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六岁的魏元娘,乖巧的坐在何甜甜身边,声音温柔、态度却坚定。
来到京城已经一年,魏元娘经历了天牢、被流放又被赎买等等遭遇,变得愈发稳重、早熟起来。
她跟着母亲被冯家人接了去,亲眼看到冯家夫妇继续把张夫人当成恩主伺候。
张夫人呢,明明已经从云端跌落凡尘,却还不忘侯府的尊贵与风光。
她、她……作为女儿,魏元娘实在不好用太过难听的字眼来评价自己的亲娘。
但她总觉得这样不对。
尤其是霜降忽然跑去隔壁小院伺候冯忠良,而魏元娘也被打包送到了“顾秀娘”身边,有些事,她渐渐也明白了。
而越是明白道理,魏元娘就越痛苦——自家亲娘这种喝着人家血肉却还要算计人家的做法,着实算不得良善,甚至近乎无耻啊。
意识到这一点,年幼的魏元娘羞愤难当。
赵嬷嬷等人在背地里说,“顾秀娘”把她接去隔壁照顾,是为了恶心、牵制张夫人,就是想磋磨她。
但魏元娘心里却非常明白,冯家婶娘对她非常好。
从押解进京的路上开始,冯家婶娘就给了她独一无二的疼爱与关心。
虽然冯家婶娘嘴上说她是在报恩,是在帮冯家向恩主尽忠,但魏元娘心里就有种感觉——顾秀娘疼她,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就像她的母亲张夫人,会发自内心的疼爱冯延庭。
而冯家婶娘,也毫无缘由的喜欢她这个魏家大小姐。
冯家婶娘对她这么好,甚至比亲生的母亲还要为她的将来考虑。
教她读书,陪她练字,日常的衣食住行也都非常精心。
她在冯家的待遇,表面上是对标冯延庭,但实际上,魏元娘觉得,她比冯延庭过得更加精细、讲究。
偏偏,自己的亲娘不但不感念冯家婶娘的付出,反而还、还总想着算计人家。
有的时候,看到霜降在张夫人、赵嬷嬷的纵容下,居然敢跑到冯家婶娘面前挑衅,魏元娘气愤的同时,真是恨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
“母亲,你到底还有没有良知?有没有廉耻之心?”
“你们做这些的时候,难道就忘了,自己住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人家冯家婶娘拼命刺绣赚来的?!”
魏元娘不知一次的在心底呐喊。
但她太小了,她的话,张夫人根本就不理睬。
而且,魏元娘一直都有直觉,她的生身母亲并不喜欢她。
要说张夫人重男轻女?嫌弃她是个不能承袭爵位、顶门立户的男丁?
可张夫人对家里的三个庶女似乎都非常亲近。
张夫人这般不喜欢魏元娘,对于她的意见和态度,自然也不会太重视。
魏元娘有种预感,自己要是帮着冯家婶娘说话,张夫人非但不会听进去,反而会责怪冯家婶娘挑唆,也会迁怒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够懂事!
思来想去,魏元娘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她努力学习刺绣,帮着冯家婶娘一起赚钱!
这样,她心里的愧疚与负罪感,或许还能少一些。
“元娘,你喜欢刺绣吗?”
何甜甜作为一个在小说世界活了N世的老妖精,当然能够看出魏元娘这么一个小姑娘的心思。
她没有直接答应,而是柔声询问。
“……”魏元娘沉默了片刻。
她想回答“喜欢”,因为她知道,只有自己这么回答,婶娘才会教她。
但,婶娘又教导她,不可以撒谎,更不能欺瞒长辈。
魏元娘已经在心底把“顾秀娘”当成了最亲近、最信赖的长辈,她从未想过要欺骗她。
“虽然不是特别喜欢,但,我觉得刺绣很有用。而且,身为女子,本就该学些啊。”
魏元娘很快就想到了恰当的说辞。
“刺绣确实很有用,可以让女子也能养家糊口!”
何甜甜笑着说道,“但,我们顾家的绣技跟别家不同,如果不是真正的喜欢,很难学会精髓!”
“元娘,我知道你的心结,其实你不必这般。”
何甜甜搂住魏元娘小小的身子,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起初,我确实是因为要报恩,所以才格外照顾你。”
“但,元娘,你知道吗,你真的非常懂事,非常聪慧,跟你生活得久了,就会不由自主的喜欢你!”
“其实,我们冯家欠张夫人和侯府的恩情,在倾家荡产的将夫人等人赎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报完了。”
“可是我还愿意照顾你,早已不是因为什么恩情,而是我喜欢你啊!”
“说来也是奇怪,我其实更喜欢儿子。因为男丁能够顶门立户,能够让我在婆家挺直腰杆子!”
“只是,元娘你真的很可人疼,我喜欢你,只与你本身有关系,你不必因为旁人而产生任何负罪感。”
何甜甜没有直说张夫人。
但聪慧的魏元娘,还是听明白了何甜甜话里的“旁人”指的是谁。
“你呀,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儿,我虽然辛苦了些,但我真的甘之如饴。”
何甜甜慈爱又温柔,她看向魏元娘的眼睛里满都是星星亮光。
沉溺在这样的眼神之中,魏元娘竟有种“婶娘果然最疼我”、“我就是婶娘的唯一”的错觉。
“我、我喜欢养花,婶娘,我、我这样是不是很没出息?”
感受到了强烈的偏爱与宠溺,魏元娘也不再束手束脚。
她直接向何甜甜坦露了自己埋藏心底的想法。
说话的时候,魏元娘脸上泛出一抹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
魏元娘多少有些自卑,因为她的庶妹,以及二房、三房的堂妹们,人家的喜好似乎都很高雅。
琴棋书画,真的比侍弄花草更上得了台面。
“谁说的?喜欢花花草草,亦是一种雅事啊。而且种花也能赚钱哟。”
何甜甜笑着跟魏元娘说道,“现在世人都喜欢牡丹,你若是能够养出独特花色的牡丹,随便一盆就能抵得上婶娘辛苦一个月的收入呢。”
魏元娘眼睛一亮:“真的?”
她没有觉得婶娘张口闭口就提钱,会侮辱了她的爱好,反而有种惊喜的感觉。
“当然是真的。这样吧,阿婶过两天去铺子送绣品的时候,也带你出去逛逛,人家城郊的花农,因为养花也能过着富足的生活呢。”
何甜甜发掘了魏元娘的兴趣爱好,便开始极力引导、帮忙。
起初,何甜甜并没有给她买特别名贵的花苗,而是买一些很寻常的品种。
魏元娘也不觉得失望,反而兴致高昂。
每天,她会与冯延庭一起跟着何甜甜读书。
当然这是最初的时候,后来何甜甜刺绣赚了钱,便把冯延庭送去了私塾。
魏元娘这边,则由何甜甜继续单独教授。
读书、练字,学得累了,便去院子里侍弄那些盆盆罐罐、花花草草。
从最普通的花卉入手,育苗、扦插、施肥、浇水,短短三年的功夫,冯家的这个小院就变得花团锦簇。
就连曾经嗤之以鼻,暗骂魏元娘果然是下贱坯子,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的张夫人,也有些喜欢这样的小花园子。
在这位尊贵的侯夫人看来,种花确实是下等人才会干的事儿。
但作为贵人,赏个花什么的,却也是一种雅事啊。
“元娘,咱们自家的院子,你也弄些花草来点缀一下吧!”
张夫人本就对魏元娘没有多少温情,当年任由“顾秀娘”把魏元娘接去隔壁照顾。
这三四年里,张夫人对魏元娘愈发生疏。
很多时候,张夫人与家里的三个庶女,似乎都比魏元娘亲近。
而且,张夫人也看出来了,“顾秀娘”把魏元娘接走,并没有磋磨她,而是真的把魏元娘当成了千金大小姐在伺候。
周围的邻居们,听闻了冯家与侯府的故事,又亲眼看到“顾秀娘”的种种做派,都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果然是忠仆啊!
“顾秀娘”的名声,甚至都盖过了赵嬷嬷。
赵嬷嬷确实忠心,但她只是围着张夫人伺候。
而“顾秀娘”呢,不但精心伺候、教导侯府的大小姐,还点灯熬油的刺绣赚钱,供养着张夫人等一群人!
赵嬷嬷顶多就是小忠小义,人家“顾秀娘”才是真有大格局。
只把张夫人伺候得舒坦有什么用,“顾秀娘”可是在抚育侯府的下一代啊。
张夫人:……老娘也保住了侯府的下一代,而且还是男丁、男丁、男丁!
张夫人和赵嬷嬷听到外面的议论之后,心里很是不忿。
“顾秀娘”居然靠着侯府,得了那么好的名声。
张夫人嘴上不说,心里恨毒了“顾秀娘”,并且有种莫名的心慌。
她愈发想要抓住冯延庭。
但,随着冯延庭慢慢长大,他愈发感念亲娘顾秀娘的不易,也愈发厌恶隔壁张夫人一群人的好吃懒做、无耻自私。
都是好手好脚的人,也不是没有一技之长,怎么就不能赚钱。
就是被娘家接回去的太夫人、二夫人、三夫人等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没有一门心思的依靠娘家。
她们在娘家亲人的支持下,纷纷置办了产业,努力经营,好生抚养自己的儿女,等待流放的夫君早日归来。
唯有张夫人,还继续端着侯夫人的架子,毫无心理负担的任由冯家供养。
明明有机会当个独立尊严的人,结果呢,非要当寄生虫、吸血鬼!
冯延庭是男主啊,他有着非常正的三观和超越平均水准的道德底线。
所以,他愈发看不惯张夫人等人。
张夫人不傻,当然能够感觉到冯延庭的嫌弃与疏离。
但,张夫人有底气:我可是延庭的亲生母亲。
而且,随着“顾秀娘”的名声越来越好,她的绣品也频频卖出高价,张夫人的危机感愈发强烈。
“延庭是我唯一的指望,也是我后半辈子的依靠!”
“魏元娘那个死丫头都能拥有一技之长,听说还借用自己培育的牡丹搭上了京中的权贵,将来兴许就能翻身!”
“延庭呢,现在还只是个苦读书的学生,连个功名都没有——”
张夫人许是太过清闲,竟开始胡思乱想。
看着魏元娘渐渐张开的姣好容颜,还有因为读书、养花而渐渐形成的独特气质,张夫人禁不住联想——
有朝一日,魏元娘或许真能迷住某个豪门子弟,来个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而冯延庭呢,没有强有力的靠山,就算会读书,也要一点点的熬。
科举这条路太难走了。
兴许人家魏元娘已经嫁入豪门,冯延庭还只是个白丁!
不行!
延庭可是侯府嫡长子,是她张夫人的血脉,难道还不如一个奴才秧子?!
心头涌上浓烈的危机感,张夫人一改往日对于冯延庭的纵容,开始严厉要求他上进。
冯延庭:……Excuseme?您是那位?凭啥让我阿婆把我叫来,好一通的训斥?!还罚我跪?打我手板?
就算张夫人对冯忠良有恩,当年的赎买,随后几年的供养,以及最初冯忠良父亲的那一条命,随便哪一项都能低过了。
怎么张夫人还、还有脸对他冯延庭摆谱儿?!
冯延庭满心愤懑,奈何赵嬷嬷对张夫人死忠。
张夫人说要见他,赵嬷嬷就颠颠的跑来喊人。
张夫人说要行家法,赵嬷嬷就殷勤的递上戒尺。
冯延庭可以不把张夫人当回事儿,却不能不顾及赵嬷嬷啊。
毕竟,赵嬷嬷可是他的嫡亲祖母呢。
但,就是这位嫡嫡亲的阿婆,却帮着一个不相干的张夫人来羞辱、虐待他。
我读书不上进?
我没有头悬梁锥刺股?
这特娘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阿娘都没有这般管我呢。
何甜甜:……呃,我可不当这个恶人。
原剧情中的顾秀娘,那般尽心尽力、严格管教,不还是落了埋怨?!
既然有人愿意唱红脸,何甜甜也就顺势唱个白脸。
“延庭,你还小呢,不用这么逼自己!”
“阿娘确实希望你能出人头地,但阿娘更希望你能健康、快乐!”
“你只要尽力了,不管能不能考中功名,阿娘都不会怪你!”
“阿娘能挣钱,如果你将来考不中,也没关系,阿娘想办法给你买房买田,你若是愿意做生意,阿娘给你凑本钱!”
何甜甜摆出一副”不奢望你飞多高飞多远”,只怕“你飞的太累”的慈母架势。
并表示,她会给儿子托底,将来绝不会让他衣食无着落。
当然,冯延庭是男主,他不会真的平平无奇。琇書網
何甜甜这么说,只是想看看,将来身世之谜大曝光,冯延庭还会不会那么轻易的跟亲生母亲来个“母子情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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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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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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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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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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