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这个名字……成了她的小名。
言落月:“……”
也、也行吧。
第二日白天,言雨前去孵化房值守,言干如同往常一般来换班。
思及昨夜发生的意外,言雨在将言落月托给言干时,千叮咛万嘱咐,让言干一旦发现孩子不好了,就赶紧抱去她那儿,一路再叫人来。
唬得言干一愣一愣,再看言落月时,比纸糊得还小心些。
“我们的小二蚱哦,你这个命呀,怎么就这么坎坷呢。”
一听到那个名字,言落月当即双眼紧闭,双手交叠在胸前,整个小身子绷得笔直笔直,以示当事人走得十分安详。
把言雨送到大门口以后,言干转回屋内,隔空刮了一下言落月的鼻尖:
“本来今天还带了好吃的给你,但现在这样,我实在不敢给你吃了。”
在听到“好吃的”三个字以后,言落月瞬间不装死了,她双眼一下子睁得很圆。
这不能怪她。
谁在连吃了三天虫子粉磨成的糊糊以后,都会是这个反应。
每天吃饭的时候,言落月都得克服心理障碍,忽略掉勺子里可疑的颜色,不通过口感推想原材料的构成。
言落月眼巴巴地看着,言干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新鲜的大苹果。
果实结实饱满,颜色鲜艳,单是看着,仿佛就能嗅到那股苹果特有的清香气味。
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到果子上,言落月连目光都定住了。
言干看她的反应好玩,刻意把果子凑近了些。
他把苹果左移,言落月乌溜溜的眼珠就跟着往左转;把苹果右移,黑黝黝的眼珠就跟着往右转。
“哈哈哈哈哈!”言干开怀大笑起来。
他收回苹果,顺便就递到自己嘴边,咔嚓咬了一口,感慨道:“妹妹真可爱啊!”
言落月:“……”你不是人!
大概是言落月目光里的指控之意太过明显,言干被她看得讪讪。
抓着后脑勺想了想,言干迟疑地将苹果在言落月鼻尖前晃了晃。
“那,给你闻闻?”
“……”
给闻不给吃,比给看不给吃还过分好吗!
像这么恶劣的行为,要是发生在前世,言落月就得告上动物保护组织了!
————————————
日月交替,昼夜相分。
一眨眼,距离言落月出生已有一个月。
这一个月来,她过得还算平稳,血线一直保持在安全值以上,连着令言雨、言干二人也松了口气。
于是,就在昨天,言干悄悄偷渡了了一个橘子过来,榨了半勺橘子汁给言落月尝味儿。
言落月不由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是她的一小勺,却是文明的一大勺。
米饭会有的,鱼汤会有的,正常的伙食早晚会有的。
到了第二天,言干给言落月偷渡了一只梨子。
等到第三天,一回生两回熟的言干,不但给言落月偷渡了一颗青枣,还把言落月裹得像粽子一样严实,带她出门了。
微冷的寒风拂过面颊,时不时带走言落月-0.01、-0.01的生命值。
没关系,这点血量,她目前还负担的起。
屋子里憋了一个月,现在终于能够出门,言落月止不住地左顾右盼。
不远处传来人声,言干年少好热闹,抱着言落月就朝声音方向走去。
离近了才发现,说话的原来是一行风尘仆仆的人马。
言落月:“啊啊。”
言干一听,就自动发扬话唠风格,叭叭得很起劲儿。
“你问他们是谁?路过借宿的妖族而已。族里常做歇脚生意,过路客人要是想休息,咱们会提供热水药物,好生招待一番的。”
言落月看了一会儿。
这支队伍规模不小,客人只有十余个,马匹却拖了七八辆大车。
车里装着的似乎是活物,离着老远,言落月便闻到风中传来的一丝腥臭气。
言干抽动鼻尖,若有所思:“我知道了,他们一定是从魔灾封印那里回来的队伍!”
院子里,一行人正从马车上卸货。
原来那车上装得满满当当,都是些精铁笼子,笼子里关着些形状可怖、血盆大口的生物,遮光的搭布一掀,顿时腥飘十里。
言落月:“呼呼。”
“哦。”言干条件反射性答道:“那是魔族。”
听到这个答案,襁褓里的言落月面现意外之色。
游戏《万界归一》里,确实有着魔族存在。
游戏设定中,人修、妖族、魔族生活在同一片大陆,三足鼎立。他们偶尔会两两结成同盟,维持修仙界的势力平衡。
细数起来,三家祖上都没少积累“拉一个打一个”的经验。
因此,三族之间的关系一直暧昧不清,既不容一家独大,也不会赶尽杀绝。
但笼子里那些外表丑恶、眼神混沌、全无人形的生物,跟《万界归一》里风情各异、脸上绘着赭红或幽蓝花纹的“魔族”,简直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看来,《万界归一》的游戏设定,和现实还是有些出入的。
院子里,有人拉开铁笼,把里面五花大绑着的魔物给拽了出来。
那魔物似乎也预感到将要大祸临头,仿佛待宰的猪一样,扯着声带尖叫起来。
魔物被扣着脚腕着倒吊在架子上,放出来的血泛着一种诡异的黑色幽光,接了满满一盆。
客人熟练地剥皮剜角、连指甲都仔细地剔下来,放在专门的容器里。
言落月:“嘟嘟。”
言干:“是不是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叔叔们得收拾好材料,才好拿去换钱呀。”
“他们现在处理的材料,是淤泥魔。淤泥魔离开魔族封印就活不了太久,死后会在半天之内化作一滩污泥,所以要尽早料理。”
“魔物身上的材料会有专人收购。魔血能入药、魔角魔皮能炼器,内腑也是炼丹的原料。就是肉太酸臭了,不能吃,没什么用。”
一听“炼器”二字,言落月的心思禁不住就飘走了。
眼前的魔物,她虽然从未接触过,但以一名炼器师的眼光来看,皮毛、魔角都确实可炼。
只是这批魔物等级太低,材料粗劣,只能作为辅助炼材,当不得炼器用的主材料。
妖族里面,大概没有儿童心理健康这个说法。
即使看到言干抱着个婴儿在门口蹲着,院子里的客人仍旧忙的热火朝天,没人觉得这是小孩子不该看的东西。
倒是分解完这批淤泥魔以后,有个肩膀宽厚的大叔,冲着言干招了招手。
“来,这个给你。”
那是一把淤泥魔的指关节,细细如珠,骨质上覆盖着一层灰白。
这种关节没什么用处,商人也不会收购它,但孩子们常把它当珠子穿着玩。
言干开朗不怕生,大大方方地接过珠子。
“大叔,你们刚从封印那里回来吧?我听说前些日子魔灾肆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妖族大叔摸摸下巴:“说来也是奇了,我们这次过去,正好赶上魔灾的尾巴。”
“原本魔灾狂暴得跟什么似的,我们也没管。结果才抓着一条魔蛇,再一抬头——诶,魔灾一下子停下了!”
他浑不在意道:“都说魔灾是小孩儿脾气,还真是说翻脸就翻脸啊。”
言干双眼发亮地看向妖族大叔,听得津津有味。
被孩子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大叔也起了夸耀心思。
他豪放地冲着身后一挥手:
“不过魔灾泛滥时,魔物种类确实是多,你看看车上笼子,好多样魔物从没见过。我们准备一口气拉到商人那里,让他们估个价。”
言干跃跃欲试:“大叔,真有这么多魔物?能不能让我开开眼?”
“行啊,怎么不行。”妖族大叔爽快地笑了起来。
他说:“你们族地离封印更近,常年驻扎在此,想必比我们这些远来的更有见识。”
言干确实对这方面比较了解。
车上七八个大笼子,他依次看过,准确点出了“青鬃魔”、“泥里钻”、“滚风兽”、“霹雳怪”等魔物种类。
言干好心嘱咐:
“泥里钻只有心脏好卖,大概三颗下品灵石吧。”
“青鬃魔活卖最上价,至少也要十颗下品灵石,你们别被奸商骗了。”
“霹雳怪……”
言落月被他抱在怀里,直面魔物的同时,顺道也补充了不少知识。m.χIùmЬ.CǒM
一溜笼子都讲遍,最后只剩下一只塞在角落里,罩着一层黑布的小小笼子。
“大叔,这里面……?”
妖族大叔回忆了会儿:“哦,是这个!我们当初就是刚抓住这条魔蛇,再一抬头,发现魔灾已经停了的。”
他上手去掀那片黑布,嘴里嘟囔着:
“我们没见过这种魔物,小兄弟你看你认不认识……嘿嘿,这小东西本事可大啊。”
话音未落,布幔掀起,露出笼子里一条奄奄一息的魔蛇来。
笼子不大,魔蛇也小巧羸弱,只有孩子的小指粗细,身长不到两寸,仿佛是一件精致的如意摆件。
魔蛇被三根锁魔钉分别钉住头、尾、心脏,像条标本一样,被死死固定在笼子里。
言落月皱起眉头。
她刚刚看到宰杀魔物的场面时,心情也只是寻常。
然而不知为何,才只见到这条小蛇一眼,言落月便觉心脏紧紧抽疼,浓浓的不忍之意涌上心头,令她几近心悸。
不同于其他低等魔物惯常的灰、黑二色,那条小蛇竟然是晶莹翠绿的。
即使浑身缠绕着浓黑的魔气,身上血肉翻卷,伤口下甚至可见森森白骨,但那一小片仅存的碧绿蛇鳞,仍然剔透得像是最上等的翡翠,凝结着碧波湖心般流淌着的莹绿,美得令人触目惊心。
遮光布被抽走,察觉笼子外的动静,小蛇极力拧了拧身。
因着这个动作,被锁魔钉钉透的干枯皮肉,又潺潺地挤出仅剩的鲜血来。
覆盖在眼睑上的瞬膜掀开,露出黑曜石一般森冷的蛇瞳。
魔蛇冰冷地向笼外看了一眼。
一瞥之下,言落月如遭雷击,连抱在怀里的木簪都失手滑落。
——她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如遭雷击。
言落月万万没有想到,这条魔蛇的注视,居然自带轻微的麻痹效果,而且还附有伤害值的!
作为刚出生一个月、毫无麻痹抗性、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龟宝宝,言落月当场中招。
她浑身一僵,木簪从怀里滑落,直直地顺着笼子缝掉了进去。
这还不算,光是被它看了一眼,言落月居然就掉了-0.5的生命值!
瞬间,久违的濒危红光,再次充盈了她整片视野。
现在,言落月顾不上替蛇蛇心悸了,她唯一的感觉就是麻痹。
言落月:“……”
言落月悲伤地发现,以她现在的生命值,一共就只够眼前这条魔蛇看两眼的。
简直绝了。
这究竟是什么稀奇古怪,不讲道理的生物啊。
瞪谁谁掉血,难道你的种族是美杜莎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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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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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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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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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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