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这一次整风运动不过是下一次整风运动的前奏,而下一次整风运动或许就在不远的将来。
如果那些“江南老人”都是用这样的态度来看待他的所作所为,那么双方最终的决裂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如果持这种看法的人变得越来越多,那么更大规模的整风也就在酝酿之中。
他很难过,和他一起战斗的战友们最终走到了他的对立面上,但是真的到了那一日来临的时候,他将毫不犹豫的竭尽全力,把他们彻底击溃。
那么,就要从现在开始做好心理准备,以免到时候心软下不去手。
“持有这种观念的江南老人多吗?”
苏咏霖询问苏隐。
苏隐点了点头。
“不少,目前已知的便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一还要多的数量,至于其他的就不清楚了,人心隔肚皮,他们在心里怎么想的事情,属下虽然竭尽全力,也不会知道。”
“也是。”
苏咏霖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子,走到了宫门外头,看着外头皎洁的月色,又是深深一叹。
“我很不希望他们用这样的眼光来看待我要做的事情,我真的觉得很失望,很失望,难道他们觉得最早参加这场轰轰烈烈的行动就理所应当得到最高的地位和最大的权力吗?”
“其实属下觉得他们会有如此感慨倒也不是奇怪的事情,他们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他们可能从未认识到是把他们拉出泥潭,并且让他们学到了文化、开始走上这条路的。”
苏隐说了句公道话。
苏咏霖当然也是如此认为的。
他对此并不觉得奇怪,处在他们的位置上,产生这种情绪其实是很正常的,因为无论怎么说,苏咏霖也不可能满足他们的“希望”。
苏咏霖只是【失望】。
他对于这些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老牌班底感到失望。
但是细细想来,这说不定也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他领导的队伍并未经过太过于惨烈的斗争,位于劣势的持续时间也不长,三年之后就翻身成为强势势力,骨干损失率大大降低。
所以他的队伍并未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被动筛选和补充而形成【活下来的都是战士中的战士】这种情况。
最早的七百多名班底在十余年后的现在仍然活着的并且担任职位的还有将近三百人,折损率差不多是百分之六十。
相对于激烈的大变革时代所带来的大量折损来说,这种折损率其实相当的温和了。
所以现实情况就是经过一轮又一轮的人才教育和选拔之后,脱颖而出的年轻人才就是有很多在实际能力上远远超过这些老人。
这些江南老人说穿了都是出身破产农民,后来跟随着苏家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刀口舔血和制盐,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出身,也不是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精英。
他们只不过接受教育的时间早一些,多一些知识储备罢了,但是本身才能的上限在革命过程中已经显露无遗了。
他们不是被打压,有实际才能的已经在战争中脱颖而出了,已经成为军政高层领导者了,而没有脱颖而出的,只是因为真的没有担当重要职位的才能,只能卡在那儿不上不下。
苏咏霖不可能为了所谓的照顾老人而将重要的实权职位交给他们,让他们坏事。
可他们似乎并没有足够的自我认知,并且已经从心底里开始封建化了,开始走封建王朝从龙之臣的老路了,想要得到自己“该得到”的了。
所以苏咏霖很生气。
“他们变了,变了很多很多,变得让我有点不认识他们了,他们为什么会因为后来居上而产生是领导者想要打压他们的想法呢?为什么他们会觉得我担心他们威胁我的地位?”
苏隐想了想,得出了自己的看法。
“之前乔丰交代过,在一些江南老人屡屡发现自己晋升困难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怨恨的情绪,由此产生类似的想法,也就不是奇怪的事情了。”
苏咏霖沉默了一会儿,又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们已经渐渐的真的把我当皇帝看了,也是真的把自己当作这个国家的主人来看了,归根结底,还是旧时代没有过去,新时代还没有真的到来。
他们半边身子在新时代,半边身子还在旧时代,我竭尽全力想要把他们往新时代这边拉,到头来也只成功了一半,他们的脑袋里还有那些大块吃肉大秤分金的思想,甚至可以说是根深蒂固的。”
苏隐表示赞同。
“在相当一部分人的脑袋里,这种想法可能都是根深蒂固的,因为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短短十数年的革命,可能不足以改变全部。”
“是根本不可能改变全部,否则他们如何会从权力斗争的角度来看待我要做的事情?我带着他们北上山东闹革命,是为了权力?”
苏咏霖怒道:“这才哪到哪?他们就忍不住要追求荣华富贵、要做权力世袭的世家大族了?天下尚未一统,革命才刚刚开始,他们就在这里求田问舍!也不看看自己的能力到底能不能够得上!”
“您是这样想的,但是他们绝对不会认为您是单纯这样想的,他们只会得出他们能够得出的结论,他们不了解您的一片公心。”m.xiumb.com
苏隐沉下脸,低声道:“所以我认为,对付这种已经完全变质的人,是不能手软的,应该先下手为强,将他们全部处置掉,绝对不能放任他们继续留在领导位置上坏事。”
“不行。”
苏咏霖摇了摇头:“他们只是这样说,并未有任何实质性举动,我不能连说话的权利都不给他们,他们可以说话,但是,我必须要画一条红线告诉他们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不处置他们吗?”
苏隐跃跃欲试道:“如果您允许,我立刻派人死盯着他们,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有什么想法,防患于未然也是好的,现在我越来越觉得大明的心腹之患,就在这中都城内。
中都城内要是出了点什么小事,到地方上就会无限放大,中都城内出一个贪官,地方上就会出现几十个贪官,中都城内如果不能肃清吏治,正本清源,则整个大明都要受到影响。”
苏咏霖想了想,也缓缓点了点头。
“你说的是有道理的,派人盯着也可以,但是不要轻举妄动,经过这一次教训,我认为他们会有极大的可能只是过个嘴瘾,不会真的付诸行动。”
“防患于未然,这是天网军对内工作部的工作核心,我已经失职过一次了,要是再有第二次,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了。”
苏隐显然还是对这一次的失职感到十分的愧疚。
虽然苏咏霖没有处置他,只是象征性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但是这足以让他难受得浑身发痒了。
既然他有这个动力,苏咏霖觉得也可以这样搞一下。
防患于未然,避免他们再弄出乔丰、鲁甸这样的事情,搞的整个中都动荡不安。
在他的精力难以应对全部方面的时候,苏隐代替他盯着这群人,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当然了,尽管苏咏霖成功化解了政治危机,但是他自己也感到他和最早参加革命的“江南老人”们之间出现了一条裂痕,这条裂痕将在未来的岁月里随着时间推移和冲突加剧,而不断扩大。
有朝一日,苏咏霖必然要面对残酷的抉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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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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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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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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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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