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才有人颤巍巍地问道:“苟二爷!您……您老真有这打算?”
苟二爷点点头,笑道:“瞧你们这副呆样!怎么?都觉得二爷我疯了?别说你们这么想,我都觉得自个疯了!”说着他狂笑了一声,“可是我告诉你们,二爷我没疯,眼前便有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众匪顿时来了兴致,
“实话于你们说,这梧州城里有一样最大的宝贝,便是真髡!”苟二狞笑道,“只要这真髡抓到手里,还怕没有大把的银子和前程?”
匪徒们轰然叫好,一个个摩拳擦掌,满脑子都是升官发财的迷梦。
“你和他们说这些做什么?当兵的只要有银子,指到哪里就打哪里……”胡烂眼埋怨道,“说多了,当兵的就起了心思。”
“你说得那是过去!”苟二说,“如今情势不同。说到底,咱们不是官兵,又不发饷,大伙跟着咱们是混口饭吃。有些凶险的事,你要不说明白了,他们是不会跟着干得。”说着他点着了烟袋,“就说这回,直接把队伍拉到梧州城下说咱们可以打进去,你瞧他们会怎么样?直接就吓尿了!能撒腿就跑的就算是有种的了!蒋锁和我说,带兵打仗,第一就要让当兵的知道为什么去打仗,打什么仗。当兵想得明白了,觉得值,那就肯出死力。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蒋锁那套不就是髡贼的法子吗?那小子既然这么喜欢髡贼的套路,干吗还当逃兵?”胡烂眼说,“再说,没有银子,光靠说辞能打动这群丘八爷?那些统军的文官哪个不是做一笔好文章,天理人情说得头头是道,还不是照样看着索饷的丘八干瞪眼?”
”“无非是有仇吧。我瞧着他晚上有时候做恶梦会叫‘师姐’‘师姐’的叫唤,大约是他亲人死在髡贼手里。”
“也算是一条好汉了!”胡烂眼道。
“一会他就过来和咱们商议。”苟二压低了声音,“有些话只有咱们几个知道。”
“明白!”胡烂眼点头,跃跃欲试又有些不安,“你说,那个易浩然的主事的,会不会拿咱们当冲头用?”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苟二说,“亦得防着些才是。”说着他眨巴了下眼睛,低声道:“他来了。”
蒋锁是从梧州一口气赶回来的,计划已经进入到具体实施的阶段。易浩然不但给了他详细的梧州城内的政权机构和布防情况,也把具体的行动方案提交了过来。
易浩然虽说没有看到钱多拟订的具体保卫计划,但是大致猜得到第二中队会提前一天出发到封川去迎接船队。这么一来,粮船抵达的前夜梧州是最为空虚的:城里只剩下一个连队,再就是三合嘴的一个国民军中队了。
“……易先生的方略,便是在这一夜下手。”蒋锁说,“当晚,在三合嘴举火为号,我们便全力突击三合嘴,易先生带人在城上接应宋将军一股入城,劫杀解髡。”
三合嘴的情况苟二是知道的:几千名俘虏,看守的不过是一百名国民军,外加几百个“留用人员”――大多是他们的同类,遇到战事绝不会拼死抵抗。趁着夜色攻过去,不管有没有人里应外合,能不能占便宜且不说,至少不会吃亏。如果战事不利,大不了一走了之,不会陷入城内。
相比之下,宋铭那一股人马就要冒极大的风险,搞不好便会全军覆没。
不过,祸兮福所倚,宋铭冒的风险最大,得手之后功劳亦最大。这个没什么好争得。自家的手下鱼龙混杂,也担不得这样的重任。能混个次等功劳算不坏了。苟二现在心心念念的便是正儿八经的弄个官身,不拘大小,好歹有个落脚的去处,这山沟里土匪的日子他受够了。
胡烂眼问:“到时候以什么为信号?”
“三合嘴里举火为号,到时候内应的兄弟会在里面纵火,你们看到火光便一鼓作气的杀进去。里面的兄弟与你们里应外合,一举破营。
蒋锁说破营之后一路纵火,声势闹得俞大愈好。等梧州城内的髡军来援,他们就立刻撤出。
“……兄弟们只要把城内的髡军引出来,事情就算办好了。其他就看宋将军的了。”说罢他用探询的目光看着苟、胡二人。
苟二点头表示没什么想说的了。胡烂眼却皱眉道:“这法子我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易师爷想得周到!只是这给弟兄们的赏钱怎么办?”
蒋锁问:“什么赏钱?”
胡烂眼道:“蒋兄弟,你好歹也做了几个月的官,不知道这大明的规矩?上阵厮杀都是要赏钱的。过去咱们是干劫道的买卖,兄弟们没说得,是给自己卖命。这回可是正儿八经上阵厮杀替朝廷卖命!没赏银哪个肯出力?”
“事情一旦成功,朝廷自然有封赏……”蒋锁说是做过官,实际带家丁队的时候日常琐事多是由易浩然代劳,对行伍、官场上的规矩所知甚少――他也没兴趣了解。胡烂眼这一开口他就懵了。
“蒋兄弟,您可真是个雏!”胡烂眼歪着眼睛冷笑道,“朝廷封赏和大头兵有鸟关系?赏你两三两银子,要你去掉脑袋,你愿意去?再说了,万一宋将军一无所获?哪个朝廷来鸟你个鸡X蛋!”
蒋锁一时无言以对,对他来说:上级命令是无条件执行的,没有什么要发钱才能打仗的概念。他为难道:“银子,我这里没有,易先生那里怕也是没有――要不我再去找找他,看看有没有法子筹一些来。”
苟二却知道这是胡烂眼在故作姿态,预备着要他见情,日后好谈条件,所以并不说破,只做出打圆场的模样道:
“胡大哥,你也不要为难蒋兄弟了――他哪里来得银子?就是易师爷有几两银子,也没有这许多。”
蒋锁哪里知道他们里面的套路,只能道:“只能请两位大哥帮衬着了……”
胡烂眼故作不满,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难处,苟二虚情假意劝说了一番,这才作罢。
这番做作之后,三人又商议了队伍如何开拔,怎么攻打。原本胡烂眼还要选几个精干的本地匪徒前去打探,苟二拦了下来。
“易师爷在那里有耳目,要什么消息没有,我们何必派人去?万一被擒,岂不是先泄了机密?”
当下安排妥当,留下三十名亲信看守山寨――万一失败总还有落脚的地方。另将老弱病残剔除,选出一百五十名精干匪徒。
武器他们是不缺的,明军在广东的溃散,遗留下来了大量的刀枪火器,便是比较稀罕的铠甲也有四十多领。按照蒋锁的看法,这些土匪要列阵和澳洲人对战是不成的,但是趁夜偷袭却有四五成的把握。
宋铭这边也接到了张用的消息,做起了战前准备。宋铭的人要少得多,连他在内只有五十人,不过这五十几乎全是精锐,不是他的亲兵就是文武官佐的家丁。几乎人人具甲。战意十分旺盛,他们几乎个个都是信奉“富贵险中求”胆大包天的勇悍之徒。一听说要奇袭梧州,生擒真髡,个个都是嗷嗷直叫,忙着擦洗兵器,整顿铠甲。唯恐不能赶上这场富贵。
宋铭却知道这一战多半是九死一生,且不说突入梧州就要面对和澳洲精锐面对面的厮杀,就算一切顺利,带走了真髡。髡贼绝无善罢甘休之理,必然会以轻兵追击。别人不知道,宋铭可是当年澄迈大战的经历者,亲身体验过被髡贼追击的恐怖感受。
伏波军追击不但猛,而且非常持久,澄迈大败之后,伏波军几乎一路追到琼山城下,步兵硬是把骑兵追垮。若非他当时在半途中就弃马离开大路,恐怕也难以逃脱。
不管能不能得手,战后的逃亡路线却不能不先想明白。
显然往广西方向是去不得――那里的官兵自身难保。唯一的可选余地就是往北,沿着贺江逃往湖南贺州。这几乎就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这些日子来他们在梧州周边行劫,对周边地形多少熟悉。大致走哪条路撤离,退到何处休整,在哪里下水上船都一一作了计较,还专门派人去做了准备工作。
宋铭安顿好一切,叫来了亲兵张用,交给他一封书信和一包银子:xǐυmь.℃òm
“银子和书信你且带着。动手当晚不要入城。若是在梧州得手,能平安逃亡湖南不必多言。若是战事不利,我身陷梧州,你便将书信带回我家,交于我父母妻儿――可明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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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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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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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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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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