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犯了什么大的错误?
我怎么不知道?
陈英非常不解。
“我?大的错误?”
“对,大的错误。”
王康时面色严肃,缓缓地开口道:“你为什么觉得国家税收的事情和百姓的诉求之间有轻重缓急之分?这是为什么?你要记得,你不单单是个县令。
入会的时候你都说了些什么你还记得吗?吾辈之所以团结在一起进入复兴会,为的是什么?你还记得吗?如果你还记得,你就不会把这两件事情放在一起做比较,还得出了个轻重缓急!”
王康时的话让陈英愣住,一时间,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和他一样,部分与会者也没想到王康时会这样看待这件事情,但是很快,他们就回过味儿来了。
“吾等皆起于微末,本都是平民百姓,在宋国和金国治下,苦头吃的还少吗?受过那些旧官僚的气还少吗?旧时,吾等没有受过金宋地主、酷吏的不公对待吗?
多次收税,动辄打骂,甚至打死人!旧时,吾等面对那些旧官僚的时候心中的愤怒和痛恨还少吗?可为什么一旦转换身份,过去的一切就都记不起来了?”
王康时伸手拍了拍桌子:“复兴会的最终任务是要碾碎所有上等人,建立一个没有压迫和剥削的国度,现在这个国家建立起来了,我们就要努力让它没有压迫和剥削,要让天下百姓不用再遭受我们当年一样的苦楚!”
王康时的话掷地有声,整个会场一片静悄悄。
王康时又看向了陈英。m.χIùmЬ.CǒM
“作为一个官员,你或许可以得出一个轻重缓急的结论,先办大事,再办小事,先办国务,再处理民务,最终把事情都处理完毕,但是你不单单是朐山县的县令。
复兴会员可以无视民众的诉求、可以因为一时的愤懑和懒惰而不去办这样一件【区区小事】吗?你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有想过自己是一个复兴会员吗?”
王康时不断地质问陈英。
陈英涨红了脸,低着头,双手死死攥着腿上的衣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作为官员,你只是犯了小错,处置自然由司法局负责,我无权处置你,但是作为我本人,我看到的,是你内心深处对百姓诉求的漠视,这很可怕,我建议之后召开一次严肃的会议,对陈英的这一问题进行严肃讨论。”
王康时给出了自己的个人建议。
虽然说是个人建议,只是提一个建议,但是以王康时的身份,他的一点个人意见当然不会是那么轻飘飘的几句话。
所有人都知道,作为一名复兴会员,还是一名有职位的复兴会员,陈英怕是要被复兴会进行一些不大不小的处分了。
之后,由朐山县司法分局给事中廖源对这件事情做了官方层面的处理。
判朐山县府限期退税给这些提出诉求的农户。
并且自朐山县令陈英以下,这一事件的相关者都将遭到处罚。
陈英罚一月俸禄,记过一次,县税务负责人被罚一月俸禄,记过一次,直接负责此事的一名税务员被撤职。
而另一边,王康时准备召开复兴会的会议,对这一事件进行讨论。
会议上得出的结论将决定该如何处理这一看上去不大但实际上非常严重的事件。
这场会议到此结束。
隐藏身份旁观了整场会议的辛弃疾对此深有感悟。
在之后和王康时的散布会谈时,他表达了个人的感悟。
“之前王主任邀请我来参加会议我还觉得有趣,现在却感到莫名的沉重,为官,他没有犯什么大错,但是作为复兴会员,他犯错了。”
“是啊,他犯错了,作为一个复兴会员,他犯了很大的错误。”
走在辛弃疾身旁的王康时低声道:“我其实很不愿意看到这样一幕,我非常不愿意看到咱们的复兴会员把国务和百姓诉求放在一起衡量,最后得出了国务大于百姓诉求的结论。
一旦得出这个结论,他作为复兴会员就犯大错了,他更加在意的不是复兴会的最终使命,而是作为官员能否升官,陈英我是了解过的,办事麻利,效率很高,非常尽职尽责,非常清廉,同僚对他的评价都很不错。
但是他也有贪恋的东西,那就是权势,别看只是一县县令,却也能决定县中百姓生死存亡,一声令下,多少人为他鞍前马后,这种权势会在潜移默化之中影响一个人,他不爱钱,但是他爱权。”
辛弃疾缓缓向前踱步,点了点头。
“很有道理,贪官未必贪钱,也有贪权的贪官,二者看似很有区别,但实际上区别不大,同样是贪,同样会为了所贪之物做出很多不好的事情,寻常人等也就算了,可他是复兴会员。”
“是啊,复兴会员的使命可不是把官做的大大的,把权力掌握的多多的,复兴会员的使命是为了碾碎所有上等人,同时,也要避免自己成为新的上等人。”
王康时感慨道:“在我出任海州复兴会的主任之前,我曾去往中都面见陛下,陛下当时就对我说,担任官员的复兴会员拥有双重身份,如何平衡双重身份带来的身份差别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个人的觉悟有高有低,在权势的熏陶下,到底还有多少人能坚持,那是不能期待的,所以必须要有人随时随地提醒他们,告诫他们,警醒他们,让他们悬崖勒马。”
“这确实很有意义。”
辛弃疾说道:“上等人的特征未必是贪腐,而是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高人一等,认为自己和百姓不是一类人,是天生贵族,天生就该为所欲为,长久为权势所熏陶者,很难说会不会变成这一类人。”
“所以我的重要职责之一就是防范这样的情况发生。”
王康时摇头道:“大明国内还有很多很多的旧官僚旧士绅正在担任官职掌握权势,而我们最后是要与他们决战、清算他们的,而在此之前,我们不能让自己变得和他们一样。
我认为,每一个担任官员的人都必须要记住自己作为官员的同时,身上还肩负着复兴会的使命与大家的期待,做事一定要谨慎,一定要记得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若非如此,吾辈新官员和那些旧官僚还有什么区别呢?”
“是啊。”
辛弃疾长叹一声,缓缓开口道:“长久待在中都,不曾接触地方政务,我还以为一切都按部就班,有条不紊,今日方知一县之地也有如此严肃紧张之事,真是一丁点疏忽都不能有。”
“政务方面的确是按部就班,办的非常妥当,咱们自己人做官,自己人办事,怎么会不顺利呢?可是问题往往就会出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王康时苦笑道:“行军征战之时,根本不会想到有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如今我还是记得当初和好友一起畅想清算上等人之后天下万民会过上何等好日子,那时想着大家一定会齐心协力,叫华夏神州再也没有饥馑之忧,可眼下方知此事艰难险阻,唉……”
“那时和此时到底还是有所不同的。”
辛弃疾摇了摇头:“只能说再接再厉,戒骄戒躁,决不能因为区区一点成果就故步自封,自甘堕落,王主任,此事对于你我而言,对于全体复兴会员而言,都是需要为之奋斗终生的。”
“的确如此。”
王康时非常赞同辛弃疾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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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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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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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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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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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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