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绮娘一怔,女儿莫非是知道了?
她悄悄打量女儿的神色,颜雪怀眉眼舒展,嘴角含笑,不像在抱怨。
况且,她的女儿她知道,平时看着脾气很好,可却不是隐忍的性子,当年她带回小满,女儿从一开始就很抗拒,直接便说不想让她收养。
还是小满聪明又乖巧,一点一点拉近了姐弟之间的感情。
可是这一次,李绮娘没有颜雪怀眼中看到一丝不快,甚至,她还能感觉到女儿话语里的欢喜。
进了屋子,颜雪怀扶着李绮娘靠在迎枕上,笑眯眯地看着李绮娘:“娘的气色不太好,我送些补品过来,对了,我那里有从宫里抄出来的药膳方子,明天一起送过来。”
李绮娘嘴唇动了动,强忍着尴尬,低声问道:“你听说了?”
“是啊,这是喜事啊,国公爷可真够抠门的,我听说别的府里遇到这样的喜事,都让下人抬着笸箩到巷子外面洒铜钱,以前没看出来,国公爷这么小气。”颜雪怀笑着打趣后爹,这两口子八成是不好意思了,想要先瞒着他们,等到实在瞒不下去了,再不得不说出来。
“瞎说,现在月份太小,要等到四个月以后才能说,府里的下人们也只敢告诉你们,对外人是不会讲的。”
李绮娘自己也没有察觉,她的脸红了。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对女儿说起自己怀孕的事,女儿不是小孩子了,也是快当娘的人了,若是以后她坐月子,岂不是更尴尬?
颜雪怀的欢喜不是装的,她是真的欢喜。
李绮娘是个好母亲,也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原主小姑娘早已不在人世了,小满虽然贴心懂事,可毕竟也不是亲生的。
在这个世上,李绮娘应该有一个亲生的孩子。
颜雪怀弯下身子,把耳朵贴在李绮娘依然平坦的小腹上:“让我听听,是弟弟还是妹妹。”
李绮娘哭笑不得:“还小着呢,哪能听得出来。”
说得好像再大一点能听出男女一样。
“娘,您和国公爷给宝宝取名字了吗?”颜雪怀生怕压到胎儿,重又坐好。
“离出生还要很久,哪用这么早就取名字。”李绮娘爱怜地看着女儿,真没想到怀姐儿会这么高兴。
颜雪怀想说,柴晏早就把他们孩子的乳名取好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这大喜的日子,她可不想被人催生。
从国公爷回去的路上,颜雪怀欢快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柴晏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颜雪怀这才想起,柴晏还不知道。
两人虽然一起到的国公府,但是给她报信的下人,是悄悄告诉她的,没让柴晏听到。
“嗯,嗯”,颜雪怀清清嗓子,忽然想起李绮娘叮嘱过,至少要过两个月再对外公布,她只好压低声音,凑到柴晏耳边,“你要多一个小舅子或者小姨子了。”
柴晏怔了怔,忽然像没了骨头一样,向颜雪怀靠了过来,颜雪怀连忙抄起马车里的靠枕挡在两人中间:“你没事吧?”
“没事,我只是受到打击了。”定国公一大把年纪了,还能中年得子,而他要多年轻就有多年轻,成亲也有些日子了,也没见自家香菜有结籽的迹象。
颜雪怀白他一眼,她才不想年纪轻轻就怀孕,若是在前世,她现在还没参加高考呢。
对啊,她必须要小心一点,若是不小心中标......
颜雪怀只要想一想就觉恐怖,她不想给人当娘,她还是个少女,不,她想当巨婴!
至于柴晏的意见,只供参考,怀胎十月的不是他,生孩子过鬼门关的不是他,坐月子胖一圈的不是他,以后带孩子的也不是他。
不过,关于生孩子的问题,柴晏也只是忧伤了一小会儿,便抛到九霄云外了。
做为家里最小的儿子,他从不是被抱有无尽希望的那一个,包括传宗接代。
再说,他还有一个二十五岁高龄至今未娶的二哥,在二哥有儿女之前,他这个做弟弟的,可以尽情摆烂。
因此,次日夫妻二人进宫,看到皇后抱着端王家的小郡主时,两人毫无压力,小郡主又漂亮又可爱,他们抱抱玩玩就行了,一点也不羡慕。
柴晏和颜雪怀从宫里出来,在路上讨论小郡主的相貌:“这孩子真会遗传,遗传的都是三哥和三嫂的优点。”
柴晏叹息:“万一将来咱家孩子不会遗传,专挑咱俩的缺点,那可怎么办?”
颜雪怀自信:“好在我长得够美,没啥缺点。”
“我也是,也没缺点。”柴晏附和。
于是两个自恋的人齐齐松了口气,这下好了,他们的孩子不会遗传也没有关系,闭着眼睛也能长得漂亮可爱。
两人高兴了一路,要下车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个漂亮可爱的孩子,要十月怀胎九死一生才能生出来。
算了,过程太过艰难,且有危险,就此揭过,以后再说。
回到王府,便有一个大惊喜在等着他们。
珍珠和周扫尘回来了!
“人呢?”柴晏问道。
“没进京,就处理掉了。”珍珠低声说道。
这也是颜雪怀的吩咐,皇室可以不管柴姝死活,但却不会让柴姝的死讯天下皆知。
珍珠带回来详细的审讯记录,颜雪怀看过之后递给柴晏。
祥云庵走水,并非如传言那般,是庵里的人自己放火。
珍珠用了些下三滥的手段,他离京的时候,便悄悄带了一瓶迷药。
这瓶迷药便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鸡鸣五鼓断魂香。
之所以说是下三滥的手段,是因为这种迷香多为采花贼所用,即使是江湖上,也为人不耻。
珍珠还是从李云盼那里得知,京城有个专卖这种密药的王瞎子,临来之前,珍珠找王瞎子买了两瓶药,一瓶鸡鸣五鼓断魂香,另一瓶便是出门旅游居然必备的鹤顶红。
那日,他用竹管将鸡鸣五鼓断魂香吹进祥云庵,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庵里的人便全都被迷晕了。
接着,他和京城派来的另外两名侍卫,将庵堂里的人搬上早已准备好的骡车,趁着夜色,把这些人远远地运出了时丰县地界。
那里有一个年久失修已经破败的神庙,供奉的是夷人的神灵,也不知姓甚名谁有何法术。
从庵堂里带出来的人,除了柴姝以外,还有八人。
一位看上去有些年纪,但面白无须,是名阉人。
这人想来便是将颜昭山从服刑的地方带出来的那位管事,同时也是柴姝信任的人。
除了这名庵人,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的嬷嬷,即使晕迷不醒,也能看出平日里的威严,她的虎口和手指皆有厚茧,这名老妇应是个练家子。
其余六人,三男三女,年纪很轻,无论男女,手上皆有练武留下的茧子。
珍珠暗暗庆幸,王瞎子卖的迷药货真价实,否则这些人都是练过武功的,多多少少有些内力,怕是不能一下子便全部迷晕。
珍珠可不想等这些人醒来,他留下其中一个年纪最轻的少年,其他人全部交给周扫尘处置。
珍珠没有直接审问柴姝,而是先审的那名少年。
少年被他用冷水泼醒,醒来后吓了一跳,珍珠没费多少功夫,便从少年口中得知,他们这一行人,除了那名太监以外,其他人包括那名嬷嬷,都是柴姝养在封地的死士。
柴姝豢养的死士并不是只有这几个人,原本有三十多人,女多男少。
这名少年死士是孤儿,八岁时被人从善堂领养,原本以为从此会过上好日子,却没想到却是被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学习武功。
少年记得他刚到封地时,见过十几位中年女死士,她们都是三四十岁,并不年轻了。
后来这些中年女死士一年比一年少,不知去了哪里,到了最后,柴姝被收回封地四处流亡时,只有那名姓梁的嬷嬷跟在她身边。
颜雪怀看到这里时,便想起细作案里那些所谓的“妈妈”。
后来刑部和飞鱼卫查出,这些“妈妈”才是真正的细作,而她们身边的女儿,只不过是用来诱惑男子的工具,比如颜雪娇。
平城的翠仙阁,便是这些女细作的中转站,在之前的案宗里,无论是妈妈还是女儿,刑部和飞鱼卫皆已认定,她们是福王的人。
现在看来,要么是柴姝是被迫给福王招揽培养死士,要么便是这对父女是合作关系。
另外,这名少年死士还交待,在被夺去郡主封号之后,柴姝曾经派了梁嬷嬷出过一次远门。
具体去了哪里,少年并不知道,但是梁嬷嬷回来之后,柴姝便决定南下。
定居祥云庵后,有一天,梁嬷嬷又失踪了,过了五六日才回来,和上次一样,除了柴姝和那位大管事,没有人知晓梁嬷嬷这几天去了何处。
少年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他地位低微,所知有限。
大管事和梁嬷嬷知道得肯定更多,但是想从这两人口中撬出只言片语也更难。
尤其是那位梁嬷嬷,说不定直接就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了。
珍珠心地善良,他废了少年的武功,路过一个寨子时,把人扔了下来,从此生死由命。xiumb.com
柴姝的确如珍珠猜想的那般,醒来后紧闭双唇,只是鄙夷地瞪着面前的人,只字不吐。
珍珠笑嘻嘻地说道:“梁嬷嬷第一次出去,是去了庆王封地,请求庆王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收留你。即使是寻常百姓,也没有哪位堂兄愿意收留一个三十多岁的堂妹的,更别说你现在是过街老鼠,庆王明哲保身,宁可收留一条野狗,也不想收留你的,对吧?”
柴姝冷哼一声,索性闭上了眼睛。
珍珠笑着说道:“所以你给庆王开出了条件,只要他愿意收留你,你便会答应他的要求,可是庆王行事谨慎,最终也只允许你住在距离他的封地五百里外的地方,你不过一个奸生子,狗都不如的东西,想去他的封地,只是做梦而已。”
柴姝猛的睁开眼睛,眼中如有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仅是看了一眼,珍珠便觉得自己即将被烧得体无完肤。
他是说到点儿上了,柴姝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可他偏要说。
王妃在信上说了,柴姝此人看似高贵,实则自卑之极。
她连庶出都不算,只是奸生子,即使后来她被封为郡主,可是奸生子的身份,却是无论如何也抹不去洗不白的。
“柴二娘子,你早就该死心了,偏你还贼心不死,以为这世上的人都是傻子。
庆王爷是什么身份,他是真真正正的龙子凤孙,而你虽然是福王的女儿,可也只有不知真相的寻常百姓才会当你是皇室女,在庆王爷这样的天皇贵胄看来,你不过就是个笑话。
对了,我差点忘记了,你也是个妾!
只是可怜了孙梦醒孙状元,天底下那么多人在纳妾,偏他最倒霉,早知如此,还不如到花楼里买个姐儿回去做小星,也不至于送了自己的性命。
柴姝,大魏贵女当中,肯俯身甘给寒门子弟做小妾的,你是第一人吧。”
当年,柴姝被福王妃算计,下嫁新科状元孙梦醒,本是一段佳话,可是新婚燕尔,孙梦醒的发妻便找上门来,堂堂郡主,竟是给人做了小妾。
虽然后来孙梦醒死了,可是这件事的知情人很多,这在京城并非秘密。
奸生子,小妾,这两样是柴姝心头的两根刺。
颜雪怀在给珍珠的信里,着重提起这两件事。
她让珍珠在审讯柴姝的时候,要用这两件事,将柴姝彻底激怒。
柴姝果然被激怒了,她身上用牛皮绳捆着动弹不得,唯一还能动的只有脑袋和她的嘴。
她用力晃着脑袋,头发散乱,因被凉水泼过,没有了精致妆容,看上去足足老了十岁。
“闭嘴,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你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柴姝声嘶力竭。
见这两件事果真有用,珍珠心里直乐,王妃远隔千里,也能一指头戳到柴姝的死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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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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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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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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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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