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觑着永承帝的脸色,柔声问了一句。
“嗯,母亲已经醒过来了!”
永承帝满腹心事,更有种莫名的不真实感。
听到那抹让自己依赖的声音,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孺慕、欢喜的笑容。
他随口回了一句,径自走到矮榻前。
胡氏眸光闪烁了一下,微微调整了一些表情,抢在永承帝跟前,自己先盘膝坐着矮榻上。
永承帝见状,便习惯性的依偎在胡氏跟前,将头枕在她的腿上。
胡氏则熟稔的解开永承帝的发髻,以手为梳,缓缓的给永承帝梳理头发、按摩头皮。xǐυmь.℃òm
一边摆弄,胡氏还在间隙伸手探在永承帝的额头,感受着他的温度。
温润、柔软的手掌停留在额前,让永承帝有种熟悉的安全感。
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一有不开心的事儿,母亲忙着跟父皇争斗,根本就不会管他。
唯有乳母,会像母亲般把自己揽进怀里,用手轻轻帮他梳理头发,柔声询问他是否受了委屈。
这些,让他感受到了浓浓的关怀,有种被母爱包裹的错觉。
“呼!”
又是熟悉的感觉,又是被关爱的温暖,永承帝郁结在胸口的那口气吐了出来。
“二郎,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
看到永承帝这副模样,胡氏便知道差不多了。
她柔声的询问,像极了宠溺孩子的慈母。
“……”永承帝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对着乳母敞开心扉。
不是他不信任乳母,而是、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哇。
因为事情本身,似乎应该是让人高兴的事儿——一直逼着他求娶世家贵女的太后,忽然转了性子,让他喜欢谁就册封谁当皇后!
终于能够娶到自己心爱的小青梅了,也能给乳母一个尊贵、体面。
永承帝却高兴不起来。
他甚至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焦躁与羞愤。
怎么会这样?
太后为何改了口?
永承帝对亲生母亲没有太多的感情,更谈不上信任与依赖。
刚才何甜甜说,她作为母亲心疼永承帝,所以,以后任由他高兴。
永承帝却一个字都不信。
他甚至暗搓搓的认为,太后或许又有了新的计谋。
可不管太后暗中酝酿着什么,就目前而言,永承帝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太后娘娘还是希望您求娶王氏女?”
胡氏悄悄观察着永承帝的脸色,试探性的问道。
永承帝的身体一僵,片刻后,他摇了摇头。
胡氏眼底染上一抹疑惑,她继续试探:“莫非太后娘娘又看中了其他的名门贵女?”
先帝赵炯可是留下了三大辅臣啊。
除了王家,其他两家,族中也都有适龄的女儿。
只是王家还有个世家的身份,看起来比另外两家更有联姻的价值。
胡氏虽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嫁给小皇帝,但她心里很清楚,郑家的门第太低了。
再加上太后不喜她胡氏,自然也不待见她胡氏所生的郑念儿。
也就是胡氏有着喂养、照顾永承帝的情分,而早些年因为宫中的种种原因,何太后把永承帝送到了宫外养。
趁着这个机会,胡氏不但加深了自己跟永承帝的感情,还让自己的一双儿女陪伴在永承帝身边。
有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郑念儿又生得娇媚可人,让情窦初开的小皇帝,顿时把她放在了心尖尖儿上。
只要郑念儿入了宫,哪怕是个品级低的宝林、才人,胡氏也有信心让女儿成为宠妃,继而光耀郑家的门楣。
皇后……郑念儿倒是生出过要给二郎当发妻的念头,但郑家上下都知道,这只是妄想。
别说何太后不答应了,就是小皇帝本身,估计也——
永承帝再次摇头。
胡氏就有些猜不透了,难道何太后不想让皇帝求娶门第相当的贵女淑媛?
不可能啊!
胡氏夫妻都是何家门下的奴才,当年因为刚生了女儿,她本人身体好、模样也周正,便被选中做了小皇子乳母。
小皇子身份贵重,胡氏不是唯一的乳母,却是最受小皇子器重的人。
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胡氏对何太后也有了了解。
这位后宫最尊贵的女人,素来都是强势的。
不只是对小皇帝严厉,就是在先帝面前,也不曾退让过半分。
有时,胡氏都在想,当年太后若是软和些,能够想谢贵妃似的温柔小意,太后与先帝或许还不会闹到势如水火的境地。
先帝比太后年长十几岁,所以,对于何太后而言,她绝对不是什么黄脸婆、糟糠妻。
她与先帝本来就是老夫少妻。
据说,两人刚成婚那会儿,也是你侬我侬、浓情蜜意。
成婚头五年,太后就生了两个孩子。
可惜都相继夭折。
而那时,先帝已经坐稳了江山,他的年纪也过了而立之年。
不只是先帝自己,就是朝臣们,也都担心这个新建立王朝的继承人问题。
先帝为了子嗣,开始广纳后宫。
什么世家贵女,什么勋贵之后,亦或是什么寒门女子。
出身各异,秀女们的品貌更是各有千秋。
一时间,太极宫里环肥燕瘦、莺歌燕语,好不热闹。
诸多秀女中,最受宠、也是晋级最快的则是谢贵妃。
听姓氏也知道了,这位的娘家是与琅琊王氏起名的陈郡谢氏。
虽然这些年,王谢的名望大不如从前,但谢氏还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
先帝嘴上说着为了安抚世家,而王谢两家则是世家的领军人物。
后宫最尊贵的是皇后,人家不是糟糠妻,而是带着半壁江山做嫁妆嫁给先帝。
皇后的位子,不可能动摇,除非皇后自己犯了谋逆之类的大罪。
皇后以下便是贵妃,于是,谢氏入宫不到三个月,就直接成为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娘娘。
先帝对于谢贵妃的恩宠,在谢贵妃产下皇子后,达到了顶峰。
先帝不是第一次当父亲,其实在与何氏成亲前,他也娶过妻妾。
谷</span>这些妻妾都给他生过儿女。
只是战乱的时候,妻妾儿女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待到他与何氏说亲的时候,他又成了一个人。
不是第一次做爹,也不是第一次有儿子,先帝却异常兴奋。
因为谢贵妃所出的皇子,意义不一样啊,这是他建立大雍朝之后,生下的第一个皇子。
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后继有人”!
先帝简直要把大皇子宠上了天,连带着谢贵妃,也成了后宫第一人。
看他重视大皇子的模样,俨然一副把这孩子当成继承人培养的架势。
何氏:……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当初她与先帝可是有盟约的。
大雍朝的江山,只能由他们两人的亲生骨肉继承。
不过,何氏并没有吵嚷出来。
因为她膝下并没有儿子,这个时候争抢,反倒容易落入下乘。
于是,何氏便想方设法的调养身体,终于在大皇子四岁的时候,成功怀孕。
只是在孕期,何氏分外艰难。
她不但要抵挡谢贵妃的种种手段,还要防着先帝。
是的,你没有看错,先帝似乎打从心底不想看到何氏生出儿子。
不知道他是真的爱谢贵妃,为了他们母子,不惜暗中伤害自己的原配、嫡子。
也不知道他是早有算计,容不得继承皇位的儿子体内流淌着何家人的血!
何氏从怀孕到生产,堪比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每个劫难都是致人死地的大难。
幸而何氏足够聪慧,朝堂上也有何氏派系的勋贵、文臣支持,她手里还有一支神秘的暗卫。
这才让她有惊无险的生下了皇子。
但,有了儿子,也不是万事大吉。
先帝根本就不待见这个嫡子,动辄训斥他软弱、无能。
谢贵妃以及诸多嫔妃对于何氏母子的陷害,哪怕让何氏拿到了证据,先帝也是随便杀个替罪羊,将事情糊弄过去。
待到大皇子十四岁,开始议亲的时候,先帝更是摆出了挑选太子妃的架势,给大皇子选定了好几个娘家给力的妻妾。
此时,大雍朝建立已经十多年,先帝早已彻底掌控了一切。
而那些何家派系出身的勋贵、朝臣,也都慢慢向先帝靠拢。
某些先帝的心腹,或是一些世家出身的官员,则开始在朝堂上吵嚷立嗣大事。
他们所要推崇的太子人选,自然是大皇子赵垚。
当然,还是有些推崇礼法、重视规矩的朝臣,提议应当册立元后嫡子为太子。
但,不管是站大皇子的人,还是尊崇礼法的人,都有志一同的“忘了”当年何、赵两家的盟约。
何氏暗自愤怒、不甘,不过她不是个只知道积攒负面情绪的人。
她为了自己和儿子,为了何家的公道,选择了暗中出击。
就在先帝亲自下场帮谢贵妃“宫斗”,准备把何氏这个皇后拉下马的时候,向来健壮的先帝居然因为一场风寒而病倒了。
一病不起,短短几天就病入膏肓。
何氏是皇后,手中还有暗卫,不管是名分大义,还是武力权势,她都盖过了谢贵妃。
后宫嚣张了十几年的谢贵妃,说到底,也只是个依仗先帝恩宠的宠妃。
一旦先帝倒下了,她也就没了张牙舞爪的资本。
何氏以雷霆之势掌控了后宫,并控制着重病的先帝写下诏书,立二皇子赵圭为太子。
先帝不甘心,临终前,撑着一口气,给赵圭指定了三位顾命大臣。
先帝怕啊,他真怕何氏会把偌大的江山从赵氏改名为何氏!
但他低估了何氏这个女人的狠心程度,也高估了谢贵妃母子面对危机的能力。
就这样,先帝含恨而死,年仅十岁的太子赵圭登基,何氏被尊为太后。
新君还年幼,尚不能亲理朝政,便有何太后与三位顾命大臣一起辅佐。
何太后靠着自己的坚韧与谋划,终于成为后宫的赢家。
依着她的强势,以及对谢氏母子的恨,何太后没有立刻杀掉谢贵妃与大皇子都算仁厚。
不是何太后圣母,而是她恩怨分明。
她知道,她最该恨的人是先帝,而她也已经报了仇。
至于谢氏与大皇子,不过是先帝推出来的一把刀。
何太后不愿多造杀孽,便准备留这对母子一条命,她想打发谢氏去给先帝守灵,给大皇子随便封个王爵,圈养在京城。
二三十年过后,大皇子也就从曾经的受宠皇子沦落为落魄宗室。
如此,何太后与继位的永承帝也能得个好名声。
然而,何太后却忽略了一个人——亲儿子永承帝赵圭!
何太后不愿杀掉谢氏母子,不是不恨,而是不愿为失败者污了自己的名声。
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儿子,居然把“仇人”当成了亲兄弟。
何太后始终想不明白,她与永承帝跟谢氏母子本来就是天敌。
不是自己娘儿俩死,就是谢氏母子成为刀俎。
双方根本不可能和解,更不可能成为一家人。
偏偏就是自己的亲儿子,觉得她这个掌权太后太过跋扈、太过冷酷,居然苛待先帝的宠妃,圈禁先帝亲子。
何太后视大皇子为眼中钉,永承帝却把赵垚当成唯一的亲兄弟。
他甚至违逆何太后的旨意,册封赵垚为梁王,直接把距离京城很近的梁州作为赵垚的封地。
谢贵太妃在皇陵苦熬了三年,得了重病,永承帝便以养病为由,擅自把她重新接回了京城,还让她住在梁王府,当个有儿孙孝顺的老祖宗。
何太后险些被自己的亲儿子气得吐血。
但她还是都忍了下来。
儿子没有亲政,没有大婚,膝下也没有继承人。
他的皇位并不稳固。
为了儿子,何太后忍着恶心,默许了永承帝的种种“忤逆”。
经过这几件事,胡氏算是彻底知道了何太后的软肋是什么——儿子与江山。
而现在,为永承帝求娶世家贵女,既是为了能够让永承帝尽快亲政,也是为了稳固江山。
何太后是真的心疼儿子,所以知道怎样才是真的对儿子好。
她根本不可能任由儿子在婚事这件大事上胡闹啊。
可——
看到永承帝总是摇头,胡氏心底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胡氏担心,她的女儿郑念儿却暗自欢喜,甚至冲动的跑出来,兴奋的对永承帝说道,“二郎,是不是那个老妖婆不再逼你娶那些名门贵女了?!”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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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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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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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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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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