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汽的日子不好过，不好过到什么程度呢？
到2000年7月份的时候，实在是扛不住的中央，终于做出了决定：将重汽下放给鲁省国资办，从此之后，重汽集团从一家央企变成了地方国企——说的好听点儿，这叫“加强地方的工业力量”，但如果说这是“甩包袱”似乎也不是不行。
“是吧？”老谭同志呵呵笑道：“既然他们这个当家长的养不起我们这些‘孩子’，我们这些‘孩子’自己出来找饭吃，他们自然也不能说什么。”
张起航笑着点头，问道：“成吧，回头我约一下临工的王总，咱们一起吃个饭、讨论一下这個事……对了，老谭，你们现在谈下来几家合作单位了？”
“呃……”说起这个问题，老谭同志顿时尴尬了，老脸一红：“这个……还没有……”
What？！
看着老谭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张起航有点懵，忍不住道：“老谭，这种事情你可别跟我开玩笑啊。”
“我哪能跟老弟你开这种玩笑……”
老谭同志讪讪的：“老弟，我这也是没办法，只能求助于你了。”
“……”
张起航不说话了，摸着下巴开始沉思起来。
也是这个时候，张起航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过于相当然了：是了，潍柴的前景一片光明是没错，但知道这一点、并且对这一点深信不疑的只有自己，站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恐怕自己对老谭说“你带领下的潍柴可以做到年销售额3000多亿”，老谭都会觉得我张某人脑子有病。
最重要的还是潍柴柴油机现在在市场上的口碑并不咋的，在1995年之前，潍柴在国内大马力柴油机领域的地位和影响力确实是没说的，那是质量和品质的代名词，可以说是“一机难求”，但在1995年之后，潍柴柴油机的名声不说臭到“连狗都不闻！”的程度吧，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张起航却也实实在在的记得，潍柴在进军重型工程机械的过程虽然并不是十分顺利，但在打开了一个点之后，却是迅速凭借着过硬的产品质量迅速占领了国内大型工程机械动力系统的市场，也就是说，现在的潍柴，生产的工程机械专用WD615系列柴油机的品质和质量，其实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张起航心里有了主意。他一脸的郁闷，虚点了老谭同志两下：“老谭啊老谭，你这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
一副“你这件事让我很为难、但我终究却是拗不过咱们的交情和情面，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回绝你”的样子。
见张起航终究还是没有一口回绝自己，老谭同志也是松了一口气，很是不好意思的道：“呵呵……老弟，不瞒你说，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只能把这点心思用在你身上了……”
张起航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说道：“这样吧，我帮你把王总约出来，也尽量帮你说说话，可到底能不能成，这个我真的不敢给你保证。”
“足够了！这就足够了！”
听到张起航的这个承诺，老谭同志顿时大喜，激动不已的他握着张起航的手不肯松开，连声道：“张总！客气的话我可就不多说了，总之一句话：今后有什么是兄弟能够帮的上忙的，你尽管开口，我老谭但凡是皱一下眉头，你直接把唾沫吐我脸上！”m.xiumb.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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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两人的关系，对于张起航的邀请，王总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在谈及潍柴与临工的合作事宜的时候，王总的脸上显出了难色：“谭总，我实话跟你说吧，既然这个局是张总组的，以我与张总的关系，按说这个面子我无论如何都应该给，可对你们潍柴对客户的态度……”
说到这，王总忍不住摇头。
看到这个情况，张起航连忙问道：“王哥，我听你这话里面……似乎是有故事？”
“这么说也没错，”王总点点头，道：“去年的时候，考虑到咱们地区的供电不是很稳定，我们添置了两台潍柴的柴油发电机组……”
张起航忍不住问道：“这两台发电机组出问题了？”
王总摇摇头：“只是出问题了倒也还好，毕竟只要是机械就有可能出问题嘛，这个道理我们懂，只要潍柴能给莪们修好就行，可我们给潍柴的服务部门打电话，服务部门和维修部门来回的踢皮球，两台发电机组足足耽搁了俩月也没修好……”
说到这，王总连连摇头，显然是因为这件事而对潍柴的印象糟糕到了极点，也是通过这件事委婉的向张起航表明：老弟你说，就衙门潍柴这样的售后服务态度，你让我们临工怎么跟他们潍柴合作？
听王总提到这件事，老谭坐不住了，心中尴尬的不行。
他不认为堂堂临工的老总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那么毫无疑问，这件事一定是真的，而对方拿出“经过我的亲身体验，你们潍柴在售后方面真的是差太多了”这种理由来婉拒自己的合作提议，老谭同志一时间还真的想不到该怎么开这个合作的口。
不过，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谈合作，可该有的态度还是得有，满脸通红的老谭同志立刻站起身来，拿过三个起码可以装二两的酒杯，挨个倒满，这才对王总说的：“王总，对于我们潍柴给您造成的麻烦，我代表我们潍柴向您表示诚挚的歉意，这三杯酒是我聊表心意，我马上就安排人给咱们维修，确保咱们的发电机组随时可以投入使用……”
说完，老谭同志端起酒杯，二话不说一饮而尽，中间连菜都不带夹的！
鲁省人看一个人的人品如何，通常就是在酒桌上看他的酒品如何，看到老谭同志这么实在的三大杯酒，王总心中的不快也跟着消散了不少，更何况还有张起航的面子在，这个面子他总归是要给的。示意王总也站起身来，陪了一杯之后冲老谭同志亮了亮杯底，这才说道：“谭总，你这人不错，值得一交。”
老谭同志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谢了。”
王总摆摆手说道：“谢什么谢，这有什么好谢的，”说到这，他微微一顿，这才接着说道：“谭总，我知道你接手潍柴还不到半年，这件事怪不到你身上，我也相信你有决心、有能力将潍柴经营好，但之前的这个事给我们单位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现在我真的不能答应你，我不能只想着自己，我得为我们厂的上万名干部职工负责，得考虑他们的情绪……”
王总都这么说了，老谭同志还能说什么呢？他唯有苦笑着点头：“我理解……”
王总打断谭总的话，大声的道：“不过谭总，你这人确实不错，所以我也明确的给你一个回答：只要你们能够寻找到第一个愿意用你们柴油机的工程机械行业的客户，让他们说一声‘你们潍柴的发动机确实不错’，那看在张总的面子上，我们临工就愿意当你们潍柴的第二个客户！”
说到这，他侧过身子拍了拍张起航，大声的道：“咱们就让张总来当这个见证人，我老王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说话肯定算话！”
嗯？
老谭同志的心里不说又惊又喜，但的确是开心了不少：虽说没能拿下临工，但有了临工的这个承诺，也算是得到了一个保证。多少有些上头的他也当即拍着胸脯对王总说道：“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久的，我对我们的产品质量有信心！”
“呵呵……那就好……”
“对了，王总，你给我留个电话，我马上安排人过来给你们修那个发电机组，”忽然想到临工还有两台坏掉的潍柴发电机组的老谭同志，晃晃悠悠的对王总说道：“保证2天之内给你修好！”
“嗝……我们已经找人给修好了，”王总笑着摆摆手说道：“不过老谭，既然说到了这件事，我那我就厚着脸皮给你们提个建议，你们的售后这一块是真的该好好收拾收拾了，我觉得客户不管是把求助电话打到了服务部、生产部还是什么部，总之不管是电话打到了什么部，什么部就应该给出回应，最起码也应该帮忙记录下来、通知相关的单位，而不是踢皮球似的你踢给我、我踢给他，有意思吗？
踢皮球是好玩，可说到底，最终影响到的不还是你们潍柴的口碑？
用户可不管你们单位内部的那些弯弯绕绕，他们就知道一件事：我买的你们潍柴的产品有问题了，把电话打到了你们潍柴，结果你们潍柴踢皮球似的一推六二五，那就是不想负责！就是把老子的钱坑到手之后就不管了！”
“是，王总你批评的太对了，”老谭同志连连点头，对王总的话深表赞同：“您放心，回去之后我马上就整顿！您说的没错，不管是什么部门，他们都代表着潍柴，都应该主动去维护潍柴的口碑。”
……………………
一顿饭吃的还算尽兴，在将王总送走之后，张起航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老谭同志说道：“老谭，真是不好意思，这件事我没能帮到你……”
“老弟你千万别这么说，”张起航的话还没说完，老谭同志就连忙打断张起航的话，生气的道：“这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呢，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们潍柴之前给临工的印象实在是太糟糕了，而且王总不还是给了我们潍柴一个机会么？”
老谭同志很清楚，王总能够给出这么一个承诺已经仁至义尽了，而且在这其中，张起航的面子占了很大的功劳，若自己真的将没有成功将临工“拿下”的责任怪罪到张起航头上，自己还是个人不？
“成……成吧，”老谭同志都这么说了，张起航也就不为己甚，他招呼老谭进来喝杯茶、醒醒酒：“老谭，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再一家一家的去拜访呗，”老谭的眼中苦笑着，脸上的表情却是格外的坚定：“我对我们潍柴发动机的品质非常有信心，我们现在所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不管是谁，只要愿意给我们一个暂时我们发动机性能的机会，我相信我们潍柴发动机一定能够惊艳整个工程机械领域！”
可是，现在我们没有这么一个展示自己发动机性能的机会……
这才是让老谭同志最为惆怅的。
“这样啊……”
张起航沉吟着，似乎是在犹豫着该不该说。
老谭同志是谁啊，若没有两把刷子，他能被省里的领导任命为潍柴的一把手？别的不说，起码从研究所一路干到外贸的他，这些年来是真的“酒精考验”的，是以尽管刚刚喝了差不多有一斤半的白酒，但这点酒根本就不叫事，看到张起航的反应，他马上意识到潍柴的事情在张起航这儿似乎还有转机。
虽然不知道这个转机到底是什么，但老谭同志整个人却是瞬间打了个机灵，刚刚还有的些许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了过来，一把拉住张起航的手，老谭同志急切的道：“老弟。你是不是还有其他办法？”
“这个……”
“有你就直说！”这会儿，老谭同志也顾不了这么许多了，拉着张起航的手就不肯放松：“老弟，我们潍柴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当哥哥的就一句话，但凡你觉得有一点可能，求你拉哥哥一把，拉我们潍柴一把，我……我给你跪下了……”
说着，老谭同志双膝一曲，就要往下跪——如果这一跪能够换来潍柴打开一个全新的市场，老谭觉得千值万值。
张起航没想到老谭为了单位的事竟然能够做到这个份上，顿时动容！
他自然不可能让老谭跪下去，赶忙一把拉住他：“老谭你这是干什么……你要是真的跪下去，那咱们连兄弟都没得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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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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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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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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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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