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她很好地控制住,纵使她已经在怨气的刺激下,显现出厉鬼的凶性,仍是维持着最后的神智,没有被厉鬼凶性控制。
这让常叔原本沉重的脸色又凝重几分。
他知道寻仇的厉鬼是什么反应。
昨晚邱鸣羽能用法器伤到厉鬼,也是因为厉鬼满脑子都是报仇的执念,这时候的厉鬼怨气冲天,只会埋头蛮干,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理智和策略可言,也是最容易对付的。
可眼下,这厉鬼虽然仍受到怨气影响,竟然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没有冲过来报仇。
这种情况,除非是厉鬼被控制住,或者被什么震慑,让厉鬼能在面对仇人时,可以维持着岌岌可危的理智。
常叔的目光沉沉地看着叶落。
看到这两鬼一人的组合,自然怀疑唯一的人类,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作为一个活人,她为何会与厉鬼为伍,这两个厉鬼是她收服的吗?
梦女看着房里的两人,一眼就认出哪个是天师,哪个是顾情要复仇的目标。
自古以来,妖魔鬼怪和天师就是对立的,只要看到那些一身灵气的活人,就知道是天师,灵气越深厚,本事越高。
这个中年男人身上的灵气倒是不弱,不过如果真打起来,梦女觉得自己完全不会输。
她有些蠢蠢欲动。
叶落将油纸伞收起来,拿在手里,缓步走进房间。
两个女鬼紧跟在她身后,像两个忠心耿耿的下属。
看到这一幕,常叔越发的肯定心里的猜测,脸色有些难看,“小姑娘,这两个厉鬼是你收服的?”
他总算明白,顾情为什么能离开移动鬼宅,原来是被收服了。
鬼宅里的厉鬼确实不能离开鬼宅,如果厉鬼被天师收服呢?是不是就能被天师带离鬼宅?
虽然这种情况从未曾听说,但不一定没有,只是鬼宅里的厉鬼太过凶戾,一般的天师还真无法收服厉鬼,是以这种情况一直没出现。
不过,想要收服移动鬼宅里的厉鬼非常困难,那可是一窝子的厉鬼,而且整栋宅子有多少厉鬼,对人类而言是个未知数,因为尚没有人能将偌大的鬼宅摸透。
据说移动鬼宅里不仅有千年老鬼,甚至还有鬼王,就算是天师堂的祖师爷亲自出手,也不一定能收服里面的厉鬼。
一个厉鬼好收服,整栋宅子里的厉鬼呢?
若有天师胆敢跑进移动鬼宅试图收服厉鬼,这对整栋鬼宅的厉鬼而言是个挑衅,只怕厉鬼还没收服,鬼宅的厉鬼就被激怒,悉数出动,届时怎么死都不知道。
可见想要收服鬼宅里的厉鬼有多困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里,常叔都有些头疼,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哪里有本事收服鬼宅里的厉鬼?
他更倾向于,或者她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法器,能将厉鬼顺利带离凶名赫赫的鬼宅。
这一瞬间,常叔想了很多,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进来的两鬼一人。
叶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问道:“我问你,你可知顾情与这男人之间的仇怨?”
邱鸣羽寒毛直竖,吓得往常叔身后躲。
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让梦女忍不住从鼻腔哼出一声,有胆子杀人,没胆子面对自己害死的鬼,真是个窝囊废。
常叔脸色十分难看,他不知道叶落的来历,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底牌,看她身边的两个厉鬼,就知道这是个硬茬。
他的一只手背在身后,沉声说:“知道。”
叶落平静地看着他,“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要阻止顾情报仇?厉鬼报仇,天经地义,你是天师,应该明白这道理。”
“顾情已经死了。”常叔说,“况且,当初他们小两口只是有些矛盾,鸣羽并非有意杀她……”他试图辩解,甚至想说服叶落,让她网开一面。
无论如何,他都想保住邱鸣羽,甚至为此违背天师准则。
叶落打断他,“他既然已经做了,何必管有意或无意?”
她不管邱鸣羽杀顾情有什么理由,只知道他既然杀了,就要付出代价。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顾情一双猩红的鬼眼阴森森地盯着邱鸣羽,怨气冲天,身上的血衣无风自起。
邱鸣羽吓得抓紧常叔的衣摆,喊道:“情情,对不起,当初我不是有心要杀你的!”
“你说你不是有心的?”顾情的双眼流出血泪,又哭又笑,“你将我骗去鬼宅,在鬼宅朝着我的胸口捅刀子,也叫无心的吗?”
“那是因为,因为……”邱鸣羽急得满头大汗,不知怎么为自己辩驳。
纵使昨晚就已经见过顾情,邱鸣羽依然没有为自己编一个圆满的理由开脱,不是忘记,而是觉得有常叔在,自己一定不会有事,根本不需要编。
只要常叔将化作厉鬼的顾情打得魂飞魄散,谁又知道他杀了顾情?就算将来入地府被清算,那也是死后的事。
人活着还会管死后的事吗?
但他没想到,顾情今晚就来了,还找来两个帮手,连常叔布下的防御对她们都不管用。
在场的人和鬼都能看出来,邱鸣羽无法辩解。
当初他就是故意害死顾情的。
梦女冷笑一声,身上的红纱蠢蠢欲动,常叔警惕地看着她们,一只手背在身后,捏着一把桃木针。
顾情流着血泪,声音尖利,“我真的好疼啊,你手里的刀对着我的心口插过来,当时我流了很多血……我还没有咽气,有鬼来了,鬼挖出我的心脏吃掉……我好不甘心,你为什么要杀我?”
邱鸣羽脸上的汗水越流越多。
“你为什么要杀我?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为什么——”
顾情的质问越来越凄厉,身上的怨气暴涨,终于控制不住,朝着邱鸣羽飞过来,伸手抓住他。
邱鸣羽吓得魂飞魄散,尖叫道:“常叔,救我!”
常叔藏在手中的桃木针甩出去,暗红色的桃木针如同爆雨梨花针,每一根都裹挟持着炙阳之气,对厉鬼有极大的伤害。
在桃木针朝两个厉鬼铺天盖地而来时,一把油纸伞将之打落在地。
顾情趁机伸出鬼爪,将邱鸣羽从常叔身后揪了出来,拽到面前。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莫说常叔,就是梦女也没反应过来,梦女看到地上散落的桃木针,赶紧躲到叶落身后。
虽然她是个老鬼,如果被这有炙阳之气的桃木针扎中也够呛。
还是躲在大魔王身后安全。
“常叔!”被顾情抓住的邱鸣羽惨叫出声。
常叔立即要救人,但他祭出来的法器皆被叶落用一把油纸伞打落。
明明这把油纸伞看起来就是普通不过的凡物,偏偏在那旗袍少女手里,宛若无所不能的武器,将他的法器打落不说,还化解他所有的招术。
最后,常叔被这把油纸伞的伞尖顶住脖子,僵硬地站在那里。
准备动手的梦女:“……”大魔王真可怕!
常叔又惊又怒,看着快要被厉鬼掐死的邱鸣羽,厉声道:“小姑娘,你明明是人,为何要与鬼怪为伍?”
叶落道:“没办法,她是我的房客,我还要等她上交租金修葺房子。”
常叔:“???”
快要断气的邱鸣羽:“嗬嗬嗬????”
这话听起来很正常,但也不正常,什么房客?她是哪里的包租婆,竟然要一个鬼上交租金修房子?
叶落也没指望他们懂,看向正掐着仇人的顾情。
顾情身上冲天的怨气突然一顿,再次从失控中清醒,发现邱鸣羽快要被自己掐死,赶紧松开他,但仍是用鬼爪掐着他,就像拎小鸡崽一样。
她的一双猩红鬼眼阴森森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杀我?说啊!”m.χIùmЬ.CǒM
邱鸣羽困难地说:“我其实不想杀你的……谁让你是顾家的大小姐,我不想和你结婚,我喜欢的是……”
顾情不禁怔住。
顾邱两家是世交,长辈们的交情好,两人从小就认识,长辈们都希望两家的孩子能走到一起,延续两家的交情。
因为长辈们的撮合,顾情和邱鸣羽在高中毕业后,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顾情是喜欢邱鸣羽这男朋友的,毕竟两人算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邱鸣羽的长相不错,家世很适合。
她从小就明白,作为顾家人,将来结婚的对象会在同一个阶层里选择,不会有什么富家千金与穷小子的组合。作为顾家的乖乖女,她也不会违背父母的希望。
与其和那些不熟悉的人结婚,不如和邱鸣羽这个世交的兄长。
她流着血泪说:“可是,当初交往时,我问过你愿不愿意,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她是顾家千金,想要找什么样的男人不行?并不是要一心吊死在他身上。
邱鸣羽虽然害怕,听到这话后,顿时激动起来。
“你问我有什么用?你的父母和我爸妈都希望我们在一起,你都向我表白了,我能不答应吗?我要是不答应,我爹妈会骂我……”
他并不喜欢像顾情这种乖乖女,像一朵清纯柔弱的小白花,喜欢的是那种阳光明媚的女孩子。
原本他是打算大学毕业后就和她分手的,哪知道两家竟然商量,毕业后就让他们结婚。
正好当时他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可家里的父母却逼他和顾情结婚,如果他不和顾情结婚,就要断了他的卡,将他赶出家门。
他能有什么办法?
面对来自家人的逼迫,他无力反抗,甚至生出阴暗的想法:如果顾情死了就好了。
正是这一念之差,让他决定杀了顾情。
更巧合的是,他和顾情参加同学组织的毕业旅行时,移动鬼宅出现在他们渡假的庄子里,他将顾情骗进鬼宅,并在鬼宅杀了她,利用顾情吸引那些鬼怪的注意,逃离了鬼宅……
他亲手杀死顾情,也是想让顾情成为厉鬼,被困在鬼宅里。
听说鬼宅里的鬼怪无法离开,所以他才会亲自动手。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匆促的脚步声。
一个容貌明丽的女孩子听到动静跑进来,当看到房间里的一幕,发出一道尖叫,转身就要跑时,被一片红纱裹住,拖了进来。
女孩子被甩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鬼、鬼……”
顾情看着这女孩,神色有些恍惚,“我记得她,她是咱们学校的学妹,原来你喜欢她……”
血泪从她苍白的脸庞滑落。
怨不得那段时间,邱鸣羽和她在一起时心不在焉,和她说话时应付得很敷衍。
她怨恨地说:“如果你告诉我,你喜欢她,我一定会和你分手!别拿你爸妈说事,如果你真的坚持不和我结婚,你爸妈难道能逼你不成?就算他们逼你,为了喜欢的女孩子被赶出家门,也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窝囊,不敢反抗你爸妈就算了,为什么反而要我死,成全你自己?为什么——”
微松的鬼手又收紧,邱鸣羽呼吸困难,对死亡的恐惧终于让他忍不住痛哭出声。
“情情!情情!我错了……请你原谅我,我不应该杀你的……情情……”
跌坐在地上的女孩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邱鸣羽。
她是在顾情死后第三年和邱鸣羽交往的,邱鸣羽追了她一年,在和他交往之前,她并不知道顾情是被人杀死的,以为她倒霉遇到鬼宅,不幸死在那里。
为此顾邱两家的长辈都十分心痛,时常挂念着她。
她虽然偶尔也会有些吃醋,却明白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而且男朋友喜欢的是自己,所以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却不知原来顾情的死竟然和男朋友有关……
顾情无动于衷,就这么流着血泪,怨气冲天地看着他,直到他的生命走到尽头。
常叔急着想要阻止,一道红纱疾飞过来,将他抽飞。
“不……你们不要……”
常叔只能悲痛地看着这一切,眼睁睁地看着邱鸣羽的身体软软地掉在地上,失去生机。
厉鬼报仇索命,天经地义。
他本不应该阻止的,但邱鸣羽是老友的儿子,他如何忍心看他被厉鬼杀死?何况这些年,邱鸣羽伺奉他至孝,他没有孩子,早就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顾情大仇得报,身上的怨气终于退去,恢复正常的模样。
如果忽略她身上的阴森鬼气,看起来就是个清雅佳人,还是一朵柔弱的小白花,很容易吸引男人怜爱的那种。
邱鸣羽的女朋友怔怔地看着她,突然有些害怕。
她现在是邱鸣羽的女朋友,顾情会不会迁怒自己?虽然她是在顾情死后才和邱鸣羽交往,可是邱鸣羽会杀顾情,似乎也是因为他劈腿喜欢上自己。
顾情没有理会邱鸣羽现在的女朋友,走到叶落面前,乖乖巧巧地说:“我报完仇了。”
叶落嗯一声,转身离开。
“站住!”常叔盯着叶落,厉声道:“你到底是谁?她们是你养的鬼吧?如果这事报到天师部,你绝对讨不了好!”
养鬼和炼尸妖都是邪门歪道才会干的事。
国家天师部极力打击这种事,如果有天师胆敢养鬼或炼尸妖,不仅会被取消天师证,还会废掉一身修为,情节严重的,会被判刑。
也因为东夏国对这种事绝对不姑息,是以东夏国的天师很少敢养鬼或炼尸妖。
叶落淡淡地哦一声,丝毫没放在心上。
她朝两个厉鬼说:“走吧!”
两个厉鬼毫不犹豫地跟在她身后,就像两个狗腿子,一左一右地护卫着女王出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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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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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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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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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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