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先帝膝下的两个皇子因为夺嫡闹得不可开交。
最后却落了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皇子们都死了,先帝也被弄得只剩下了半条命。
先帝命不久矣,帝国需要继承人,无奈之下只得过继。
诸多藩王中,先帝看中了堂侄安王世子。
安王世子接到圣旨,自然欣喜若狂。
但,他心里也知道,此次去京城,必定不会太顺遂。
安王世子妃便主动建议:“世子,咱们分两路,一明一暗前往京城!”
安王世子听了妻子的话,有些不忍。
经过一番衡量,又有世子妃的坚持,最终还是答应了。
于是,世子妃带着年仅一岁的幼子,率领大部队,浩浩荡荡的从官道奔赴京城。
而世子则带着四岁的长子,带着心腹亲卫,抄小路偷偷往京城赶。
半路上,世子妃的大部队果然遇到了截杀。
护卫们拼死保护,世子妃还是受了重伤,二儿子则被一个护卫冒死带了出去。
没有在人群中发现安王世子,刺客们知道上当了,便迅速撤离。
当地官府知道了情况,赶忙派官兵前来救援。
世子妃活了下来,她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叠声让官差们去搜寻那个护卫。
根据护卫逃走时留下的痕迹,官差找到了人,却只剩下了一堆被野兽啃得七零八落的骸骨。
至于二公子,虽然没有看到遗骸,但众人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开什么玩笑,五大三粗的护卫都被啃得只剩了半边骨头,白白嫩嫩、小小一只的婴童,估计早就——
这些人不敢把实情说给世子妃,但世子妃是个聪慧的人。
只看那些人躲躲闪闪的神情、吞吞吐吐的语气,她就知道,她的次子遭遇了不测。
“是我害了二郎呀!”
世子妃悲痛欲绝,更多的还有愧疚。
因为一开始,她就知道路上会有危险,但为了世子,为了大局,她还是牺牲了自己和次子!
成功抵达京城的世子,也十分痛惜。
他更心疼世子妃的付出。
若没有世子妃母子以身做饵,拖住了那些刺客,他根本不可能这般顺利的抵达京城。
所以,被先帝册封为太子,登基做了皇帝后,不管身边有多少美人、宠妃,世子始终都保持对妻子的敬重。
而那个“早夭”的次子,更是帝后心底永远的痛。
世子,也就是当今皇帝,他是个男人,没有皇后那般细腻的心思。
时间久了,嫡次子的影子慢慢被淡忘。
心爱的宠妃淑妃生了皇子后,直接成了他的二郎。
当然,在古代,早夭的孩子,并不入续齿。
皇帝的做法无可厚非。
但,这位皇子只比早夭的次子小两岁啊,皇后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排斥。
所以,她会那般不喜欢淑妃、二皇子这对母子,除了皇帝的偏宠外,也有当年这件事的原因。
皇后也是因着二皇子的降生,才清晰认识到:那个高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不再是与她相濡以沫的夫君,而是九五之尊的帝王。
皇后的想法发生了转变,她变得愈发清醒、冷静。
从不拿着过去的情分当筹码,只在最关键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用一用。
比如,太子摔伤后,太医们都不乐观。
朝臣们纷纷上奏章要求废黜太子,皇帝看似不同意,心里也是有些动摇。
皇后便“梦魇”了,哭着喊着“二郎”从梦中惊醒。
皇帝知道,皇后的“二郎”可不是二皇子梁王,而是当年在进京路上,无辜惨死的次子。
皇帝没有哭,但他的心被触动了——
唉,皇后嫁给他二十多年,也只生了两个儿子啊。
一个还为了他而死掉了!
只剩一个太子,虽然受了伤,但也未必就一定会变成残疾啊。
就算真的要废黜,也该过个两三年,而不是这般急吼吼!
皇后成功又利用了一次早夭的次子。
她虽然有做戏的成分,但她心里始终都没有忘了自己的小儿子。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不知多少次午夜梦回,皇后都会梦到被刺杀的那一天。
还有小儿子白白胖胖的可爱模样儿。
或许,儿子的容貌早已淡忘,但她却始终怀念着。
可惜,皇后再怀念,也非常清楚:她的二郎早就死了,虽然没有看到尸体,却也没有让人幻想的可能。
然而,皇后万万没想到,梁王妃何氏,忽然有一天对她欲言又止——
“殿下,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皇后挑眉,“什么事?你只管说!”
何甜甜故作犹豫的模样,似是很为难,最后还是仿佛下定了决心。
她抬眼看着皇后,“殿下,托奉恩公府的福,前段时间,我把娘家的亲人接到了京城。”
皇后点点头,这件事虽然是奉恩公府“私底下”般的,但皇后早就知情。
事实上,这件事本身,就有皇后的意思。
她既要拉拢何氏,自会把事情做得周全。
不过是派人把何氏的亲人接来,也不费什么劲儿,却能让何氏感念。
皇后也不求何氏能够保佑她和太子,但只要她不对他们心存恶意就足够了。
“我派去的人,回来回禀说,她陪着我祖母去亲戚家辞别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
何甜甜又开始吞吞吐吐。
皇后笑了,知道这是何氏在演戏,但她还是配合的柔声说道,“你但说无妨!”
“这人,长得十分像皇后娘娘。”
似乎是从皇后的笑容中得到了勇气,何甜甜一口气将这句话说完。
皇后的笑容有些淡。
何氏什么意思?
什么叫有个人长得跟她非常像?!
皇后脑海里开始阴谋论,她根本没往自己早夭的次子身上想。
何甜甜仿佛感受到了皇后情绪的改变,她故作急切的说道,“我知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两个陌生人,也有容貌相似的情况!”
“但这个人……”
何甜甜停顿了一下,似是在回忆,“我听了下人的回禀,猛然想起,我小时候曾经见过他。”
“他是我姨奶家的邻居,今年二十二岁。”
“长生,哦,就是那人从小就不被爹娘疼爱,村子里都说他可能不是父母亲生的……”
何甜甜仿佛有些慌乱,说出的话也是东一句西一句。
但,皇后却敏锐的抓住了重点。
二十二岁?
还、还叫长生?
她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向来沉稳的性格,也有些破功。
“你说什么?他叫长生?”
长生是她次子的乳名,她还专门命人打磨了一块小小的平安扣,上面刻上了“长生”二字,让儿子随身带着。
“是呀,叫许长生。不过,他爹娘并不疼爱他,不像能够给他取出这种好寓意的名字的样子!”
何甜甜故作疑惑的说道,“而且他爹娘抱他回来的时候,他都一岁多了,这些年,村子里没少人怀疑他是被偷来的富贵人家的孩子!”
皇后压下翻涌的情绪,极力让自己保持着镇定,“这话怎么说?”
什么叫被偷来的富贵人家的孩子。
“我姨奶就住在隔壁,她见过长生小时候的样子。她说刚被抱回村的时候,长生生的白白胖胖,十分可爱!”
“只可惜,他爹娘对他不好,好好一个孩子,养了没多久,就变得黑黑瘦瘦。”
“不过,长生很争气,父母不慈、兄弟不亲,他一个人也挣扎着养大了自己。”
“我的丫鬟回禀说,现在的长生,身高八尺,容貌俊郎……”
何甜甜一边观察皇后的脸色,一边故作认真的说着。
“我儿,我的二郎,莫非并没死?”
这个荒唐的念头冲入了皇后的大脑,她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那些官差只是找到了一堆骸骨,却并不能证明,那些骸骨里有婴童的。
还有,二郎身上带着金项圈、腰上带着平安扣。
这些东西,野兽应该不会吃到肚子里吧。
或许,有人路过,把孩子救走了。
呃,好吧,皇后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把人美化了。
没听何氏说的那些话嘛,长生的爹娘并不疼他,还把他当成了奴隶使唤。
最大的可能,就是这对无赖夫妇,看上了长生身上的配饰,生了贪心,便把孩子抱走了。
很诡异的,皇后还没有见到许长生,也还没有证实这件事,却已经在心底认定他就是自己的二郎。
因为她听到的所有细节,能够组合成一条完整的线索链,而这条线索链就指向一个真相——许长生就是她的长生。
当然,事关皇家血脉,肯定不能单凭皇后的感觉。
还需要证据!
这,好办!
“招!我都招,长生确实不是我亲生的,是我、是我在路上捡到的!”
“……那个黑脸大汉只剩下一口气了,看到我,就求我把孩子带走,还说他身上的财物全给我,就当是养孩子的钱。”
“哦,对了,本来他还想说什么,估计是想告诉我孩子的身份,结果,他一口气没上来,就瞪着眼睛死掉了!”
“青天大老爷啊,我、我真的不是贪财,我是行善积德啊,我、我救了那个孩子呀!”
许癞子被皇后派去的人一通审问,既没有送去衙门,也没有用刑,就轻松招认了。
当然,在招认的过程中,许癞子尽量美化自己的行径。
奈何他这人长得太丑,又一脸猥琐,哪怕再狡辩,也没有太多的说服力。
因为很快来人就追问金项圈、平安扣等物品的下落,许癞子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满脸尴尬的说:“我、我家穷,又要养孩子,实在养不起,就、就——”
皇后的心腹:……到底是为了孩子,还是特么的为了还赌债?
他们既然知道了目标,自然会仔细调查。
许癞子的情况,哪怕是二十多年前的陈年旧账,也都被他们查了出来。
比如,许癞子当年离乡就是因为欠了赌债。
而他们夫妻抱着孩子回来后,赌债就被还清了。
另外,县城的一家当铺,掌柜的回忆说,他们确实收了一个金锁和平安扣。
因为是死当,没多久,他们当铺就把东西转手了。
这些情况,当铺的账册上都有记录。
“等等,这位大人,我、我还留着一件衣服!”
见审问他的人黑了脸,许癞子也知道,自己当掉那些东西的行为不厚道。xǐυmь.℃òm
他怕挨打,赶忙转动脑子,努力想办法抢救一下。
结果,他还真想到了。
“衣服?”
皇后的心腹眼睛一亮,还好还好,总算还有个物证。
“对!就是当初见到长生的时候,他身上穿着的衣服。”
许癞子真是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
原本,王夜叉生了他们亲生的儿子后,还想把长生的那套衣服给自家儿子穿。
许癞子却觉得上面沾了血,一来晦气,二来也容易被人发现。
最后,许癞子直接将那套衣服包起来,藏在了自家的炕洞里。
眼前这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大男人,听到他将东西当掉之后,那模样,仿佛要吃了他。
呜呜,幸好还有衣服,勉强能够帮他熬过这一节吧。
皇后的心腹:……虐待了小主子二十多年,还特么的想“过关”?做梦!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有八、九分确定,那个许长生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随后,从许家的炕洞里找出了那套衣服,在衣服袖口处,找到了安王府特有的绣纹,许长生的身份再确定不过!
许癞子、王夜叉夫妻俩直接被吓傻:“什么?长生居然、居然是皇子?”
他们再无知,也知道冒犯皇族是死罪。
而他们过去的种种,已经不是简单的冒犯了,而是他娘的凌虐呀。
“不怕!不怕!咱们到底救了长生,还、还把他养大!皇帝老爷也不能不讲道理哇!”
王夜叉拼命的安抚自己和丈夫。
但,这样的话,连他们自己都不信。
“长生!长生!求你帮咱们求求情啊,我、我们再不济,也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到这么大——”
情急之下,王夜叉只得冲着许长生哭嚎。
许长生:……
他自己还仿佛如坠梦里呢,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之中。
别说那对自己早就不亲近的父母了,他连新婚妻子都有些顾不上。
何莹莹却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她更是踌躇满志,“何甜甜,你等着,待我进了京,定会将你踩在脚底下!”
她哪里知道,皇后得到心腹的飞鸽传书后,欢喜过后,就开始琢磨:“那个何莹莹,身份太卑贱了,哪里配得上我的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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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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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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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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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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