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夹皮沟,洋溢着喜庆的气氛,杨红缨和郑红旗的婚礼,就在今天。
一大早,就陆陆续续的,四方宾客向夹皮沟涌来。
哑巴爷爷领着一伙人,来的最早,这里面有宋一针,以及宋一针的那几个徒弟,包括洋徒弟杰瑞在内。
大熊也要跟来的,不过哑巴爷爷担心这货搂席,就没领它。
还有公社的孙洪涛书记,也领着几名镇干部,骑着自行车早早赶来,帮着忙活,毕竟一会儿也要有不少县领导要过来呢。
跟夹皮沟结盟的几个村子,也都派代表过来喝喜酒。
这些人来了之后,自然是先到刘青山家里,一会儿就在这接亲,这里算是娘家啦。
刘青山和刘金凤招呼着客人,还有老四老五和小六子,拿着成盒的香烟,端着一盘子糖块,也跟着凑热闹。
几个小家伙最惹眼,因为她们身后还跟着个小白猿,也像模像样地穿着一身新衣服,手里也端着一盘子糖块。
就是这家伙有点贼眉鼠眼的,瞧着别人不注意,就往自个嘴里扔一块糖。
二牤子发现情况,嘴里刚要喊:“小白……”
小猴子就吱溜一下窜到他跟前,把装糖的盘子高高举起,二牤子也就乐呵呵地抓了两块糖。
人太多,屋里也坐不下,就在当院摆了些长条凳,大伙坐那聊天。
刘青山转了一圈,嘴里就开始嚷嚷:“这都几点了,咋还不来接亲呢,俺老姐都等得着急啦!”
大伙都瞧着他呵呵笑,小老四还笑嘻嘻地在耳朵上比划了一下。
刘青山就逗她:“今天咱们都是娘家人,一会儿俺给老姐压轿,还能得红包呢。”
“这是我和山杏的!”小老四立刻不干了。
大知客大张罗嘴里嚷嚷:“压轿必须都是小子,哪有小姑娘压轿的。”
然后瞧瞧刘青山,嘴里咂了几下:“好像青山压轿的话,是大了点,别把轿子压塌喽。”
正好高文学抱着小火从屋里晃悠出来,大张罗眼睛一亮:“妥了,就小火来压轿正好。”
这下,就连小老四也不好意思跟大外甥抢生意。
上午八点,外面响起了唢呐声,迎亲的大部队终于来了。
大伙都是走着来的,只有郑红旗推着一辆自行车,负责驮新娘子,在屯子里兜一圈。
虽然有吉普车,但是他们的新房也在夹皮沟,一个屯子里的,也不用那么麻烦。
“哥,快点关门呀!”
小老四一瞧,嘴里一个劲吆喝,她们几个小丫头,死死堵住大门。
直到外面叫门,并且塞进来几个红包,她们这才乐呵呵地打开门。
“彩凤,山杏,还有丫丫,你们怎么都叛变啦?”
郑小小也跟着哥哥来接亲,开始挨个胳肢小老四她们。
跟着接亲的那帮小伙子,嘴里则大吼:“看新娘子,看新娘子啦!”
说罢,众人是一窝蜂地往屋里冲,而杨红缨穿着一身大红的嫁妆,正坐在炕上。
平时英气勃发的杨红樱,头发高高地盘起,脸上含羞带俏,别有一番韵味。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新娘子最美。
“哇,新娘子真漂亮!”
屋子里响起了一片赞美之声。
小老四还非常骄傲地补充一句:“我老姐当然漂亮!”
而新郎倌郑红旗,则挨个和长辈们打着招呼,他今天也显得格外精神:一身笔挺的中山装,脚下的皮鞋黝黑锃亮。
脸上带着成熟的帅气,还洋溢着无限的喜悦和幸福,跟杨红缨的确很相配。
杨红缨的姥姥,牵着外孙女的手,送到郑红旗手上,然后拍拍郑红旗的手背:
“红旗啊,我把红缨交给你啦!”
一句话,说得杨红缨眼圈泛红,离娘泪终于一双一对儿地掉落下来。
林芝抬起手,拿着手绢,轻轻在她眼角擦拭两下:“都是好孩子,以后彼此好好珍惜,携手一生。”
这话说得大伙心里都一颤,心中都涌动着一股暖暖的情愫。
突然间,一个扎着天线辫子的小脑瓜挤到杨红缨和郑红旗中间,还摇晃了两下:
“一个叫红缨,一个叫红旗,一对儿红!”
好!
屋子里面响起了一片叫好声,大伙都夸小老四会说话,在这个年代,“红”这个字,在人们心目中的分量,还是非常重的。
本来一切都挺好,可是偏偏响起了一个有点破坏气氛的声音:
“哎呦,叫我们瞧瞧,娘家都陪送了什么嫁妆?”
其实要是开玩笑,也没什么,只是这个声调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听着叫人不舒服。
刘青山循声瞧瞧,原来是郑红旗的婶子王素云,也就是郑勇的妻子。
这位婶子的娘家,也是有权有势的,所以平时在家里,郑勇也得让着三分。
来到这个小山沟沟之后,王素云就有点瞧不上这里,处处彰显自己大城市人的身份。
反正在这待几天就走了,又是长辈,大伙也就没人和她一般见识。
就连山杏,都听出这话有点刺耳,于是也挤了进来,然后默不作声地伸出小手,从杨红缨的脖子下面,拽出来一块玉佩,四下亮了亮。
王素云呵呵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这质地也太差了,是用石头雕刻的吧?”
这就是她不会做人了。
在她想来,郑家娶的媳妇,进门就得先立立规矩,不然以后还不反了天?
小老四气不过:“这是红山古玉,好几千年前的祖先佩戴过的,可珍贵啦,大哥卖给岛国人,一块玉一万美金呢!”
周围响起了一片惊呼,一万美金的嫁妆,还真没几个人能拿出来。
王素云也感觉脸上有点火辣辣的,仿佛被两个小丫头联手给扇了一巴掌似的。
不过她毕竟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很快就抓住小脚儿:
“这样的宝贝,怎么能卖给岛国人呢,这要是放到以前,那都算是汉奸啦!”
这话说得就有点诛心,连身后的郑勇都轻咳两声,提醒妻子说话要注意场合。
侄子大喜的日子,别搅和得谁都不高兴。
可是王素云平时都跋扈惯了,当然不会在意,反倒是一脸得色地张望着,她的用意,就是要打压一下娘家人。
山杏终于开口了:“婶婶,大哥卖给岛国人的,都是假的,对了,叫做赝品,是岛国人有眼无珠,才花高价卖了去。”
说完,她抱住刘青山的一只胳膊,小脸上满是自豪。
郑小小也终于忍不住:“婶儿,这事千真万确,你看,我也有这种红山古玉呢。”
她也亮亮脖子上佩戴的玉器,然后,老四老五小六子,也都笑嘻嘻地有样学样,把自己的玉器展示出来。
瞧得大伙都有点心惊肉跳:这要是全都买了的话,得值多少钱啊?
王素云也有点无话可说,想要闭嘴,又咽不下这口气,她总感觉,要是不压这些小丫头一头的话,以后这些娘家人还不得上天啊。
转转眼珠,她立刻又有了说辞:“人人都有的东西,算什么嫁妆?”
杨红缨也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个当长辈的,在这耍猴戏有意思吗?
于是她向郑红旗伸出双手:“红旗,我要下地。”
只见她一双雪白的手腕上,戴着一对儿翡翠手镯,晶莹翠绿,将整个人点缀的更是光彩照人。
杨红缨有些娇羞地望着郑红旗:“是林娘送我的翡翠手镯,好看吗?”
郑红旗心里也憋着气,但是王素云是长辈,他又不能当面顶撞。
听到杨红缨这么说,连忙微笑着答道:“手镯好看,人更好看。”
噢!
屋子里立刻响起一阵哄笑,姑娘小伙子们都跟着起哄。
王素云也是识货的,一瞧那对儿手镯,就知道是宝贝,终于识趣地闭上嘴巴。
气氛终于又变得喜庆欢快起来,年轻人闹闹吵吵的,还有一些小节目,而郑勇则将妻子拉到一旁,嘴里低声埋怨: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要做得太过分,素云你怎么一点不听话。”
王素云嘴里冷哼一声:“你要是能送给我那样的一对儿手镯,我当然也听话。”
得,成自己的不是了,搞得郑勇心里这个郁闷呀。
终于在闹哄了一阵子之后,郑红旗背着杨红缨出屋,慢慢把妻子放到自行车的驮货架上,然后精神抖擞地骑上自行车,沿着夹皮沟的大道兜一圈。
后面跟着一大帮娃子,边跑边喊:“接新娘子喽,接新娘子喽!”
剩下的人,也不用跟着,直接就往新房那边溜达,就是几步路的事儿。
小老四和老五扯着小火的手,还向刘青山问呢:“哥,这也没小火啥事啊?”
“到那领红包就成,朝张罗叔要。”刘青山心情不错,就给他们出主意。
对于王素云刚才的表演,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何必去在意不相干的人呢?
再说了,有老四老五出马,就能把对方摆平,根本就轮不到他这个主将出手。
至于最大的功臣,当然还是他,刘青山对自己的老姐可一点不小气,早早就都送了翡翠手镯。
否则的话,今天搞不好还真得被王素云给鄙视。
等大伙溜达到新房那边,郑红旗也意气风发地驮着杨红缨回来,门口燃放起鞭炮,噼里啪啦震天响。
“还是你们的婚礼更热闹。”
维克多也有点羡慕,西式婚礼,更多的是体现一丝神圣的仪式感,但是不够接地气。
至于后来,许多年轻人也都搞什么西式婚礼,你说你没那个信仰,那不是扯蛋吗?
或许同为外国人,所以杰瑞也跟着维克多他们,这家伙也一个劲点头:“等我结婚的时候,也要这么办。”
维克多摆摆手:“你和雷欧还可以,我是不行了。”
他们是用不太熟练的汉语来交流的,听得大伙也直乐。
刘青山过来招呼他们:“别瞧热闹了,赶紧随礼去,不然不让坐席吃饭!”
这几个老外不明所以,还真跟着他去了旁边写礼账那家。
农村办喜事,一般左邻右舍都得占用。Χiυmъ.cοΜ
其实,负责写礼账的就是刘青山,所以他才早早就张罗着过来。
自个家人不用随礼,刘青山就先写上维克多的名字,然后笑着朝他伸手要钱。
维克多也不懂规矩:“刘,需要拿多少钱?”
“这个不一样,主要是看关系远近,比较要好的,就可以多随一些。”
这样啊,维克多点点头,表示明白。
他心里一琢磨:跟刘青山是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刘的姐姐结婚,那应该算是关系比较近了。
于是他从兜里掏出来一沓钞票,都是一百美金一张的,数出来十张,放在桌子上。
跟刘青山搭档,专门负责收钱的是会计车老板子,他一下子就蒙了:这么多钱!
老板叔还是认识美金的,一块就顶三块多呢,这不是一下子就是三千多?
“青山,真收啊?”
老板叔可不敢做主,这钱实在有点太吓人。
“收着收着,人家维克多是大老板,不在乎这点小钱儿。”
刘青山趴在车老板耳朵边,耳语一番,车老板子这才乐呵呵地把钱装进兜子里。
村子里办事,他一般都负责收钱,可还真是第一次收美金呢。
刘青山那边也就落笔,给维克多记上。
然后是雷欧他们,不像维克多那么财大气粗,所以都只拿了一百美金。
这个也不少了,平时农村办喜事,随礼也就三块五块的。
屋子里还有其他一些来随礼的,也都跟着啧啧称奇,估计也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礼份子。
不过夹皮沟合作社有规定,红白喜事,就是凑个份子钱,基本上是每家五块,顶多不能超过十块。
不大一会,就有外来的宾客,也来随礼,有公社的干部,也有县里的一些领导,以及各单位各企业的一些头头脑脑,不少都是刘青山的老熟人。
看到理账最上面那个醒目的一千块,谁瞧了都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也太多啦!
“青山老弟,看来还是外国人有钱啊。”啤酒厂的袁厂长,嘴里忍不住感慨一句,然后掏出一张大团结,递给车老板子。
他也看到了,前面那些县领导,都拿十块钱,所以他也不好多掏。
刘青山一边写账,一边笑道:“老哥,我们现在已经开始跑步前进,很快就能追赶上喽!”
这话在理,大伙都纷纷点头。
只不过,在这伙人中间,有一位李副县长,眉头挑了几下,心中暗自盘算:这算不算借着办喜事敛财呢?
不成,得把这些记住,然后往上面反应一下,没准我就能取而代之呢。
刘青山他们并不知道,在一派喜悦的气氛中,已经开始有人动了歪心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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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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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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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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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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