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甜甜一边打量四周的精致,一边还要时不时的看一眼赵知青。
咳咳,主要还是他腿上的针灸针,以及他手背上的点滴针头。
马车颠簸得厉害,何甜甜担心那些针头会错位或是直接被扯出来。
马车一路走,她一路仔细看顾。
连带着,何甜甜的视线总能不经意的扫到赵知青的脸。
唔,刚才只顾着救人,根本没有注意这人长啥样。
最危急的关头过去了,这会儿又闲着,何甜甜倒是能够把人看个仔细——
二十出头的年纪,短头发,皮肤还算白皙,只是有些晒伤、脱皮。
眼睛紧紧闭着,看不出大小。
一双眉毛很是浓黑。
若是有双大眼睛,倒是可以说一句“剑眉星目”。
鼻梁不算太高,却也不塌。
嘴巴没有了血色,唇形却还好,不算太大……
赵知青的长相算不得多俊美,也不是这个年代推崇的美男子。
他模样周正,还有几分读书人的清秀。
这样的容貌没有攻击性,就像邻家大哥哥一般。
何甜甜看了一眼,也觉得这人长得不让人讨厌。
当然了,第一次见面,还没有跟人家打过交道,上来就说“讨厌”,实在有失公允。
“赵知青,别担心,咱们很快就能到县城!”
刘志远抱着赵知青的上半身,苏会计则帮忙举着吊瓶。
刘志远是知青们的老大哥,虽然结了婚,搬出了知青点。
但他在知青里还是颇有威望。
除了资历,主要还是他为人厚道,对知青们都非常照顾。
这次赵知青受伤,他也是最着急、最担心的。
等等!
何甜甜不动声色,心里却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刘志远作为老大哥,跟赵知青的关系,应该也不错。
因为刘志远脸上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
这、至少是朋友才会有的模样。
可是,他为什么一直都称呼对方为“赵知青”。
是,知青两个字,就像同志一样。
为了表示尊敬,或是不熟悉的人打招呼时,才会用姓氏+知青的方式来称呼对方。
生产大队的人,称呼知青点的知青这样。
不过,熟悉了,也会直接叫名字。
刘志远娶了邱家坪的姑娘,彻底在前进大队扎根,但他本质上还是知青。
他跟知青点的后辈们又都非常熟悉。
按理,他该直呼赵知青的名字啊。
何甜甜压着心底的怀疑与猜测,故作随意的问了一句,“刘知青,你和赵知青的关系一定挺好吧。”
刘志远听到问话,下意识的就回了一句,“对,我和赵、赵知青都是老乡,我们都是京城来的——”
很明显,刘志远在说道“赵”这个字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而按照人的习惯,在被人问道“你和XX的关系一定很好”的时候。
为了表示亲近,或是强调自己与XX的关系确实很好。
那人会下意识的说出对方的名字。
而刘志远说到“赵”字的时候,明显的停顿,就有些怪异。
仿佛,他一时间想不起对方叫什么。
何甜甜眯了眯眼睛,哦豁,果然有些问题。
虽然没有证据,虽然看似荒唐,但何甜甜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而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马车才驶出了这片山地。
又行进了一个小时,何甜甜终于看到了县城的老城墙。
“到了!终于到了!”
苏会计看到城墙,兴奋的喊了起来。
马德,这一路上真是把他给累惨了。
又是帮忙举吊瓶,又是遇到坑洼的时候,下车推车。
他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因为是会计,平时很少下地干活。
回到家里,也是甩手掌柜,连吃饭都要老婆子或是儿媳妇给盛好摆在跟前。
今天,绝对是他最累的一天!
刘志远也非常高兴。
到了县城,去了正规的县医院,赵知青就有救了呀。
虽然这一路上,赵知青的情况都很稳定。
但,到底没有接受正规的治疗,他的伤腿上还插着十几根银针……
看着就不牢靠,需要好好缝合,好好治疗啊。
赶车的苏传信隔三差五就要来县城一趟。
所以,他对这里非常了解。
都不用找人问路,他直接甩着马鞭,把马车赶到了县医院的门口。
停好马车,安置好大牲口,苏传信便帮着苏会计、刘志远两人把赵知青抬了进去。
“咦?这是银针?”
急诊室的一个老大夫,帮赵知青检查伤口,发现了那些银针。
他眼底闪过一抹亮光,嘴里更是忍不住的询问:“你们那儿的卫生员还会针灸?”
“功力不错啊,居然真能做到针灸止血!”
“应该是老大夫吧,或者专精针灸这一项?”
老大夫絮絮叨叨的说着。
苏会计眼睛一亮,下意识的看向何甜甜:
哟,看不出来啊,这小丫头还真有些本事!
连县医院的大夫都称赞。
何甜甜仿佛没有看到苏会计的目光。
她腼腆的笑了笑,对着老大夫说:“是我扎的针。我、我从山里长大,我师傅是个精通艺术的老道士!”
何甜甜还是那套说辞。
谎话重复多了,那就是真理。
作为一个资深骗二代,何甜甜更是相信一个原则:骗人的最高境界不是半真半假,而是想把自己给催眠了!
为了让自己不露出破绽,在何甜甜说出那套“身世”说辞的时候,她在心底已经认定了自己的身份——
被遗弃在山里的女婴,被碰巧路过的老道士救走。
从小跟着师傅在山里长大,师傅羽化成仙,她才不得不下山寻亲。
她,叫半夏!
“你?”老大夫有些不相信。
何甜甜没说话,这种事儿,眼见为实。
她说得再多、再好听,人家该不信还是不相信!
“确实是我。不过,您不信也正常,毕竟您没有在场!”
何甜甜没有强行辩驳,而是站在对方的立场来说话。
她这么一说,老大夫反倒不好继续猜疑了。
“大夫,赶紧缝合吧。”
何甜甜催促道。
最好证明自己的方法,就是用事实说话。
但,想要拔针,就必须先把赵知青的伤口缝合好。
否则,赵知青又会哗哗的流血。
这不只是平添麻烦,更是给人家病人增加痛苦呢。
老大夫让何甜甜这么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
管这银针是谁扎的呢!
他的职责是给病人处理伤口,治病救人!
老大夫也不含糊,拿起工具,飞快的给赵知青缝合伤口。
与此同时,血型也确定了,老大夫又让护士拿来了血浆,为赵知青输上。
处理完这些,何甜甜才瞅准时机,飞快的捻动手指。
十几根银针,不过一分钟就被她全都拔了下来。
老大夫仔细看着,缓缓点头。
得!
他信了!
这小丫头果然精通针灸之术。
只是不知道医术如何?
老大夫来了兴致,借着给赵知青继续检查的时机,考问了何甜甜许多医学常识。
“……半夏,你师父给你打的基础很不错啊!”
“我们县医院有培训赤脚大夫的短期班,你要不要来试一试?”
“我可以帮你推荐一个名额!”
老大夫是老派的正经大夫,最看重从医人员的专业性。
看到何甜甜这么一个好苗子,他禁不住生出了爱才的心思。
其实,就算不是惜才,单单是为了前进生产大队的村民,也该让“半夏”来接受培训。
只有接受了县医院的培训,才能得到行医证,才能成为赤脚大夫。
偏远的山村,有个医术好的大夫,对于村民们绝对是非常有好处的。
只看今天这个受了伤的年轻人。
若不是有“半夏”帮他及时止住了血。
就这么一个十厘米的伤口,却流血不止,他极有可能死在来县城的路上。
“我可以吗?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
感受到老大夫毫无私心的善意,何甜甜很是感谢。
她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了欢喜、感激的神情,“谢谢您,陈大夫,真是太谢谢您了!”
“不用客气,我也是看你底子好,是个学医的好材料!”
看到何甜甜这般真挚,老大夫心里畅快。
他惜才,所以,他愿意帮助一个并不认识的陌生人。
他也求什么回报。
但,对方能够领情,还知道感恩,这让老大夫觉得自己的付出更有价值。
“这样,下一个培训班,夏收后开始。我先给你弄个名额,到时候你直接来县医院找我!”
老大夫仔细说明了一下培训班的流程与主要细则。
“好的,好的!我听您的!”
何甜甜点头如小鸡啄米,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欢快。
苏传信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为妹子高兴。
苏会计则眸光闪烁,不知道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接着,就是帮赵知青办理住院手续。
管着钱袋子的苏会计全程负责。
赵知青这边已经被推进了病房,苏会计才拿着一沓的单子,以及大夫给补填的病例走了进来。
何甜甜故作好奇的拿过了病历本,在大夫特有的潦草字迹中,何甜甜认出了赵知青的名字——
赵清平!
没有“ye”字?!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何甜甜陷入了迷茫之中。
……
下午,赵知青赵清平就醒了过来。
急诊室的老大夫来给他做进一步的检查。
“失血严重,伤口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还是需要住院治疗!”
陈老大夫这般说着。
苏会计赶忙问,“大夫,估计要住几天?”
“那什么,您也知道,现在是夏收,我们大队都在地里忙着,我们这些人不好都待在这里!”
苏会计倒是想陪护。
待在病房多好,风吹不到、雨淋不到,更不用干活。
还能混个病号饭。
可问题是,他是会计,需要考虑费用的问题。
给赵知青交住院费,已经花了五十块。
这么多人在县城吃喝拉撒,肯定也要花钱。
苏会计倒是不怎么心疼,但,他要注意影响。
他能够坐稳千金大队的会计,不只是三个村子协商的结果,也不只是他识文断字会算账。
更重要的,还是他这人小心谨慎,会做事、更会做人!
“两三天吧,输点血,补充点儿营养,伤口如果没有恶化,就可以出院休养了!”
陈老大夫又看了看赵清平,估算着说道。
“好,那我们先回去,只留一个人陪护,有什么问题,就给大队部打电话!”
他们前进生产大队可是少数通了电的山村。
咳咳,感谢邱老太。
她儿子的一个战友来探望她的时候,看到村子里连个电话都没有,就帮忙扯了一条电线。
通了电,村子里的人也舍不得,只有大队部以及邱家坪的少数村民用上了电灯。
而前进生产大队的电,最大的用处,也是接打电话和广播大喇叭。
留下来陪护的人,自然是刘志远。
他既是邱家坪的女婿,也是知青点的老大哥,两边的人对他都还算放心。
苏会计塞给刘志远几块钱和几张粮票,交代他照顾好赵清平,还暗示他“省着点儿花,虽然是大队部垫钱,但将来还是要让赵知青还”。
刘志远:……
他是个厚道人,本来就担心赵清平,自然会好好看顾。
再者,说句不怕人骂自私的话,他能留下做陪护,就可以免除在地里收割。
也算是变相的躲了清闲。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应该感谢赵清平。
就冲这一点,他也不能坑了人家!
做好安排,苏会计这才放心的出了医院。琇書蛧
这会儿已经过了中午,一行人在医院都吃过了。
所以,也就没有再去找吃饭的地方。
苏传信赶着马车,何甜甜和苏会计坐在后面的车板上。
“这里就是县城啊?看着真热闹!”
“半夏”可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深山土鳖,来到“繁华”的县城,自然要惊奇不已、目不暇接。
只是,就在何甜甜一边惊叹,一边打量四周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咦?邱谷雨?她怎么会在县城?”
不只是何甜甜看到了前女主邱谷雨,就连赶车的苏传信,也看到了那抹一直在他脑海里萦绕的倩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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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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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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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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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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