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绮娘一笑:“家父姓李,单名一个执字,不知老爷子可否听说过?”
“李执?庆王府的那位李大厨?”范无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李绮娘微笑点头:“正是家父。”
“哎哟,哎哟,哎哟!”
范无病“哎哟”了三声,一声高过一声,儿子阿苦没眼看了,把脸埋进大碗里,老爷子您和外人数落自家孩子都是废物也就罢了,现在听人家提起自己的爹,您这大呼小叫的算哪样。
阿苦是范无病四十五岁时生的,从出生那天起,就和自家老爷子有代沟。
其实范无病的这三声,每一声都有意义。
第一声,李执啊,听说过;
第二声,啥?你说你爹是李执?
第三声,我的天呐,李执竟然是你爹!
别说是阿苦,就是他那自幼跟在老爷子身边的大哥阿酸,也没能领会自家老爷的意思。
李绮娘就更不理解了,她就是觉得,这位范老爷子有点不够稳重。
”范老爷子与家父是旧识?”李绮娘问道。
范无病怔怔一刻,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绮娘。
阿苦忍不住了:“爹,李老板问您和李大厨是不是旧识。”
“哦,哦,有过几面之缘”,范无病恍然,眼睛却依然盯在李绮娘脸上,“兴许你的长相是随了令堂吧。”
闻言,李绮娘总算明白范无病那惊讶的眼神是为哪般了,原来是觉得她长得不像养父。
“老爷子好眼力,我自幼被家父收养,视如己出。”李绮娘解释。
她是李家养女这件事,并不是秘密,李执从未瞒过她,她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养女。
她所见所闻,扔掉亲生女儿,却去亲戚家过继儿子的大有人在,甚至还有那穷苦人家,用卖掉亲生女儿的钱去买儿子。
不仅穷人家里这样做,有钱人家也是如此。
对于李绮娘而言,无论是早逝的养母,还是养父和兄长,全都对她宠爱有加,她从未因为自己并非亲生而自卑,也从未动过要寻找亲生父母的念头。
李绮娘说得坦然,范无病却听得心惊肉跳。
果然不是亲生的,果然!
不过,范无病在大户人家为厨多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他心里还是清楚的。
短暂的诧异之后,范无病便开始回忆昔年与李执的两次见面,那都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彼时,李执已经出师,而他还是个小小学徒。
再后来,他在山东,李执则在南边,便再没有见过面,只是听说李执进了庆王府,范无病好生羡慕。
若说相貌,李绮娘一看就不是李执的女儿。
李执生得小眼睛小鼻子,五官像挤在一起,二十多岁时就胖得像个球了,后来听说越来越胖,有个“胖李”的外号。
可这位李老板,不但不胖,而且身材高挑,鹅蛋脸,是那种大气明朗的五官,除非李执娶了位漂亮老婆,否则范无病绝对不相信,就凭胖李那模样,能生出这样的女儿。
工地上的铺子地方很小,住不下几个人,辛伯和崔旭住在这里,其他人吃完晚饭收拾收拾便回去了。
范记的铺子也只留了两个人,范无病和其他几个子侄也回了在新京租住的宅子。
范家是三十多口一起进京的,租了门对门两个院子。
范无病回到家里,阿苦便开始埋怨他:“爹啊,人家那位李老板是个女子,听说还是寡妇,您老虽说上了年纪,可是不错眼珠地盯着人家看,这也是失礼啊,以后大家都在工地上做生意,您老可要注意,让人说您为老不尊,那多没脸。”
阿苦话音未落,范无病的一只鞋就砸了过来:“你个臭小子,我和那李娘子的老子平辈论交,隔着辈份呢,你再瞎说八道,看我不打死你。”
阿苦翻个白眼,梗着脖子问道:“老黄叔家的两个大姐,也是您的晚辈,可也没见您盯着人家的脸看啊。”
“你小子懂个屁,这李娘子的长相,唉,算了,不和你说了。”范无病想要下地去倒杯茶,一伸脚,发现少了一只鞋,那鞋在阿苦脚底下。
“把我的鞋子拿过来!”范无病说道。
阿苦不动:“您不说个明白,我就不拿。”
“你是让你娘给惯坏了,看我不揍你!”范无病又把另一只鞋子扔了过来,这一次,是彻底不能下炕了。
“您不说,我就不给,反正您也打不动我了”,阿苦振振有辞,“您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告诉我娘、我嫂子、我婶子、我媳妇,说您盯着年轻女子看......”
“你敢!”
“不擀是煎饼!”
范无病早在五年前,就打不动阿苦了,那次打了阿苦一拳,他半个月端不起炒勺。
“行,我和你说,不过你不许和别人说,和你媳妇也不能说。”
阿苦顿时来了精神,从地上捡起老爹的鞋,却没有把那鞋给老爹穿上,万一穿上鞋就不说了呢,他可不上当。
范无病叹了口气,他还真是这样想的。
可是看阿苦一副你不说我就去告密的模样,范无病只好说道:“你去把门窗全都关严。”
阿苦依言做了,范无病却又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幽幽说道:“李娘子和漕帮的那位女当家,长得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看到她时吓了一跳。”
“后来她说她是胖子李的女儿,那怎么可能啊,你看你姐,再看你那侄女,往那一站就是咱家的人,可她不是,我就不信了,胖子李能生出这样的闺女?”m.xiumb.com
阿苦错愕:“啥?漕漕漕,漕帮?爹您还认识漕帮的女当家?以前咋没听您提过呢,有这关系,咱们干嘛来新京,就应该去南边!”
“闭嘴吧你,你看你爹像是认识人家的吗?你爹我啊,就是回老家之前,给人家做过三天饭,唉,咱老家那十几间青砖大瓦房,有一多半,都是那位女当家赏的。”
说起那十几间青砖大瓦房,阿苦就心疼,他还没有住够,就逃难出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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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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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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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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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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