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在西北经营了一百多年,不管是大渊的官兵、边民,还是胡虏,看到这杆大旗都有种莫名的敬畏。
对于大渊的兵民来说,“何”字帅旗代表这安全、安心。
“何”字帅旗所到之处,就是英勇善战的何家军到来之时。
而对于胡虏来说,看到这杆大旗,本能就会有种畏惧。
何家军来了,这方天地的守护者到了,他们不能肆意劫掠、杀戮!!
即便他们在二十多天前,突袭了何家军的主力,还重创了何靖这个战神。
但,根植于他们内心的恐惧,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击退的。
“西城的守军不是去驰援安城了嘛?怎么忽然又杀了回来?”
统领这支胡虏的头领心里打鼓。
看着被一箭射穿的旗帜,再看看西城城墙上欢呼的老弱妇孺,他开始有些退缩。
他不是畏战,而是懂得审时度势。
如果真是西城的主力又杀了回来,人家里应外合,他这两千人马就要葬送在这座小小的边城?!
这可是他们部落里最勇猛的战士啊。
胡虏不是统一的争权,而是十几个部落联合起来的势力。
表面上看,王庭的大汗拥有统御兵马的权利。
而事实上呢,大汗只能彻底掌控自己部落的勇士。
其他的兵马则是分别由各个部落自己的头人统领,这些头人,如果战事顺利,他们乐得分一杯羹。
可一旦发现战事对自己不利,会第一个调头!
比如此刻,攻打西城的这支兵马,头人看到何家军的帅旗,再看看自家被射翻的旗帜,就萌生了退意。
“嗖!”
就在胡虏头人犹豫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箭矢的破空声。
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循着声音看过去。
紧接着,他瞳孔陡然放大,一支在空中旋转的箭头划开混杂了风沙的空气,快速的朝他飞来。
还不等胡虏头人做出什么反应,就隐约听到了一声“噗呲”!
脖子好疼啊,似乎被利器贯穿了!
哦,对了!
是、是羽箭!
所以,他死了吗?
可他明明还有感觉啊!
噗通!
胡虏头人重重的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正巧砸在地上的那面绣着狼头的大旗上。
他仰躺在旗帜上,瞪大的眼睛还看着湛蓝的天空。
嘴巴张着,嗬嗬的发出声响,嘴边则喷出一些血沫子。
他还没有立刻死去,在感受到脖颈传来的剧痛时,他还恍惚听到一个女子的呼喊声——
“将士们,跟着我冲啊!”
是个女人?
统帅兵马的居然是个女子?!
这怎么可能,大渊人不是最讲究男女有别那一套?
难道这个女子是何家的人,所以可以轻易的领兵打仗?
胡虏头人脑海里充满了疑问。
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得到答案。
头一歪,“嗬嗬”的声音消失,他死不瞑目!
何甜甜却不管头人临死前的诸多疑问,她在阵前,一箭射穿胡虏狼旗,一箭射死胡虏头人,惊艳的炫技,直接让身后的将士彻底折服。
就是刘胜、王魁两位老将,也忍不住暗自咋舌:“不愧是何家人,一个女人都有这般能耐!”
不说别的,单单是她能一箭秒了对方的统领,就足以鼓舞士气。
而打仗打的就是士气!
这不,双方都是千人的兵马,大渊这边,亲眼看到何甜甜的神武,将士们各个热血激昂、杀意沸腾。
反观胡虏那边,狼旗倒了、头人死了,虽然有少头人在一旁呼喝,大多数兵卒也都惊惶无比。
何甜甜一声令下,大渊官兵勇猛出击,本就仓皇的胡虏们更加胆怯。
一时间,竟四处溃逃。
何甜甜用力磕着马磴子,驱使着战马在胡虏间反复冲杀,她的大刀所到之处,鲜血喷涌,残肢乱飞。
她一个女子都这般悍不畏死,包括刘胜、王魁在内的大渊将士们更加没有胆怯。
士气再一次的翻涌。
战事几乎是一边倒,大渊的将士们仿佛凌厉的生命收割机,一场厮杀过后,地上便倒了一片胡虏尸体。
而极少数的胡虏则不管不顾的逃出了战场。
望着那些溃兵,何甜甜没有继续追击。
她就带了不足两千人的人马,刚才拼杀的时候,虽然气势如虹,却还是有些伤亡。
如果去追逃兵,那就是分散兵力。
更不用说西城这边,刚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斗,兵力空虚、百姓困顿,非常需要她的安抚。
“打扫战场,进城!”
何甜甜高高坐在马上,她白净细嫩的脸上溅满了鲜血。
她顾不得去擦拭,而是沉声下着命令。
“是!”刘胜答应一声,便去安排兵卒去整理战场。
何甜甜则带着王魁等其他人马进了城。
“嗷嗷!何家军击退胡虏啦!”
“我们终于等到援军了,呜呜,我们有救了!”
“援军来了,我们有救了!”
“……咦?领头的怎么是个女人?”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还夹杂着零星的疑问。
不过,女人又如何?
在他们边城,胡虏来了,男女都要上城墙。
有时候,连老人和孩子都会拿起能够找得到的武器御敌。
比如这次,驻守西城的何家军临时赶往安城救援,不想却遇到强敌攻城!
男人、青壮女人打光了,老弱妇孺继续顶上。
他们绝不能让胡虏再进一步,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这一次的胡虏很反常,过去都不敢大肆屠戮。
而这回,他们仿佛中了邪一般,动辄屠城!
西城是西北通往中原的最后一道屏障,绝对不能被攻破。
除非他们所有的人都死绝!
他们没有任何退路,他们必须死战到底。
原本,他们以为他们要战死在城墙上,不想,就在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何家军杀了回来!
他们有救了!
西城保住了!
城墙上残存的兵卒、妇孺们喜极而泣,扯着嗓子欢呼何家军进城!
“何大将军呢?”
何甜甜来到城墙上,看到满地残缺不全的尸体,闻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她禁不住露出悲恸的表情。
叫来一个城墙上残存的兵卒,何甜甜沉声问道。
“安城遇到胡虏围攻,形势危急,何大将军不顾自己的重伤,带领西城的五千兵马前去支援!”
兵卒虽然还活着,却少了一直胳膊,城里的大夫帮他包扎,他忍着疼痛与流血太多而产生的晕眩感,如实回禀道。
谷</span>“何大将军,他、他的伤势很重吗?”
何甜甜提到自己的亲爹,到底软弱了一下。
“何大将军左腿自膝盖以下被砍断,受了十几处箭伤,内脏恐有损伤——”
大夫不是何家军的军医,但何靖受伤后,也曾经前往将军府为他会诊。
所以,对于何靖的伤势,这位留守的大夫还是比较了解的。
阿爹他残废了?
还、还伤及脏器?!
这般重伤情况下,居然还要带着兵马去驰援安城?!
何甜甜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攥住,发出窒息般的疼痛。
“少将军呢?有没有他的下落?”
何甜甜用力闭了闭眼睛,压下心疼与担忧,继续询问大哥的情况。
兵卒和大夫齐齐摇头。
也就说,何涛依然下落不明!
何甜甜的心丝丝缕缕的疼。
她深吸一口气,将这些情绪都压下来,抬起头,准备开始接管西城的防务,料理战后的事物。
“何家娘子不行了!”
“天哪,快来人啊,救命啊!”
“哎呀呀,造孽啊,真是造孽,何家娘子这都快生了——”xǐυmь.℃òm
“大夫!大夫快来啊!何家娘子不行了!”
就在何甜甜准备寻找西城幸存的官阶最高的守将时,远处一段城墙上忽然响起了呼救声。
何甜甜闻言,不敢耽搁,赶忙循着声音找过去。
不多时,何甜甜来到了近前,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有些吃惊。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虚弱的躺在地上,身上满都是血。
除了喷溅的胡虏血,还有她自己受伤流的血。
而她身上最严重的伤,莫过于胸前扎着的一根箭矢。
羽箭没有刺穿心脏,应该也伤到了其他的脏器。
周围的人不敢拔箭,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大口大口吐着鲜血。
而冒着丝丝热气的鲜血中,还夹杂着一些未知的碎屑。
何甜甜凭借高深的医术,都不用去诊脉,只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个妇人不行了。
她现在全凭一口气撑着。
她之所以迟迟不愿咽下最后一口气,根本原因就是她高高隆起的肚子。
已经八、九个月了,偏偏不到临盆。
女子若是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要跟着一起死。
作为母亲,女子实在不忍心让肚子里的孩子跟着他一起死啊。
就在何甜甜暗自想着的时候,女子已经处于弥留状态,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呼吸也变得微弱起来。
“来了!来了!何将军来了!”
周围的人看到何甜甜,虽然惊诧于她居然是个女子。
但看到她身上的盔甲,便知道,她是这批援军的将领。
众人纷纷惊喜的呼喊出声。
“何将军,快救救她吧,她是何校尉的娘子!”
“对对!何校尉可是何大将军的远房侄子呢,刚才守城的时候,中了胡虏十几箭,被射成了刺猬都没有倒下!”
“……这可是何校尉唯一的孩子啊,不能让何校尉绝后!”
“将军,快找大夫来,救救何家娘子吧!”
周围的人看到何甜甜,七嘴八舌的请求着。
何甜甜心头一震,何校尉?
何家嫡支人丁单薄,但何家军不只是何家嫡支支撑起来的,还有很多旁支族人。
这位何校尉,何甜甜不认识,但应该也是他们何家的人。
“何将军”三个字,直接把奄奄一息的女子惊醒。
她用力瞪大眼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哀声求道:“将、将军,救救我的孩子,求、求求您,救救他!”
虽然知道,就算是何家的将军来了,也未必能够救活她的孩子。
但,女子却始终存着一丝期望!
何甜甜缓缓蹲下、身子,柔声对女子说道:“我可以救他。不过,我需要划开你的肚子,把孩子取出来!”
这年头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是死了,也要讲究尸首的完整。
何甜甜想要救人,那就只能剖腹取子。
女子眼睛一亮,用力点头,“救、救他,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保住我的孩子!”
边城的女子本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如今她都要死了,那就更无所谓了。
她只要她的孩子能活着。
“好!”
何甜甜答应一声,命令亲卫将周围的人驱赶开。
几人围城一个圈,面朝外,暂时形成了一个小空间。
隔开了众人的视线,何甜甜从空间里取出手术刀、麻醉剂等。
虽然女人已经不行了,但何甜甜还是希望她不要再遭受生剖的痛苦。
女人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只是觉得半截身体木木的。
她似乎感受到有个锋利的东西,划开了她的肚子。
一层、一层又一层!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不行!
不能睡!
我要撑住!
我的孩子还没有出来,我还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我不能死!
女人凭借“为人母”的超强意志力,竟真的撑住了。
“哇!哇!”
耳边传来婴儿的哭声,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滑落。
女人只觉得自己在往上飘,她知道,她要死了。
就在她的呼吸即将停止前,她又恍惚听到那个女将军在说话:“是个男娃儿,很健康,你放心,我会收养他,把他好好养大!”
好!
真好啊,是个男娃儿!
夫君你听到了吗,我给你们何家生了个孙子。
我、我对得起何家的祖宗了!
女人的瞳孔陡然散开了,但她的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
何甜甜撕下自己的里衣,轻轻将小小婴儿包裹起来。
她又取出缝合线,飞快的将女子的肚子缝好。
然后,她帮女子整理好衣服,擦掉脸上的血,露出一张清秀、年轻的面庞,她的嘴边还带着笑!
何甜甜眨了眨眼睛,逼退突如其来的泪意。
她将孩子抱起来,破旧的城墙上,夕阳的余晖洒射下来,婴儿许是感受到了什么,扯着嗓子哇哇的哭起来。
而城墙上下的军民们,看到这幅场景,却有种莫名的感动——
新生!
他们迎来了新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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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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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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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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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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