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皇帝登基之后,对永宁侯府多有照拂,林老夫人七十大寿,太子妃亲自登门道贺,逢年过节命妇进宫,林老夫人都被排在第一拨。
只是这一次,与林老夫人一起的,多了一位定国公夫人李氏。
定国公府是太祖亲封的一等爵,世袭罔替,定国公的继女又被指婚给了七皇子,定国公夫人李氏被排在皇后召见的第一拨,这无可厚非。
“这位李夫人倒也是个有福的,不但女儿指给了七皇子,听说侄子也做了皇太孙的伴读。”
“有福又如何,不过是个继室而已。”
“那倒也是,除非她能给定国公生下一儿半女,否则......”
“她岁数不小了,哪是想生就能生出来的。”
两个妇人窃窃私语,说到后面用帕子掩嘴偷笑。
一旁的中年妇人蹙起眉头,低声喝道:“这里是皇宫,你们休要胡言乱语。”
两个妇人被喝斥得面红耳赤,低下头去不敢多言。
离她们最近的是陆家的大夫人傅氏和二夫人余氏,以及陆锦朝的夫人全氏和陆四姑娘。
陆四姑娘耳朵灵,把那三人压低声音的说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陆四姑娘皱起眉头,对全氏说道:“大嫂,那位夫人是吴家的人吧?另外两位呢,也是他们家的?”
全氏点点头,低声说道:“那位年纪大些的是吴大太太,另外两位是她的两个儿媳。”
陆四姑娘口中的吴家,是指静安伯府吴家。吴家的爵位只有三代,吴大太太的公爹便是第三代,如今老爷子已经年逾花甲,瘫在床上几年了,为了儿孙还在坚强地活着,可即便如此,吴家也已经游离在勋贵圈子的边缘了,没办法,爵位就要没了,可是儿孙们却没有特别出色的,吴家想要能指望的,就是皇帝看在吴家祖上的功业上,再把爵位延长一代。
陆四姑娘对颜雪怀的印像很好,连带着对李绮娘也有好感,加之七皇子与陆家的关系,因此,陆四姑娘自然而然地把李绮娘归到自己人这边,对吴家两个儿媳妇说的那番话,便很不认同。
全氏见她瞪着吴家人,便小声叮嘱:“咱们家和吴家平时也没有往来,你不要和她们家的人较真。”
陆四姑娘嘟嘟嘴:“谁和她们较真了,我都不认识她们。”
傅氏察觉到姑嫂二人在小声嘀咕,干咳一声,全氏和陆四姑娘连忙站直身子,眼观鼻鼻观心,等候宫人的传召。
殿内。
李绮娘已经有些日子没进宫了,皇后丰腴了一些,人也显得年轻了,看上去气色很好。
看到李绮娘扶着林老夫人一起进来,皇后脸上的笑容更亲切了几分,问了问林老夫人的身体,便对李绮娘说道:“这阵子你操劳女儿的亲事,一定很累吧,今天就看看戏,轻松轻松。”
皇后又贴心地说道:“你们都是天没亮就出来了吧,李夫人,你陪林老夫人一起去用些点心吧,林老夫人上了年纪,可受不住这般辛苦。”
林老夫人和李绮娘一起谢过,便由两位宫女带着出去。
一位宫女说道:“两位夫人,一会儿唱戏是在云音阁,那里离御花园很近,今日皇后让把御花园里的观花坊腾出来给夫人们小坐之用,奴婢们陪两位夫人去观花坊吧。”
李绮娘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宫,但是却从未在宫里闲逛过,更没去过御花园,也不知这观花坊是什么样的。
但是她牢记着女儿叮嘱她的话,于是她便问道:“观花坊可是在湖上?”
先前那名宫女微笑说道:“李夫人放心,观花坊虽然离湖不远,但是没在湖上,那里并不湿冷,烧了地龙,很暖和的。”
李绮娘略微放心,只要没有靠近湖水就行,至于假山,她在观花坊里坐着,不出去便行了。
再说,还有一位德高望重的林老夫人呢。
林老夫人的长媳便是永宁侯夫人,永宁侯夫人四十岁又生一胎,这会儿还在坐月子,林老夫人的其他两位儿媳和一个女儿,全是孀居,唯一的孙女远嫁外地,因此,林老夫人是一个人进宫的。
李绮娘听齐慰说起过永宁侯府,这位林老夫人虽然深居潜出,不常进宫,但却很得皇后敬重,所以,她今天只要跟着林老夫人,别人想要算计她也不行。
李绮娘看着林老夫人,林老夫人点点头,道:“那就劳烦二位姑娘带路了。”
两名宫女曲膝行礼,便在前面带路,李绮娘搀着林老夫人跟在后面。
林老夫人笑着对李绮娘说道:“今天多亏有你,我这把老骨头才没有那么辛苦,就是让你受累了。”
李绮娘忙道:“老夫人不要客气,您是长辈,我搀着您这是应该的。”
林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说道:“我不喜应酬,平日里很少出来,我家也有个园子,虽然比不上御花园满是奇花异卉,可也有几株名种,你若是得闲,就来我家坐坐吧,等我那大儿媳出了月子,让她陪你赏花。”
“好啊,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看望老夫人,顺便赏赏花。”李绮娘笑着说道。
这会儿其他女眷们还在排队等着召见,因此这一路上,除了宫里的内侍和宫女,她们也没有遇到其他女眷,一老一少跟着两名宫女,没过多久便到了御花园。
大魏皇宫的御花园是江南园林风格,三步一景五步一画,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虽是冬日,依然处处是景。
李绮娘的目光却被前面的一片假山吸引住了。
没错,御花园里的假山不是一座,而是一片,主峰高约四丈,占地虽然不大,却有谷溪石梁、悬崖绝壁、洞室幽径,令人叹为观止。
李绮娘却停下了脚步,她停下来,林老夫人当然也停下来了。
李绮娘指着前面的假山,问那带路的宫女:“我们要从假山里穿过去?”
谷堿</span>宫女笑着解释:“这假山山腹中有一条涧谷,里面别有洞天,遍种奇花异草,景色怡人,宛若仙境,可直通观花坊。”
李绮娘问道:“从这里去观花坊没有别的路吗?”
宫女正想说什么,李绮娘眼尖,见到不远处的岔路上走来几名内侍,手里拿着不少东西,今天是冬至,后宫里最大的事,就是宫戏,这些内侍想来就是从云音阁过来的,而观花坊就在云音阁旁边。
李绮娘便道:“那条路是通往云音阁的吧,想来也能到观花坊吧。”
不知是不是李绮娘的错觉,她感觉先前说话的那名宫女,神情有些许的不自然,而另一位宫女则道:“李夫人说得没错,那条路也能到观花坊,就是要绕远,林老夫人上了年纪,走路过去要辛苦一些。”
闻言,林老夫人看向李绮娘:“你可想去看看那涧谷中的风景?”
李绮娘才不想去呢,她闺女说了,要远离假山,远离!
可是宫女既然这样说了,她若是还坚持要走另一条路,这就是不顾林老夫人的身体去绕远了,万一林老夫人给累着了,这就是她的过错了。
但是越是如此,李绮娘却越是觉得假山里的那条路不能走。
她摇摇头,对林老夫人说道:“不瞒老夫人,我身子畏寒,想来那山涧里会比外面寒凉一些,若是老夫人也想看涧谷里的风景,我就陪您一起去,一时半刻,想来也没有关系。”
林老夫人失笑:“现在天寒,那涧谷里的风景又能有多好?真若是想看,就等到春暖花开时再看,进宫的机会以后也有,走吧,你扶着我咱们就绕一回远路,就是在御花园里,还能有多远?”
李绮娘松了口气,便搀着林老夫人往岔路上走去,她们走了几步,却没见那两名宫女跟上来,李绮娘回头去看,两名宫女正呆怔着,看到她看过来,这才恍然,快步走到前面带路。
这一下,就连林老夫人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她指着路边的花亭,对李绮娘说道:“咱们在那儿歇歇吧,我这会儿还不饿,也不急着去用点心,你饿了吗?”
李绮娘巴不得先不过去,这两名宫女有些古怪,谁知道还会有啥夭蛾子。
两名宫女显然也没有想到,林老夫人竟然不想往前面走了,两人无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林老夫人和李绮娘走进花亭。
已是腊月,花亭里四处透风,是真的冷。
美人靠上铺着锦垫,李绮娘扶着林老夫人刚刚坐下,便看到远远走过来的几个人。
李绮娘松了口气,来的是公主。
公主也看到了她们,打发一名内侍过来询问,听说林老夫人走不动了,公主便对身边的内侍说了几句,内侍转身离去。
公主走进花亭,与林老夫人和李绮娘寒暄几句,没过一会儿,先前的内侍回来,身后还跟着两名抬肩舆的内侍。
公主请林老夫人坐上肩舆,林老夫人忙说使不得,公主笑着说道:“内侍们既然能把肩舆抬过来,那定然是母后已经准了的,林老夫人不要推辞了,这也是母后对您的关心。”
林老夫人连忙躬身道谢:“臣妇谢过皇后娘娘恩典,谢过公主殿下恩典。”
林老夫人坐上肩舆,李绮娘则陪着公主,一边赏景,一边往观花坊走去。
公主看都没看通往假山山腹内的那条路,便往岔路上走去。
公主很健谈,又是有意要与李绮娘相处的,因此,笑语盈盈,完全没有公主的架子,李绮娘初时有些拘紧,没过一会儿便放松下来,跟着公主,一路赏着景,便到了观花坊。
接下来便很顺当了,女眷们先后到了观花坊,观花坊虽然宽敞,可也坐不下这么多女眷,于是有人在里面,有人则在外面,直到太监进来,说皇后和太子妃已经到云音阁了,女眷们便跟随内侍去了云音阁看戏。
今年冬至,宫戏演的是《瀛洲佳话》、《彩线添长》和《玉女献盆》,林老夫人便告诉李绮娘:“冬至的宫戏年年不同,去年演的是《金吾堪箭》和《亚岁迎祥》,对了,你喜欢看戏吗?”
李绮娘笑着说道:“喜欢,从小就喜欢。”
林老夫人点头:“我年轻时也喜欢看戏,这两年就只有进宫时才能看看了。”
李绮娘立时明白了,老永宁侯和两个儿子全都战死了,林家如今,除了永宁侯夫人以外,都是孀居,不但不方便出门应酬,也不方便请戏班子到家里唱戏了,林老夫人也只能在进宫的时候,看看宫戏了。
这宫戏和外面的戏还是不一样的。
宫里的戏码只挑着吉祥如意地演,自是比不上外面花样翻新,每季都有新戏出来。
李绮娘也不知道如何劝慰林老夫人,只好说道:“等到给我闺女办完亲事,我腾出空来,接您老人家来我们府上看戏,我亲自去接您,您可一定要来。”
“不用你亲自去接,打发个婆子来叫我一声就行了,我和你投缘,你不嫌我唠叨就行。”
林老夫人可没说实话,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与人投缘的,她的确觉得李绮娘不错,可是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是为数不多,知道周大当家和李绮娘是出自安远侯府的人。
她是怎么知道的呢,那还是因为她曾经见过周大当家,那时她便觉得周大当家长得像她的一位故人,那位故人便是当年的安远侯世子夫人。
因为觉得像,而且周大当家又是姓周的,林老夫人虽然没有让人去查,可是心里却认定这位大当家与安远侯府一定是有些关系的。
后来听说定国公娶的新夫人,便是周大当家的亲妹妹,加之这位妹妹姓李,据说是被姓李的人家收养的,林老夫人算算年纪,可不是吗,当年安远侯世子夫人有一子二女,长女的年纪与周大当家相仿,次女若是还活着,就是定国公夫人李氏的年纪。
林老夫人自是知道安远侯周家的那件案子,当今天子不但准了定国公齐慰迎娶李氏,又把李氏的女儿指给七皇子做正妃,想来早就把李氏的家世调查清楚了。
皇帝既然没有公开李氏的真实身份,林老夫人便三缄其口,就连自己的儿媳和女儿也没有告诉。www.xiumb.com
两人正在小声说话,就见一名内侍匆匆过来,和一名宫女悄声说了什么,那名宫女便走到太子妃身边,低声耳语。
太子妃的眉头动了动,对那名宫女吩咐了几句,宫女便退了出去。
虽说是在看戏,可是女眷们却留意着皇后和太子妃的一举一动,那名宫女退出去,众人的心思便不在戏台上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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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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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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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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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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