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莒州那边,赵开山已经安排了当地决定起事的豪强孙子义、刘永强协助苏咏霖运送物资抵达他们的地盘,然后再抵达赵开山的起义大本营,随时准备起义。
三月十四日,苏咏霖最后一批乘船离开定海县。
离开之前,苏咏霖已经把整个家都搬空了,还秘密转移了祖父和父亲母亲的坟地,留下的只是空壳子。
地,他不要了。
人,他也不要了,那些外围成员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去向,没有上线联系,他们不可能知道苏家核心集团的具体动向。
有些东西不要就不要了,丢了就丢了,也不可惜。
因为苏咏霖并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能否真的把这场起义搞活。
失败的可能性很大,成功的可能性很小,这是他自己心里清楚的。
对外当然不能这样说,要满怀希望,要永远坚持。
可是金国就算只有军队,也是足够强大的,尤其是那些剽悍的边军精锐,当年名震天下的铁浮屠拐子马强悍的战术精锐。
苏家一共只有三十多匹马,算不上有骑兵,赵开山的整个起义军也谈不上能组建一支像样的骑兵,这是一个巨大的弱势。
在没有获得足够的马匹组建骑兵以前,义军还是要面对宋军当年的尴尬处境——没有足够的骑兵。
当然,起义前期,金国也不会贸然动用边疆精锐去镇压他们,大概率还是用当地的女真兵和签军,觉得他们只是一群蟊贼。
那是起义军扩大实力增强实力的重要窗口期。
那个窗口期必须要把握住,增强实力,锻炼骑兵,以应对金国随时可能抵达的精锐边军。
起义,脑袋一定要清楚,要永远充满危机意识,直到把金人赶出长城外、重新占据长城为止,都不能懈怠,绝不能停下脚步。
当然了,一旦起义,私盐肯定是卖不成了。
他之所以可以贩私盐,是因为孙元起这保护伞的存在,孙元起一旦出事,就算没有查出来问题出在哪里,他所掌握的私盐市场份额也会立刻成为一块肥肉。
很快,就会有大量与朝廷高官显贵有千丝万缕关系的私盐贩子们争先恐后的涌上来争抢、撕咬,苏家的势力很快就会被他们联起手来连根拔起。
没有孙元起来自官方的庇护,就没有他的私盐生意,多少人是因为苏家的背景关系而对苏家客客气气,这一点苏咏霖是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他根本不会在意自己走了以后南宋这边会发生什么。
对了,还有孙元起那边的事情,他死了吗?
被发现了吗?
南宋官府调查出什么来了吗?
孙元起的确是死了。
死在床上,死在美人怀里。
事发之后的三月初九快到中午的时候,哆哆嗦嗦的熙春楼掌柜站在查案官员的面前,哆哆嗦嗦的交代着自己知道的事情。
其余那些当天为孙元起服务过的小厮们也被找到,一一接受问话。
死掉的毕竟是当朝官员,不搞清楚是不行的。
虽然他死在床上这种事情挺搞笑的,查案官员也不觉得这是什么蓄意谋害的事件。
“孙郎中是……是当日戌时抵达的咱们酒楼,和友人吃酒,然后就……就和两个陪酒小娘去上房休息了,第……第二天早上,就……就被发现已经没了……”
掌柜的虽然有些官面上的关系,但是真的官儿死在他这里,他也怕惹上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
负责查案的官员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其他几个小厮。
“孙郎中吃酒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吗?”
小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看出来,很正常的吃酒。”
一名小厮回答道。
查案官员点了点头,觉得这就是孙元起这个著名的老色鬼不爱惜身子,牡丹花下死了,真是搞笑。
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顺嘴问了一句。
“当天和孙郎中一起吃饭的人是谁,你们知道吗?”
掌柜的点了点头。
“知道,是一位姓苏的商贩,和孙郎中很亲热的样子,叫孙郎中叔父,孙郎中唤他贤侄,他们两人不是第一次在咱们这里吃酒,好几次了,所以我有印象。”
“姓苏的商贩?”
查案官员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觉得有点在意。
“嗯,挺年轻的一个后生。”
掌柜交代道。
“年轻后生……哪里人?临安人吗?”
“这就不太清楚了。”
掌柜的摇了摇头。
查案官员细细想了想,也没当回事儿,觉得肯定是孙元起又受了谁的贿赂了。
这个事情他管不了,孙元起在朝中人脉挺深,关系网比较复杂,受他好处的人肯定也多,就算死了,也不能往深入查。
他打算结案了。
“当天所有见到孙郎中的人都在这儿了?”
他最后问了一句,准备让这些人签字画押做个见证好结案了。
“大部分都在了,还有一个,前几日就辞了工,今天早晨就走了。”
“走了?”
查案官员觉得有些奇怪:“这边出事了,你就放他走?这不太对吧?”xǐυmь.℃òm
“他早几日就说了要走,我说没找着代替的人,让他再顶一阵,他就答应了,然后他说今天必须要走了,我也就答应了,没挽留。”
“哦。”
查案官员听他这样一说,细细想了想,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太不对劲的地方。
横竖是牡丹花下死的,现在就等仵作那边能不能查出些什么东西了,暂时就先这样了。
大约到下午的时候,仵作那边报告,说孙元起不对劲,是吃了药的,所以做起来没个节制,还不是一般的牡丹花下死。
查案官员们感到有点问题,正巧这个时候孙元起的妻子王氏来官府大哭大闹,说苏家小子不怀好意,就知道给孙元起安排女人,结果害死了孙元起,这引起了查案官员的重视。
据王氏嚎哭着交代,苏家小子叫苏咏霖,表字雨亭,定海县人,祖父苏定光生前是官员,父亲参加科举考试取得过功名,但是早丧。
他本人没有参加科举,而是从商,经营不错,因为祖父和孙元起曾经的关系,所以和孙元起多有往来,经常送礼请孙元起多多关照。
昨天孙元起赴宴,晚上就没回来,根据惯例,这混小子肯定又给孙元起安排了女人。
以往好几次都是这样,但是孙元起第二天都回来了,所以王氏没有在意,结果这一次孙元起却死了。
王氏觉得孙元起老色鬼该死,但是苏咏霖这混小子给他安排女人也有罪,让官府抓苏咏霖,杀了他,给孙元起偿命。
查案官员于是告诉王氏孙元起是因为用了药,所以才管不住自己,最后导致死亡,问王氏孙元起有没有吃药的过往。
王氏哭着想了想,表示自己并不清楚,但是这挺像孙元起这死鬼会干的事情。
这一下查案官员们就觉得有点郁闷了,因为这搞不好是孙元起自己吃药把自己吃死了,和那个姓苏的后生搞不好没关系。
可王氏这么闹腾也不是个事儿。
他们就把这个事情往上交代,让上面人做决定。
上面人迟迟没反应。
结果到三月十日,最后一次勘察现场的相关人员在房间内发现了一个信封,打开来一看,里面都是孙元起老家严州淳安县附近的土地地契,数量很大。
这一发现引起了查案官员的高度重视。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了,数量如此之大的地契,这分明是行贿,还是数量巨大的那种!
事情的走向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要不要帮一个死掉的家伙隐瞒这件事情,要不要把这件事情捅到上面去,一群人研究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悄悄上报,让上面人决断。
因为孙元起管的是盐的收入,基本可以断定这家伙和贩私盐的私盐贩子脱不开关系。
贩私盐这个事情太敏感了,一旦查下去,很有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出惊天大案,他们不敢私自做主。
最后上面传下来消息,说要把事情压住,不能闹大。
首先叫孙元起的家人闭上嘴巴不准闹事,然后随便给那个私盐贩子苏咏霖安排个罪名拿下,尽快弄死,把这件事情彻底终结掉。
最后大家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孙元起就是意外死亡,立刻结案,不要深究。
所有查案的一线官员纷纷感觉这件事情水很深,谁也不知道孙元起的关系网络到底通达到了什么地方。
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情不能继续查下去了。
于是一群人立刻商讨该怎么拿下苏咏霖。
考虑到苏咏霖是个私盐贩子,身边一定有武装力量,所以要集结精锐兵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突袭,一举结果掉他,不能给他还手反击的可能。
以宋廷多年来和私盐贩子武装交手然后屡屡吃瘪的经验来看,但凡是能在贩私盐领域站稳脚跟的,没一个是简单货色,都有点本事。
既然决定要干掉他,就要快,就要迅猛,不能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避免他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狗急跳墙,真的就造反了。
一旦他造反了,事情就大条了,朝廷必然会知道,到时候难免官家也要知道,这件事情横生枝节,对谁都没有好处。
地方官员和地方驻军不能指望。
一个两个不是和私盐贩子同流合污就是缩头乌龟,根本不敢正面和私盐贩子冲突,要打,还是要调动临安附近的兵马,甚至还需要调动水师帮忙围剿。
但是调动兵马从来也不是小事,能压住不让旁人知道吗?
计划定完上报审核,没了下文,但是很快就有新的指令传来。
禁军和水师不能调动,否则必然泄露消息,上面有人通过关系协调了两个私盐贩子武装,准备联合在一起把苏氏集团剿灭。
朝廷方面只需要提供一些情报和善后就足够了。
好嘛,官方不便出面,就让私盐集团出面,来一出黑吃黑,官方也能坐山观虎斗。
而且……
这些私盐贩子集团还真是和官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查案官员们至此就不再关注这件事情,只等结果,然后立刻就可以做销案处理。
这种事情牵扯太深,对他们没有好处。
打探消息的人三月十三出发前往定海县一带打探消息,结果等探子抵达定海县的时候,才愕然发现苏氏已经不知去向了。
整个定海苏氏仿佛人间蒸发一样,一夜之间,人没了,就剩下空屋子,到处找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当地官府后知后觉,居然比朝廷探子知道的还要晚,根本不知道苏家人去了什么地方。
于是他们到处找,到处托人打探消息,但是得到的消息五花八门。
基本上都说不知道不清楚,但是也有据说和苏家内部消息人士有关系的,说苏家好像的确是有些异动。
这些所谓的消息人士里,有人说苏家人往南去了温州,还有人说去了台州,还有人说去了泉州、广州、惠州等地,甚至还有人说去了更南边的交趾和更北边的金国。
这一听就是瞎扯。
探子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个消息汇报给上头,就不知道上头会作何反应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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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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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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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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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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