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焦爷走出李食记时,他已是颜雪怀的商业伙伴。
啥?父债女还?找李食记的麻烦?不可能了,焦爷才不会和钱过不去。
直到焦爷走远,会昌街上还在议论此事,初时还以为焦爷是来搞事情的,没想到走的时候居然笑容可掬,莫非那两个手下说的是真的,李食记的颜姑娘是焦爷的救命恩人?
这事怎么有些诡异?
如今的平城,和一年多以前大不相同,虽然太皇太后就在城外不远的白鹿山,可是在平城人眼中,太皇太后活着也和死了差不多,平城人民差不多已经把她老人家给遗忘了。
就连过去二十年里被平城人津津乐道,成为茶余饭后谈资的福王府,也已许久没有消息传出来。m.xiumb.com
平城的外地人越来越少,勋贵、官宦,连同那些意气风发的江南才子,似乎一夜之间便走得干干净净,如今的平城又变成了平城人的平城,而不是再是天下人的都城。
焦爷来李食记的消息,如同落在平静的湖水中的一颗石子,伴随着春日里的闲风,飞出了会昌街,飞遍了大半个京城。
平城府衙里,师爷步履匆匆走了进来:“大人,大人,李食记,李食记。”
知府大人正在喝茶,听到“李食记”三个字时瞪大了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说出话来。
师爷以为知府大人想不起李食记是啥,连忙提醒:“大人,您忘了上个月从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了?”
知府恍然大悟,他想起来了,上个月,他在京城的亲戚给他寄信过来,皇帝为定国公指婚,那位准夫人是京城李食记的老板娘。
当时他便觉得这李食记有些耳熟,还是师爷提醒,他才记起来,他断过的一个和离案子,女方就是李食记的老板娘,平城李食记。
他连忙派人去查,一查之下才知道,原来李食记的老板娘早就带着女儿回了京城。
那一晚,知府几乎一夜没睡,他觉得自己知道得有点多,知府大人睡不着了。
如今新皇登基,换了不少人,他这顶乌纱却保住了。
这也多亏卫明之乱时,他不但没有参与,而且当七皇子派人过来见他时,他审时度势,为七皇子大开方便之门。
所以他一直以为他能保住乌纱,是托了七皇子的福,现在想来,会不会是因为他判过的那起和离案子?
这些日子,知府一直在想这件事,所以师爷是误会了,并非是知府记不起李食记,而是他天天在想,想得太多,现在听到师爷再次提起李食记,他一时不知是福还是祸。
“李食记怎么了?”知府怯生生地问道。
师爷却是一脸兴奋:“李食记的老板娘回来了,哎哟,学生也是刚刚知道的,已经回来八日了。”
“什么?”知府大人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溅了一身,他也顾不得,起身站了起来,“你说国公夫人,不,李氏在平城?”
“是啊,若非是学生听到衙役们闲聊,说顺城街的焦俊恩去了李食记,学生也不知道这件事呢,真是太突然了,太突然了。”师爷兴奋得直搓手。
知府怔了怔,他经历了四位皇帝,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不指望还能高升了,他觉得若是能在知府的位子上平平安安到致仕,也挺好的。
可是现在平城上有太皇太后,左右又有两位王爷,还有一位搅屎棒子一样的宝安郡王,知府很担心他不能平安到老。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和定国公扯上关系,嘘,定国公夫人与前夫和离时,福生来找过他,太可怕了,只要想想就睡不着觉。
知府颓然坐下,总算定下神来。
师爷把从衙役口中听到的消息讲了一遍,李绮娘的女儿救了焦俊恩,焦俊恩登门道谢,中间还请来了一个牙人,双方很可能会有合作。
“你派人去和太太说一声,让她备上厚礼,去登门拜访,不,还是先送拜帖吧。”
“你再亲自走一趟,到牙行问问,那个焦什么和李食记合作什么,对了,那个焦是谁?”
师爷这才想起来,知府大人压根不知道谁是焦俊恩。
“焦家是......”
知府大人明白了,可又不明白了,焦俊恩居然是个混混头子,地头蛇,李食记和这种人合作什么?
那可是准国公夫人,御赐的婚姻,铁板钉钉改不了的。
知府大人的心脏怦怦直跳,若是国公夫人在平城,被混混给算计了,完了,别说前程,就是现在这个位子还能不能坐下去都不好说。
牙行是不会透露客户消息的,所以还要让师爷亲自过去,当然,是打着府衙的旗号,过去调查的。
师爷的调查很快有了结果,听说与焦俊恩合作的是颜雪怀,而不是李绮娘,知府大人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国公夫人。
可是他的心却又悬了起来,那个颜雪怀是李绮娘的女儿,也就是国公爷的继女,大家闺秀啊,这会影响闺誉的吧。
“真没想到,这位颜姑娘竟然是清河宴的总售卖,京城真是藏龙卧虎,一个小姑娘,竟然能接下这么大的生意。”
师爷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人家的继父是定国公,有啥事是她办不成的?
师爷当然不会知道,颜雪怀能拿下清河宴的总售卖,与定国公齐慰没有半点关系。
与此同时,知府太太的拜帖已经送到了李食记。
在京城时,李绮娘可以躲起来不见那些夫人太太,可是到了平城却不行。
抄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可不要小看父母官,何况她在平城还有生意。
但是要在哪里招待呢,柿子胡同是叶老夫人的府第,文鼎胡同住了很多人,也没有收拾地,李绮娘想来想去,既然帖子是送到李食记的,那就在李食记接待吧。
谷</span>知府太太姓刘,长得一团和气,听说李绮娘有个女儿,她也带来了她的小女儿。
李绮娘要给刘恭人见礼,刘恭人连忙拦住:“李娘子,这可万万使不得。”
刘恭人是四品,可若是李绮娘嫁进了国公府,那便是超一品的国公夫人,刘恭人觉得,她除非是脑子进水了,否则打死也不敢受李绮娘的礼。
李绮娘对刘恭人的第一面印像非常好,虽然做了多年的官太太,可是没有架子,她也听叶老夫人说过,知府大人出身商户,在朝中无人,一路走来很不容易,刘恭人是他的远房表妹,两人是青梅竹马,恩爱至今,知府大人没有妾室,儿女都是刘恭人所出,这在官员之中很是难得。
刘恭人的小女儿十五岁,已经订亲,婚期定在明年,平日里很少出门,若不是家里只有她一个未嫁的女儿,刘恭人也不会带她过来。
刘恭人看到颜雪怀时,眼前一亮,没想到李氏的女儿长得这么好,她和知府大人一样,都是出身商户,她自己也有陪嫁的铺子和庄子,平时都是她亲自在管,因此,她对女子经商做生意并没有异议。
再说,皇帝和定国公都不嫌弃李绮娘抛头露面开酒楼,别人凭什么指手划脚?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刘恭人连带着对颜雪怀也高看了几分。
听自家老爷说,这个小姑娘竟然接下了酒牌子的生意,她还以为会是个女生男相,或者看上去有些彪悍的女子,却没想到居然是位娇滴滴的俏佳人。
李绮娘让颜雪怀陪着刘恭人的小女儿去玩儿,颜雪怀也不知道李食记里有啥好玩的,她想起辛伯的小菜园子,便带着客人去看菜地......
自从订下婚期,童三小姐便被拘在家里绣嫁妆,今天好不容易能出来透透气,颜雪怀说带她去菜园子,她还以为会是一片很大的菜地,却没想到只是小小的两块,种了些青菜和大葱,她忍不住笑了出来,颜雪怀也笑:“你将就看吧,我家另一片宅子里的菜地更大一些。”
“咦,是叶老夫人的府第吗?”童三小姐好奇地问道,她听母亲说过,李绮娘母女一直住在柿子胡同叶老夫人府里。
“不是,我家在平城有处宅子,在文鼎胡同,只是那里离铺子有些远,所以没有住过去。”颜雪怀解释道。
“原来如此,对了,我听说你家只有你一个?”童三小姐问道。
“童三小姐是听谁说的,我还有个弟弟,今年十一了,在京城读书,这次没有跟着一起回来。”颜雪怀说道。
“这样啊,我是听我娘说的,她是听我爹说的,对了,颜姑娘不要叫我童三小姐了,家里人都叫我珊珊。我上个月及笄的,咱俩谁大?”童珊珊说道。
颜雪怀微笑:“我叫颜雪怀,都叫我怀姐儿,我是去年及笄,今年十六了,比你大一岁。”
“那我叫你颜姐姐吧,你叫我珊珊,好不好?”童珊珊笑着说道。
“好啊,我听说你已经订亲了,订的是哪家?”颜雪怀问道。
童珊珊脸上一红,说道:“是钟家。”
“钟家?”颜雪怀对平城的大户人家所知不多,但是眼前就有一个姓钟的,“巧了,我家新买了一处铺子,原来的东家就是姓钟,他家是书香门第,有个孙儿在京城读书,和我弟弟恰好在同一家书院。”
童珊珊脸上更红了,她点点头:“就是他。”
在来之前,她娘已经打听过了,李食记新买的铺子,就是钟家的。
“钟可风?他是位秀才公啊。”颜雪怀真没想到,那位钟可风钟秀才,竟然是知府大人的准女婿。
童珊珊眼里都是笑意:“他明年会回来参加乡试,乡试过后我们就完婚。”
颜雪怀忽然想起,钟家之所以要卖铺子,是为了给钟可风在京城置办宅子。
“那你们成亲以后,要搬到京城吗?”颜雪怀问道。
童珊珊点点头:“无论他能不能考中举人,都会留在京城,他家已经说了,到时让我跟他一起去。”
钟可风是长孙,钟家不留童珊珊在平城侍奉公婆,一来是为了早日抱上孙子,二来也是希望钟可风身边有人照顾。
颜雪怀明白了,难怪刘恭人会带着童珊珊一起来。
“那我们以后在京城还能见面,到时我请你去我家的酒楼。”
童珊珊松了口气,临来之前,她还担心颜雪怀不稀罕搭理她呢,没想到这位颜姐姐平易近人,比平城的那些官眷家的闺秀们好打交道多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聊的都是女儿家感兴趣的,童珊珊对京城的事很感兴趣,颜雪怀便告诉她,京城里流行些什么,童珊珊问道:“京城里的湘裙流行二十四幅的吗?我的天,我新做的裙子都是八幅的,到了京城岂不是就要被人当成土老帽,不能穿出去了?还有你头上带的这珠花,也是京城的新样子吧,我在平城都没有见过这样的。”
临走之前,童珊珊还意犹未尽,她已经决定了,回家就要把她那些八幅的湘裙全都送人。
送走刘恭人母女,李绮娘问颜雪怀:“我看童三小姐临走时和你很亲热,你们聊得很好吗?”
颜雪怀便说了童珊珊与钟可风的亲事,李绮娘说道:“看来回到平城,我们要请那位钟公子到家里做客了。”
如今李家不是女户,有男丁了。
颜雪怀笑道:“交给小满和小白好了。”
忽然又想起那两个比钟可风小了好几岁,不由得又觉得好笑。
刘恭人到李食记的事,当天便传遍了会昌街,这件事太不寻常了,好在会昌街上的都是商户,一时半刻没人知晓李绮娘和齐慰的事。
不过李绮娘和颜雪怀也察觉出街坊们对她们的态度,虽然还是很亲热,但却多多少少有了疏离。
“娘,我们把这边的事处理完了,就尽快回京城吧。”
颜雪怀不用猜也知道,最近这几天,会昌街上家家户户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都是她们母女。
只看张五嫂就知道了,以前见了她们就主动过来东家长西家短,现在却只是远远看着,目光里都是思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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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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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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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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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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