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个个精致的羊肚菌,每一公斤封进一个小塑料袋里,维克多仿佛看到的就是一枚枚闪光的金币。
因为王教授人工培育羊肚菌的成功,所以今年春天这一季羊肚菌的数量,一下子就超过去年的总产量。
过秤之后,一共是七吨半,将近一万五千斤。
每斤的价格,也比去年提升百分之十,达到了五十美金,这一下,就为夹皮沟合作社,入账七十多万美金。
按照现在的汇率,换算成人民币的话,那就是二百万。
当然,这二百万里面,也有丁家沟大林子他们三个村一小部分,大概分去五分之一的样子。
剩下的一百六十万,就算属于夹皮沟所有。按照承包山林的股份分成,每户占股百分之一,也能分到一万六千块。
而刘青山那百分之六十,正好是一百万。
随着获取的利润越来越大,这种差距也就显得越来越大。
消息传开,夹皮沟再次欢腾,开春以来,大进项一样接一样,先是红豆杉树苗,再是羊肚菌,后面还有山野菜……
张杆子的话,代表了乡亲们的心声:
“咋感觉这钱就像长翅膀似的呢,呼呼往咱们村子里飞!”
这话虽然夸张了点,大伙却全都乐呵呵地接受。
想想去年承包山林的时候,村民一个个都有点提心吊胆的,害怕这些钱砸进去,十年八年回不来本儿。
现在还担心啥呀,不到一年就彻底回本,合同中剩下的六十九年,都是白赚的。
这时候就有人念叨了,是村子里的张老蔫儿,平时三杠子压不出一个屁来的主儿,今天却表示有话说:
“咱们每家拿一万多,可是青山一个人就拿一百万,这个差距好像有点大啊?”
村民听了,忽然沉寂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散。
自己拿的是不少,可是别人拿的更多,心里当然不平衡。
而随着贫富差距越来越大,这种心态也就不断失衡,逐步形成了几十年后的那种状态。
不患寡而患不均,便是这个道理。
看到气氛有点古怪,老支书在鞋底子上磕打两下小烟袋锅子,然后开了腔:
“杆子刚才说,钱长翅膀似的往咱们夹皮沟飞,可是大伙想没想过,这钱上的翅膀,是谁给安上去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青山,大伙心里都有数。”
大张罗知道老支书的意思,连忙给搭梯子。
老支书点点头:“赚得多,那是青山的本事,就拿承包豆包山这事来说吧,青山完全可以自个一个人把山林承包下来,为啥还非得把大伙都带上?”
说完,他又用烟袋指指张老蔫儿:“老蔫吧,你给大伙说说这个理儿?你凭啥能拿这个一万多?是你有能耐,还是你有路子?”
张老蔫儿顿时耷拉下脑袋:“那是青山仁义,照顾咱们这帮老乡亲,是俺刚才想得太左,钻牛角尖儿,等会儿俺去青山家,跟他认个错。”
“认错就不必了,大伙心里有数就成,以后谁也别再拿这个说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就算有外人说,那是他们不懂咱们夹皮沟的情况,随口瞎巴巴,瞧着咱们夹皮沟过上好日子,眼红嫉妒,巴不得咱们搞内讧呢。”
老支书做了大半辈子基层工作,经验十分丰富,这种眼红的苗头刚刚露头儿,就被他给消灭在萌芽状态。
……
刘青山这边,送走了维克多一行,回到家里,就看到二姐正在当院刷酱块子呢,还有奶奶和秋菊奶奶,也坐在小板凳上帮忙。
只见刘银凤拿着小刷子,一点一点的,非常细致地将酱块子上面的绿毛儿用水刷掉。
她的神情很专注,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鼻尖儿上还带着一层细小的汗珠。
看到这一幕,刘青山满意地点点头:二姐能沉下心来做事,他就彻底放心了。
在这种即将踏出国门,进入陌生的国度学习的时刻,而且还背负着上千万英镑的资金,换成别人,或是紧张,或是兴奋,只怕很少有能能够沉下心做事。xiumb.com
每临大事有静气,说的就是二姐这样的。
“到下酱的时候了,今个儿阴历是多少啦?”
刘青山忍不住笑着问道。
“三凤,这一晃儿都四月初八了。”秋菊奶奶乐呵呵地答着。
老太太现在是彻底融入了刘青山一家的生活,每天帮着做做饭,有时候去村里跟着忙活忙活,生活很充实,精神更愉悦。
因为在这个家里,以刘青山为首的那些孩子,真把她也当成了亲奶奶。
当地下大酱,也很讲究日子,一般都是四月初八,或者四月二十八,最迟也就是五月五端午节。
刘青山在盆子里洗洗手,也就跟着掰酱块子。
他们这边的酱块子,都是一个长方体,长度超过一尺,宽和高也有将近半尺。
有些孩子的脑袋长得比较方,就形容为“长个酱块子脑袋”。
一般都是春节前,就开始烀酱豆,所谓的酱豆就是当地产的黄豆,在锅里烀一宿,烀得非常软烂。
然后在用木头酱杵子,一点一点捣碎。后来就有一种手摇的小机器,专门搅酱豆的。
酱豆搅碎之后,就在面板上,摔成上边说的方形,用报纸或者牛皮纸包好,放到柜盖上边,等着时间慢慢发酵。
等天气暖了,屋里温度升高,进屋就一股酱块子的味道,这时候,就快要下酱了。
刘青山掰开酱块子,中间部分都黏黏糊糊的,这就表示酱块子发酵好了。
大酱好不好吃,发酵是关键。
把酱块子掰碎之后,就扔进酱缸里,加盐加水,最好是凉开水。
刘青山家人口多,主要是外来人口多,所以足足八块大酱块子,用了一口二缸,装了大半下子。
酱块子下到缸里,只能算是刚开始,忙碌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每天清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打酱缸。
用一个木头耙子,一下一下的,前后搅动酱缸里面的液体,这个过程,就叫打耙。
大酱好不好吃的第二个关键,就在打耙上。
勤勤的人家,早晚各打一次耙,每次最少也要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边打还要边用勺子,把上面漂浮着的脏东西舀出来。
这样等到大酱完全发酵之后,打耙时候散发出来的香气,隔着好几家都能闻到。
要是比较懒的人家,不怎么打耙,大酱一股臭脚丫子味儿,贼拉难吃。
刘青山家,负责打耙的是母亲和奶奶,多数时候是奶奶。
老太太坐在酱缸前面,手中不紧不慢,一下一下捣着木头耙子,神态专注而沉静。
仿佛整个岁月,就一点一点的,从她的手指中流淌过去……
为此,刘青山还特意给母亲和奶奶拍了几张打耙的照片,留作纪念。
拍完照片,看着奶奶静静地坐在那打耙,脸上带着乐知天命的满足,刘青山也不免心生感触,轻轻哼唱起来: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
“悲欢离合,都曾经有过,这样执着,究竟为什么。”
“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诚的生活……”
伴着奶奶手里发出当当的轻响,刘青山的歌声,叫大伙都听得入迷,品味着岁月的艰辛和渴望。
刘银凤目光悠远: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等刘青山一曲唱完,刘银凤这才问道:“三凤儿,这什么歌,怎么没听过?”
“渴望啊,再过几年就该流行了。”
刘青山笑着解释,渴望这部电视剧,是九零年上映的,确实还需要几年。
说完他忽然感觉到,二姐刘银凤身上,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
渴望!
刘银凤抬头望望清朗的天空,目光似乎穿越大洋,到达大洋彼岸那个陌生的国度。
这时候,猛然听到有人大叫一声:“渴望,这个名字好,三凤儿,我的那部新书,就叫这个名字好啦!”
是大姐夫高文学,嘴里大呼小叫的,透过他的近视镜片儿,都能瞧见那股兴奋的光芒。
“大姐夫,书写完了?”刘青山也有点兴奋。
这一年多的时间,大姐夫都在潜心创作,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吗?
高文学点点头,又摇摇头:“刚完成第一部,我计划这本书,要写三部曲的,青山,你先帮我瞧瞧,我再修改几次。”
实际上,高文学前几天就把第一部完稿,只是一直没琢磨出来个恰当的名字。
直到刚才听到刘青山嘴里冒出来的“渴望”这两个字,立刻觉得十分恰当:由渴望而耕耘,再由耕耘而丰收,这不就是三部曲吗?
“大姐夫,我也拜读一下。”
刘银凤也兴冲冲地跟着刘青山,一起去高文学的那间小书房。
高文学搬出来一个纸壳箱子,里面一本一本的,都是厚厚的稿纸。
拧开钢笔,高文学在最上面写下了两个大字:渴望!
看着一尺多高的稿纸,刘青山点点头:算是大部头了,就是不知道内容咋样,能不能达到平凡的世界那种层次。
在书桌前坐下,刘青山接过高文学递过来的开篇,阅读起来,很快就沉浸在故事之中。
故事从七六年开始,以黑土地为蓝图,讲述了普通农村青年小山子,和他的同龄人一起,在变革的时代大潮中,挣扎拼搏的故事。
他们饱受贫困的折磨,他们渴望友情,渴望爱情,渴望幸福的生活……
等刘青山看完一本稿纸,就被旁边的刘银凤接过去。
就这样,一直到晚上,刘青山才看了大半。
闭上眼睛,他轻轻揉着眼眶,脑海里面,依旧满是书中的人物和故事,在不停地交织变幻。
“三凤,你觉得怎么样?”
高文学有些紧张地盯着刘青山。
刘青山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中也满是深深的渴望:“大姐夫,我觉得这部书,有拿茅盾文学奖的机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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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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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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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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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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