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听说了,城外乱得很,这姓颜的居然把闺女扔在半路,这是亲爹吗?”
“是啊,担心亲闺女会过病气给通房,啧啧,还是头回听说。”
“啥是通房啊?是小妾吗?”
“不是小妾,就是丫鬟,被主子睡过的丫鬟。”
“啊?为了丫鬟连闺女都扔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衙役用杀威棒敲地,大喊“肃静”,百姓们才不得不压低了声音。
知府大人的目光在李绮娘和颜昭石之间左右滑动,落到颜昭石脸上的时停住,颜昭石忍不住背脊一寒,就好似有蚂蚁顺着他的脊背一路爬过,他颤栗一下,连忙垂下眼睛。
知府大人在心里默默鄙视,昨天还听那些官员们思念旧京繁华,说什么百年古都人杰地灵,这颜昭石也是旧京来的吧,呵呵。
他问:“颜举人,李氏所说可否属实?”
颜昭石咬牙:“既然李氏说给学生抬了五位通房,那她害死庶子之事为何不说?本来这是家丑,若非李氏闹上公堂,学生也不愿提起。“
听审的百姓又是一片哗然,啥,害死庶子?
颜昭石暗喜,他挺直身子,大声说道:“学生确实有五位通房,然而这五位通房每次有孕都会发生意外,要么小产,要么早夭,即使是现在这个有孕在身的通房,也曾经小产过,此事千真万确。”
知府大人皱起眉头:“你认为这都是李氏害的?”
“当然,我颜家一家老小皆是老实本分之人,唯有李氏不是,她是开食肆的,行商贾之事,唯利是图,粗俗不堪,且,她膝下无子,因而善妒,害死学生孩儿的人,不是她还能是谁?”
知府大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有点不高兴了。他家就是做生意的,这事儿平城谁不知道?颜昭石会不知道?
颜昭石还真不知道,他虽然天天有应酬,可是大家到了一起谈的都是风花雪月,谁会提起官场之事?功利,太功利!
本朝从太祖开始,便废除了前朝对商户的诸多限制,商户子孙能入学入仕,实在考不上的,还能捐监捐官,朝廷甚至还给做出突出贡献的巨贾赐了官身,比如漕帮李家,便赐了江淮伯。
所以颜昭石骂李绮娘的这番话,不仅得罪了知府,也知罪了外面听审的一群百姓。
城里和乡下不同,乡下的百姓几乎都是务农的,而城里的百姓,要么自己做小生意,要么就是给其他生意人打工干活,即使是读书人,也是要靠家里人做生意或者做工养活,因此,他们都成了颜昭石口中粗俗不堪之人。
知府大人黑着脸,问道:“颜举人,你认定是李氏害死你的孩儿,可有实证,比如人证或物证,再若者你曾亲眼见到?”
颜昭石一怔,他当然没有亲眼见到,他是听郭老太太和大嫂、三嫂说的,大哥和三弟也这样说。
“......李氏既要害人,当然不会让人看到。”
知府大人冷笑:“也就是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全都是你信口雌黄,胡言乱语?”
颜昭石想要辩解,可他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说道:“不是她还能是谁?她自己生不出儿子,便想害死我的儿子。”
知府忍无可忍,啪的一拍惊堂木,喝道:“你既无实证,便休得胡言,免得有辱斯文!”
颜昭石怔住,他活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来衙门打官司,在南边时他是受人尊敬的举人老爷,逢年过节,在酒席上遇到县太爷,县太爷也对他客客气气,多喝几杯还会称兄道弟。
但是来衙门打官司,他还是头一回。知府大人的官威,他更是头回见到。
他一时有些发懵,却不敢再狡辩了。
见他不说话了,知府的神情略有好转,但还是板着脸:“颜昭石,你同意和离吗?”
“学生......”颜昭石想说他要休妻,可是想到李绮娘对他的那番指控,便硬生生把休妻二字咽了回去。
见他欲言又止,师爷有点着急,这案子是定国公关照过的,自家大人的前程可都在这儿呢,这姓颜的磨磨叽叽是几个意思?Χiυmъ.cοΜ
师爷压低声音,用只有堂上这几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颜举人,你既然也嫌弃李氏,不如就和离,你也能早日另娶名门淑女,续弦生的儿子,那是妥妥的嫡子,总比通房生的婢生子要强吧。”
颜昭石心中一动,他忽然想起唐诗人的妹妹,那位唐小姐不但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而且唐家是书香门第,唐诗人对这位妹妹甚是宠爱,不但带妹妹去诗会,而且还向他们一一引荐。
那时他也曾想过,若能得唐小姐这样的才女为妻,一生无憾。
可也就是想想而已,毕竟以唐小姐那样的出身,是不可能做妾的。
可如果他与李绮娘和离了呢?
颜昭石的心就这么晃荡了起来。
“我同意!”
他的话音刚落,知府大人手中的惊堂木再次拍响:“那好,本府便判你二人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知府一声令下,书记吏三两下便将和离书写好,签字画押,再把李绮娘递上来的嫁妆单子拿给颜昭石:“这上面的嫁妆可做实?”
颜昭石一一看去,那些铺子和庄子,都是南边的,原本也是李绮娘从娘家带去的人在管着,颜大老爷和颜三老爷好几次想过去帮着管理,李绮娘都没答应,为此,郭老太太没少生气。
不过,现在这些铺子和庄子,恐怕都已经变成废墟荒地了,即使李绮娘有朝一日能回去,那些也不是她的了。
因此,颜昭石很大方地在这些名目上划上对勾,至于单子上写的珠宝首饰和古董摆设,他一律不认:“这些在逃难的时候就丢了,到哪里找去?”
李绮娘也不争执,任由颜昭石在上面打了叉,直到最后一项,颜昭石一怔,锣鼓巷三进宅子?
“这是我买的,和李氏没有关系,衙门可以去查鱼鳞册,上面是我的名字。”
书记吏同情地看向李绮娘,李绮娘一笑置之,问道:“那女儿归谁?”
听到李绮娘提到女儿,颜昭石首先想到的就是颜雪怀踢向他的那一脚。
他毫不犹豫地说道:“我颜家没有那等不孝之女。”
李绮娘轻笑,对书记吏说道:“既然颜家不要,那就我们李家要吧。”
颜昭石这才听出问题来,他连忙说道:“可她是我颜家的种,就是到死,她也姓颜。”
书记吏再次看向李绮娘,李绮娘嘴角微挑,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一个姓氏而已,我不和你争。”
一直侧着耳朵听着堂上动静的颜雪怀,终于松了口气,她还担心她娘会去争锣鼓巷的宅子呢,不争就好,至于她自己,颜雪怀心里有数,即使颜昭石要她,郭老太太也不会答应。
弄清嫁妆,这和离的手续也就办完了。
知府大人想起师爷说的事,便问:“你们双方可还有事,若无事便退堂。”
李绮娘把一直拿在手里的状子双手呈上:“民妇李氏,状告举人颜昭石连同其家人杀人谋产,还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妇申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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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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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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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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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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