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话,大妃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看福王的表现,柴婧应是没能活着回去,呵呵,她这样的疯子,就不应该活在世上。”
大妃看着笼子里的男人,目光灼灼,如同两团跳动的火焰。
这么多年了,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她对这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爱慕吗?
早就磨没了。
恨吗?
或许有的,但也并不多。
如果她真的恨他,早在十几年前,就不会冒着风险,将他从大牢里换出来,并且藏在这里,一藏便是许多年。
即使今时今日,她贵为大妃,亦不能让人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
否则,无论是王宫里的那些女人,还是那位高高在上的鞑剌王,全都不会放过她。
大妃嘲弄地笑了,她瞪视着男人:“你装聋作哑了这么多年,有什么用?不还是被我困在这方寸之间,动弹不得?你就死心吧,你这辈子,就只能在这里,如同一只狗,陪着我,哪怕万般不愿,你还是要听我说话,你不是才高八斗吗?哈,有个屁用!”
大妃提起裙子,全无仪态地抬腿踢向铁笼,绣鞋踢在坚硬的铁条上,很痛,她却觉得痛快。
可那个笼子里的男人,却依然紧闭双眼,他不与她说话,甚至连看她一眼也不肯。
无论她是大妃,还是未来的王母,这个男人全都不屑多看她一眼。
“该死的,欧阳赞,你该死!”
阿喜依然蹲在台阶上,暗室的门忽然被大力撞开,大妃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阿喜对这一切早就司空见惯,大妃每次来这里,都是这样的结果。
可是大妃还是会来,然后再盛怒着离去。
阿喜没有说话,默默地重新锁上房门,默默地走到大妃前面,为她引路。
她们并不知道,随着那一声熟悉的落锁声,笼子里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角已经有了纹路,但是那双眸子,却依然如寒星般明亮。
他站起身来,在笼子里活动着有些麻木的四肢,那女人可真烦,害得他维持着一个姿势这么久。
他一边来回走动,一边大声地朗诵:“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霜!”
他摸摸自己的鬓发,叹了口气:“只会给我送我,也不知道送面镜子过来,想我堂堂探花郎,也不知如今是何憔悴模样。”
叹过之后,他复又哈哈大笑起来:“无妨无妨,吾虽老矣,可吾儿尚如青竹挺秀,甚好甚好!”
接着,便摆动着身形,在不大的空间里,练起了五禽戏,如同过去十几年里的每一天。
京城,福生又要动身去庄子了。
一个月后,齐缨就要送到孙二壮手下,所以福生要去和庄子里的人说一声,这些日子要督促齐缨锻炼身体,说不定这临阵磨枪,还真能让齐缨在孙二壮手下少吃些苦头。
想到孙二壮,福生真咧嘴,他真是太有福了,当年被送到魏明政麾下。
想到这里,福生心情更加愉悦,索性放慢缰绳,春天到了,花开了草绿了,福生从荷包里摸出一块花生糖,叼在嘴上。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福生下意识地把马往一旁让了让,自己走得慢,就不要挡了别人的道。
可是那马上骑士显然不领情,竟然朝他挤了过来。
福生扭头,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欺负他?
一看之下,却正对上一双大大的杏仁眼。
“哈,我就知道是你!”
那双眼睛的主人,冲着他扬起马鞭,福生惊骇,身子后仰,却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逗你玩呢。”
福生想说,你逗谁玩呢。
可是一张嘴,原本叼在嘴上的花生糖就掉了下来。
“哈哈哈!”周万千坐在马背上,笑得前仰后合,“你叼着糖?你是狗吗?”
福生不动声色:“你见过会吃糖的狗吗?”
“当然见过啊,以前我们山上养的小黑子,什么都吃,我喂它吃糖,它也吃。”周万千大声说道。
福生冷哼,问道:“你怎么也出城了?”
“我去订猪。”话说以前这种活都是陆锦行的,现在陆锦行去当官了,她又不放心让别人去,就只能靠自己了。
“你去买猪啊,怎么没带车?”福生看看身后,没有看到有骡车。
“你没长耳朵吗?我说了是去订猪,又不是现在买,现在订下来,等到猪出栏了,就会杀好给我送过来。”
春风里,女孩子扯着嗓门,神采飞扬,但是那声音却并不尖锐,反而有几分悦耳。她的神情更是有趣,好像在说一件很了不得的大事。
“你要订猪的是哪个庄子?”福生看着女孩子,眼前有些恍惚。
“猪各庄。”周万千大声说道。
“朱各庄啊,我知道那里,刚好顺路,我送你过去。”福生笑着说道。
“我不用你送,我怕谁啊,难道还怕有劫道的小贼吗?”周万千觉得福生一定不知道她有多厉害,说来也是她的疏忽,竟然没有在福生面前显示过她的绝世武功。
福生恍然大悟,像是忽然反应过来:“原来如此,倒是我的不对,我忘记周大姑娘是位女侠了,不过,周大姑娘可否顺路送我一程?”
周万千点头,当然可以了,小姑姑可疼福生了,她顺路送送福生,回去告诉小姑姑,小姑姑亲自下厨,给她做红烧肉吃。
举手之劳,就能换一顿小姑姑的红烧肉,周万千立刻便像打了鸡血一般的精神。m.xiumb.com
看着女孩子单纯的笑脸,福生......这莫名的罪恶感是怎么回事?以他这从不吃亏专打闷棍的优秀品质,是不应该有这种感觉的。
一定是刚刚被那没有打过来的鞭子给吓到了,赶紧吃块花生糖压压惊。
福生拍拍自己脆弱的小心肝,掏出一块花生糖叼在嘴上。
接着,他便又听到周万千的暴笑声,他不就是叼了块糖吗?有啥好笑的,嘴里叼着糖骑在马上,这是他的爱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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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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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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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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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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