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苏咏霖从未指望过自己能知道一切了解一切,也从未指望自己的治理下什么肮脏的事情都不会出现,但是如此明显的不知情还是让他感到恼火。
“乔丰的胆子那么大的吗?”
胡信嘿嘿一笑。
“这小子运气好,也会钻营,比我聪明,我们一起做的旅指导员,之后他升任了师指导员,再往后到了中都,复兴会成立之后就在组织部里面工作,后面混到了副主任的位置上。
而我呢?您也都知道了,主动奉献,不讲回报,结果打转来打转去,还被老战友给坑了,他都是副主任了,我才是副主管,还是个边缘部门没什么实权的副主管,没人疼没人爱啊。”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
苏咏霖看着胡信:“这样的事情有很多吗?”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我拿乔丰当过命交情看,他拿我当什么我不知道,大概是傻子。”
胡信自嘲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本那个职位是真的要留给我的,但是因为另外一个他的朋友找他说情,而那个朋友地位比我高,于是那个职位就不属于我了。
他给我安排一个边缘职位打发我,我不高兴,找他争论,他就翻脸给我看,说只要他愿意,他能随时随地让我到天涯海角的职位上,永远也回不来中都,我又能怎么办呢?”
“为什么不告诉监察部?或者干脆告诉我?”
苏咏霖强忍着心中怒火道:“告诉监察部,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或者告诉我,我也不会允许他这样做!还是说你在当时就很害怕自己徇私被我知道?心虚了?”
胡信低下头,叹了口气。
“心虚是一方面的,另一方面,大家都是同袍战友,早些年在战场上,他还救过我一命,他对我不仁,我不能对他不义,我想着这样一次也就算是还给他了,两不相欠了。
而且那个庶务部的职位他也是给我了,我也是在中都站稳脚跟了,他还对我说之后有机会会补偿我,也确实补偿了我,让我升职到了副主管级,虽然也没什么权势就是了……”
苏咏霖闻言大怒。
“糊涂!原则问题岂容你徇私!跟着我学了那么多东西,都学到什么地方去了?人才遴选,岂容徇私?两不相欠?无视国家法规法度和复兴会会规,狗屁的两不相欠!
国家遴选人才担当职位和责任,怎么能任由他一个人决定?整个组织部到底被他折腾到了什么地步?你又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胡信低头挨骂,并不反驳。
他承认自己的错误。
“我是糊涂,糊涂到底,我没打算去监察部告他,后面复兴会改组的时候,我想着我们两清了,没什么矛盾了,就找他商量一下,想谋取一个更高一些的职位,或者实权一点的职位,这样方面以后进入中央会议。
我就说我不要你白白帮我,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你要钱,我给你凑,你要别的什么,我帮你想办法,但是他没有帮我,只是嘲笑我,说他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他。
他想要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给不了他,然后我就生气,随口说了句气话,说他变了,他要不帮我,我就要去监察部举报他。
但是我没想真的去,这口气我都打算咽下去了,结果……结果他当真了,我就来到这里了,到这大明的最南端,回不去了。”
“活该!纯粹的活该!与虎谋皮,与狼共舞,没有任何谋略就对比自己强的人放狠话,不知死活!愚蠢到了极点!”
苏咏霖指着他的脑袋怒骂。
胡信双手一摊,苦笑连连。
“我活该?阿郎,之前我不偷不抢不拿不要,严守纪律,可为什么是这样的下场呢?我从没想过要害谁,我只是不想待在广州,我想待在中都,所以我托我的朋友朱成希帮我另寻他路,结果他也来广州了。
我没办法了,我彻底没办法了,到广州以后我尝试向监察部和您亲自揭发这件事情,却什么回应都没有,人微言轻,我什么都做不到,与其让我在这蛮荒之地做什么主任,还不如回家终老一生。
这广州的事情我还能怎么做呢?我还能用什么样的心态去做工作呢?我的战友背叛我,坑害我,把我发配到这种地方,断绝了我的退路,阿郎,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
苏咏霖听了以后,除了痛恨,就是深深的无奈。
复兴会内部的职务层级划分和朝廷官员不一样,当前的朝廷官员还是延续了九品制度,而复兴会则是有独立的层级划分。
从主席到各部主任,再到部下各局的主管、各司的主事、各组的主理,然后算上各级别的副职,也有自己的干部层级划分,每一级都有相对应的待遇和职责。
胡信作为事实上的元老级别的人物,资历也好,做事情也好,能力确实不差,尤其是发动民众搞土地工作,那是经验丰富。
当时苏咏霖当时接到组织部的人选名单的时候,是真的认为胡信有很好的能力,所以特别适合做广州复兴会主任的。
广州和泉州一样,都是重要的港口,且归属明中央朝廷直接管理,是明国未来的财政收入重头戏地区,必须要交给可靠的人来经营,所以胡信被选为广州复兴会主任的事情,苏咏霖是绝对认可的。
他相信胡信能做好这个职位。
但是胡信没有。
而且他的问题也牵连出了中都权力核心的不少问题,这些问题的出现,代表着苏咏霖早有预料却十分不希望看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他很信任的一批元老级人物似乎正在对他们的处境产生一些异样的看法,正在对他苏咏霖亲自设定的一系列规矩做出“弹性修正”,试图从中钻空子,找到一些符合他们自身需求的途径。
他发现在他设定的规则之中,某些人的权势好像已经突破了不少限制,变得有些难以遏制了。
他已经想方设法地进行钳制,但是貌似效果不大,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所以他要完成的设计,好像还有很多。
现在,苏咏霖一方面觉得对胡信的坦白有所感触。
另一方面,也感觉到自己这一次的整风运动估计规模不会小,持续时间也不会很短,涉及到的人、团体估计也不在少数。
说不准,整个中都朝廷都要为此发生一场大地震。
完成这次整风运动之后,一个符合他心意的真正的复兴会或许才会真正诞生,真正成为他心中的未来的希望组织。
因为如果从洪武六年他准备改组复兴会中央开始算起,这几年的筹备期间,到底有多少人通过故旧关系而不是能力评判进入新的中央体系当中执掌重要职权,还真的不好说。
琇書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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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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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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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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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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