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我可是一个复兴会员,怎么可能和上等人站在一起?
江育大惊失色,立刻站起来走到苏咏霖身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陛下!臣没有!臣绝对没有!臣所思所想,都是治理好中都,治理好大兴府,没有其他的想法!绝不会和他们站在一起!臣是复兴会员!不是上等人!不是!”
“我知道你没有其他的想法,但是你的变化让我很难过。”
苏咏霖没动弹,稍微偏过头瞥了他一眼:“复兴会员之间的会议,同道中人之间的会议,同志们协商问题的会议,你跪什么?你是彻底把我当成皇帝了吗?我什么时候让复兴会的同志们在我面前跪下过?”
江育愣在当场,一动不动,喉头倒是稍微动了动,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啊,他跪什么呢?
他为什么要跪下呢?
为什么下意识的就要跪下来乞求苏咏霖的宽恕呢?
他有点混乱了。
“我在复兴会的会议上强调过很多次,当皇帝是我实现目的的手段,不是目的本身,我的脑袋清醒的很,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的目的是什么。”
苏咏霖长叹一声,缓缓道:“当初,你是我很看重的一个人,你的能力很强,学习任何东西都很快,所以刚刚进入中都,我就任命你做大兴府尹。
我不仅任命你治理中都和大兴府,给你最大程度的信任,还推荐你做了咱们复兴会的组织部主任,因为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你能办好这些事情。
但是现在,我发现你的脑袋却好像已经不那么清醒了,你看看你,居然那么干脆彻底的向我下跪,那么到了其他地方,你也会很享受他人向你下跪的感觉吧?你已经认为有人比你更高贵,所以你当然会认为有人比你更低贱。”
江育一边浑身发抖,一边低下了头,不知所措。
“就算你不说,我也感觉到了,有些东西在你心里复活了,那种我们竭尽全力要粉碎的东西在你心里复活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东西在你心中复活了呢?而且你就丝毫没有感觉到这些事情是不对的吗?”
苏咏霖扭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江育:“别跪着了,站起来说话。”
江育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没有站起来,自顾自的陷入了回忆。
方才苏咏霖的问题让他很是在意。
他恍然间意识到自己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
最开始,对于身边那些点头哈腰满脸谄媚之色的旧官员们,他是打心底里厌恶他们的,不想和他们为伍,与他们待在一起都非常难受。
只是因为行政工作少不了有经验的他们,所以他才被迫接触他们,与他们共事,但是心底里他从来都没有把他们当成自己人。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是那一次他生病,整个府衙的官员吏员跑前跑后为他寻找名医药材治病的时候吗?
还是那一次他给老母亲过生日,结果整个府衙的官员吏员都跑来给他那辛苦一辈子的老母亲贺寿、齐刷刷跪了一片恭贺老母亲生日快乐的时候?
亦或是那一次他心爱的大黄狗病死了,结果一群府衙官吏哭的比他还要伤心的时候?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感觉到了权力的美妙滋味,感受到了权力带来的人上人的感觉,感受到了被众星拱月般的愉悦感?
好像都可以算是吧?
生活中点点滴滴的改变,一点一点的让他接受了这群喜欢拍马屁说好话、急他所急想他所想的旧官员们。
从最开始的排斥,到后来的接受他们存在,再到后来隐隐有些享受他们的存在,觉得他们的存在让他感到无比的愉悦。
到现在为止,似乎已经有点离不开他们的感觉了。
他生病没有人来看他就会很不舒服。
老娘做寿没有很多人来贺寿他就会不太爽。
有人在公务上顶撞他就会让他非常不爽,以至于怒火冲天,非要让此人意识到自己不可侵犯才算完,甚至还会降低此人的职位,或者让此人去做一些又苦又累的活计。
很多东西好像都是一点一滴缓缓改变的,等到他终于注意到这种改变不太对劲的时候,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我……
好像真的变了。
江育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点反应都没有,苏咏霖让他站起来,他也没有动弹。
这无疑让苏咏霖失望透顶。
“居然连站起来都不愿意了……诸位,你们看到了吗?一个人一旦跪下了,就很难再站起来了,所以,你们一定要引以为戒啊,千万不要学他,千万不要觉得跪下去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跪下去容易,站起来,可就难了。”
说罢,苏咏霖开口道:“以江育现在的状况,已经不能胜任复兴会组织部主任的职位了,所以我提议,拿掉江育组织部主任的职位,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子,反思一下自己的得与失,支持的请举手。”
苏咏霖率先举起了手。
毫无疑问,与会众人毫不迟疑的跟着举起了手。
苏咏霖点了点头,把手放下。
“没有人反对,组织部可以明确这个决定了,尽快办完手续,组织部接下来的工作由副主任暂时承担起来,下一任主任的任命就在下一次会议中决定。”
江育的组织部主任职位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被拿掉了。
他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一个走在沙漠中追逐着绿洲、到头来却发现绿洲只是海市蜃楼的口渴旅人一般。
苏咏霖没在意他,而是再次提起了自己之前的提案。
从山东开始,对旧官僚、士绅、地主豪强之类上等人发起毁灭性打击,将他们彻底解决掉,复兴会要开始做正事了,与上等人的共处在洪武三年彻底结束,洪武三年往后,复兴会要负责给他们送葬,为他们建立墓碑。
提案顺利通过。
会议决定,因为短时间内不具备全面发起打击的可能性,所以将采取阶段性打击的措施。
苏咏霖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以山东贪腐案为由发动针对山东士人阶层的毁灭性打击。
将他们一鼓作气逐出朝廷,铲除他们的势力,毁掉他们的根基,将他们掌握的生产资料全部收归国有,首先在山东范围内完成这场革命。
并且将其掩饰为对山东系文臣的政治打击,迷惑朝中其余派系,使他们认为这是对他们有利的事情,从而放松警惕,为进一步清算燕云系和外族系做好准备。
这场行动结束以后,大明朝廷中不会存在元从、山东、燕云、外族四大派系,有且只有一个派系,那就是为大明全国福祉而奋斗终生的那个派系。xiumb.com
为了把戏做全套,洪武三年三月十九日,苏咏霖宣布自己将再一次离开中都,前往开封视察黄河工地动工情况,进行一番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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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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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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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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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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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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