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只有永寂和黑暗。
诞生于极恶魔狱的唯一生灵——恶魇的神智混沌,无知无觉地汲取着天地间的极恶秽气,不知岁月流逝,亦不知这三界风云因其而起,只是本能地汲取无尽的天地秽气,悉数化为力量。
混沌的神智一直未开,恶魇也不过只是一个毫无理性的怪物,不容于世。
直到有一天,恶魇混沌的神智汇入一线清明。
当“祂”睁开眼的刹那,看到那破开黑暗与混沌,踏着青辉而来的神祇,青辉在祂絮白的衣袂上晕染出一片无瑕明净的光辉。
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神智初开的恶魇之主心中。
神祇站在不远处,一双无悲无喜的明净眼眸,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祂”。
“你是谁?”恶魇询问。
恶魇的声音清亮,透着丝丝的僵硬和迟缓,这是恶魇诞生之后,与这个世间接触的第一句语言。
神祇的声音温润而轻缓,“吾乃天神昀旸。”
恶魇眨了下眼睛,“天神是何物?”
这是一个初初诞生、尚未接触这世间任何法则意识的纯粹生灵,纵使祂生来代表极恶和罪欲,会给这世间带来毁灭与杀戮。
矛盾又和谐。
天神昀旸垂眸望着极恶之中的恶魇,恶魇的眼眸漆黑无光,盛载着代表污秽的万千罪恶,却又比所有的生灵都要纯粹。
或许是天神心有怜悯,或许是此时的恶魇只是个刚诞生的生灵。
天神没有因恶魇不容于世而否决“祂”的存在,亦未急于离去,而是用温煦的声音告诉恶魇外界的信息。
这世间共有三界。
修仙界、仙灵界、神灵界,其中修仙界又分上界和下界,是凡人踏上修炼之途的飞升之地。
神灵界是神灵居住之地,以十方天神为尊。
天神定制规则、掌握规则,亦守护这世间的规则。
“原来天神这么厉害呀。”恶魇瞅着神祇,脸上的表情仍是平静的。
天神望着趴在一团极恶秽气上的恶魇。
恶魇诞生后,化形为一名少女,红衣红裙,是这黑暗中一的色泽,容貌张扬明艳,是个不可多得的美貌女子,然而苍白的肌肤、冰冷无情的面容,皆将那份明艳压下,教人反而会忽略她的美貌。
恶魇很喜欢听天神说外面的事。
她自诞生后,神智混沌,好不容易清醒,对这世间的认知一片空白,仿佛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地涂抹,将她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是善是恶,皆由人来塑造。
天神感知到这点,神色微顿,庆幸是自己来到极恶魔狱。
“你怎么不说啦?”恶魇问天神,“后来那上古仙人怎么啦?她死了吗?死亡又是什么?”
天神道:“死亡便是彻底消失!她没有死,魔帝临渊将她最后一缕魂魄封印,等待将她唤醒的时机。”
“怎么才能唤醒上古仙人呢?”恶魇继续问。
天神摇头,“本尊亦不知。”
“原来连天神也不知道的吗?”她大为惊讶。
天神心里浮现某种莫名的情绪,很快消散,“是的,就算是十方天神,也不是万能的。”
譬如,连十方天神也不能玩弄生死轮回,只能遵守它,利用它。
恶魇听得津津有味。
她有些开心地想,这位天神知道的事可真多啊,好像每一件都很有趣,最有趣的还是魔帝临渊的故事。m.χIùmЬ.CǒM
魔帝临渊是一名魔族,他从下界一路飞升到仙灵界,被魔族尊为魔主。
魔帝这辈子做出的第一件逆天而行之事,便是与上古仙人孕育出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本不应该出世,却因魔帝逆天而行,得到一线生机。
魔帝所做的第二件逆天而行之事,便是让魔神平安降世。
桩桩件件,实属大逆不道。
“魔神是怎么样的?”她好奇地问。
天神端坐在一旁,清辉润泽着祂无瑕完美的面容,“本尊亦未见过魔神,魔神于仙灵界诞生,天神无法降临仙灵界。”
魔神主杀戮与毁灭,魔神所能毁灭的不仅是仙人,甚至是神灵。
神灵不死不灭,与天地同寿。
这世间唯一能杀死神灵的,便是魔神。
十方天神阻止魔神降世,除了魔神乃天地不容、天道欲灭之外,也与天神不愿意多一个可以随意屠戮神灵的存在有关。
魔神的威胁太大,天神并不愿意让魔神降世、成长,是以降下神喻,让仙灵界殂击魔帝之女,阻止魔神降世。
可惜仍是功亏一篑,连天道都无法阻止魔神降世。
恶魇懵懵地看着天神。
她喃喃地问:“你将来也会被魔神屠戮吗?”
“本尊不知。”天神的脸上露出清浅的笑容,淡然物外,“魔神既然从天机中窥得一丝生机,得以顺利降世,这便是魔神的机缘。”
恶魇好像有些明白。
她托着下巴望着天神无瑕的脸庞,“你不赞成那些天神阻止魔神降世,是吗?”
天神轻轻一笑,长袖一挥,清辉宛若漫天的星河,为这片黑暗的世界带来明亮的光彩。
恶魇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清辉如漫天星河堕落,喃喃地说:“极恶魔狱之外是什么样的呢?和你的清辉一样好看吗?”
天神含笑不语,见她喜欢,指尖轻点,清辉如繁星般横亘黑暗的天际。
天神发现,刚诞生的恶魇也不过是众生中的一员。
是以,在天神眼里,这样的生灵不能用善恶来定义,只是因为诞生于极恶魔狱之地,被世人赋予恶的属性。
为善或为恶,皆只是自己的选择。
祂来此地,便是赌一个选择。
当天神身上的清辉渐渐地失去光泽,恶魇有些迷茫。
“你的清辉被污染了,是因为我吗?”她是个直白的性子,不懂得拐弯抹角。
天神并不在意,没有告诉这个刚诞生的生灵,因极恶魔狱的极恶秽气的侵蚀,纵使是天神,亦无法支撑太久,甚至随时可能会有被污染的危险。
连天神也无法逃脱这种污染,这便是极恶魔狱的可怕之处。
天神心知再不离开,祂将会被污染。
不过面上,祂依然是那副清润无瑕的从容,朝望着自己的恶魇之主说:“本尊要离开了。”
恶魇之主没有说什么,但她的表情明显能让天神感觉到她的不舍。
这是她诞生以来,第一个来到极恶魔狱与她说话的生灵,也让她了解到这世间除了极恶秽气外,还有其他存在。
她确实有些舍不得。
然而这种舍不得并不明显,甚至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那你下次还来吗?”她询问。
“来的。”天神温和地说,“到时候我给你带礼物。”
“好啊~”她的声音轻快起来。
极恶魔狱汇集这世间的污秽和罪欲,连神灵都不敢轻易涉足此地。
纵使是天神,进来一次,亦要损耗大半的神力,想要恢复颇为艰难。
当天神走出来时,守在极恶魔狱外的神侍看到祂身上洁白的衣袍沾染的黑色污点,眼眶发热。
“神君……”
天神淡声道:“回去罢。”
天神回到神灵界不久,其他天神纷纷前来拜访。
自从感知极恶魔狱诞生恶魇之主,神灵界的注意力终于从仙灵界的魔神身上转移,然而极恶魔狱这样的地方,就算是天神,亦未不敢轻易涉足。
最后祂们决定由天神昀旸进入极恶魔狱。
天神昀旸是十方天神中,唯一主净化的神灵,祂的净化之力是世间最强的,由祂进入适合不过。
然则,众神未曾想到,连天神昀旸亦差点被污染。
众神看到天神昀旸洁白的衣摆出现的点点黑色,仿佛墨迹般泅染开,都倒抽口气。
“难道连昀旸神君的净化清辉,亦无法驱除极恶魔狱的秽气?”
天神昀旸平静地道:“极恶魔狱之恶,想必诸位早已了解罢。”
说得也是!
众天神暗忖,要不然也不会让天神昀旸亲自进入。
“你可见到那诞生的恶魇之主?”
“见到了。”
“怎样?能否除去恶魇?”
天神昀旸在众神的注目中,平静地问:“为何要除去她?”
这话引来众神疑惑的注视,祂们觉得昀旸神君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
那可是极恶魔狱的恶魇之主,诞生于这世间最污秽的罪欲之中,当其走出极恶魔狱,会为三界带来难以想像的劫难。
更甚者,只怕连天神都要陨于其下。
祂们从不敢小瞧那片极恶秽气之地,从这片罪欲中诞生的恶魇,连天神都不敢轻易与之接触。或许恶魇之主杀不了天神,却可以轻易污染天神纯净的神躯,让天神堕落,成为不容于世的堕神。
没有哪个天神愿意被污染堕落。
所以恶魇必须除去。
见昀旸神君不语,天神们神色微凝,约莫有些明白祂的意思。
“昀旸神君,恶魇必须除去,否则这世间永无安宁。”一名天神沉声说。
其他天神纷纷附和,只是看向昀旸天神的目光多了些探究。
众天神们离去,昀旸神君端坐于清辉汇成的云絮之上,他的面容依然清隽无瑕,衣袂絮白,是这世间最明净无瑕的色泽。
候在一旁的神侍欲言又止,“神君,您不赞成消灭恶魇之主吗?”
天神垂眸,祂轻声道:“这世间的法则,并不是由神来定制的。”
恶魇之主既然已经诞生,便不应该由天神来决定她的去留,与魔神一样的道理。
神侍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不觉露出忧虑之色。
侍奉神君这么久,他们如何不明白神君之意,神灵界十方天神,只有神君的性情最平和,拥有心怀苍生的怜悯。
他虽不知神君在极恶魔狱之地遇到什么,却知晓神君在进去之前,亦从未想过要除去恶魇之主。
可那些天神不了解,或许祂们也不想了解。
天神离开后,极恶魔狱再次恢复寂静。
作为极恶魔狱里唯一诞生的生灵,整个世界只有自己,如果从诞生伊始,没有闯入此地的天神,她不会觉得有什么。
遇到那位天神后,她突然有了想要找位神灵陪伴的念头。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神灵过来呢?
她躺在极秽气之中,漫无边际地想,身体吸收着无处不在的天地秽气,身上的气息一步步地变强。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感觉到那缕熟悉的明净清辉。
她睁开眼,看到从黑暗中从容而来的那抹絮白无瑕的身影,带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惊喜。
“神君,你来啦。”
天神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如清泉般澄净的眼眸安静地凝视她。
“你一直在吸收极恶秽气?”天神问道。
她点头,“是呀,它们要钻进我的身体,我控制不住。”
天神望着她依然漆黑的眼睛,温声问道:“你会难受吗?”
“不难受呀!”她依然是一副平静的模样,那平静中能轻易看透一抹天真无邪,“而且它们会让我很舒服。”
自她诞生,天神是她所接触的第一个生灵,她对这世间的所知,都是由这位天神告知,极度缺乏常识。
她不知道外界对她的畏惧和厌恶,亦不知道自己汲取天地秽气是什么后果,行事随心所欲。
天神发现她的气息比上次自己离开时更强了。
似乎每一息,她都在变强。
这是恶魇存在的方式,只要这天地间的秽气没有消失,就会一直进入她的身体里,她会越来越强,成为这世间的最强者。
没有神灵能推测她会有多强。
天地秽气是这天地间源源不断诞生的污秽,亦是被众生抛弃的污邪,它永远不会消失,永远在滋养着恶魇。
天神心知神灵界的众神都迫切地想要在她尚未成长之前,抹去恶魇的存在。
但祂无法下手。
天神心里有一杆秤,有所为有所不为。
纵使是于极恶中诞生的恶魇,当祂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危害到众生之时,祂无法否决她的存在,擅自剥夺她的生死。
这时,她走过去,轻轻地碰触了下缠绕在天神身上的清辉。
“它好漂亮呢,不过我不能多碰。”
她隐约有些明白,自己身上的秽气会污染那片清辉,只是轻轻地碰了下就收回手。
天神脸上露出清浅的笑容,大方地洒落一片清辉,然后安静地看她追逐着清辉而去,看她脸上露出孩童般纯粹的笑容。
她于极恶之中诞生,却没有向往恶。
这世间若是能给她以善,她会以善的方式成长,没有谁能轻易决定这些生灵的命运。
连天神亦不能。
随着天神进入极恶魔狱的次数多了,她也和天神渐渐地熟悉起来。
“神君,你说过这世间每个生灵都会有名字,你说我叫什么名字好呢?”
这日,她坐在天神身边,小心地拽着他身上的清辉玩,看着清辉在自己手掌心化作星星点点消散,眼睛微微瞪圆。
天神闭目养神,实则是用尽全力压制住极恶秽气对祂的污染。
“你想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她满脸茫然,“你说凡人的名字一般都是由长辈赐予,可是我好像没有长辈……要不神君你为我取一个?”
天神:“……本尊不是你的长辈。”
“我可以暂时让你当长辈,神君你怎么看?”
天神睁开眼,明润的眸子与她对视,“本尊不是你的长辈。”
最后她也没能确定自己的名字,神君不愿意当她的长辈,她又不知道怎么取名字,便决定等日后她强到可以离开极恶魔狱后,看到的第一种事物,就是她的名字。
天神:“……”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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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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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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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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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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