一下了。
刘青山给大汉的这些金丝玉算了六斤,三公斤,正好三百块钱。
那汉子捏着六张五十元的钞票,嘴里不由得一声欢呼。
其他牧民也同样高兴,然后都弯下腰,开始挑选自己捡回来的石头。
刘青山和李力昆他们,也在一旁进行简单的指导。
等到最后,牧民手里都多出了几张钞票,然后就在这边开始载歌载舞,还有几个汉子,跑回去宰羊。
刘青山没见到艾孜买提,就问叶尔江。
这时候,就看到远处一辆马车哒哒哒地跑回来,赶车的正是艾孜买提。
等到了近前,再瞧瞧他的马车里面,刘青山不免有些傻眼,车里竟然装了大半下的金丝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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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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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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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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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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