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霓裳看着用油纸包着的杂粮煎饼皱了皱了眉头,“学习室里吃这东西不太好,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李子玉这才想起平日里首长强调不要在公共场所吃刺激性强的食物,心想自己竟然一时疏忽了,赶忙把饼子收了起来。
目送练霓裳离开,李子玉心中暗道:“这小娘子还真不好弄哩。”
六榕街上,忙碌了一天的董家小铺摘下了幌子,董祥上好了门板,云儿擦洗干净桌椅,两人都去睡了。店堂里只有董明珰还在账桌上打算盘盘账。
她的算盘打得不算熟练,常常有停顿,珠子的拨弄敲击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店堂里。愈发让人觉得夜深人寂。
江姨娘剪了剪蜡烛花,心疼道:“时候不早了,还不去睡?这点账明日一早再算就是。”
“一早就有人来交洗过的衣服,要记账,要发筹子。事情多得很呢,哪有时间再算账?”董明珰揉了下眼睛,“咱们这点小生意,算个账用不了多会。再说明天还得帮着兰儿洗菜呢――那些小菜都卖得差不多了,大伙都说娘你腌菜的手艺好呢。”
江姨娘扶着桌沿坐下,叹了一声,道:“真真是造孽!过去咱们娘儿俩在老爷家里,虽说不怎么得意,你也是娇生惯养,衣食无忧。如今自己做买卖,不但要抛头露面,还要做这些苦活――娘倒是不要紧。你还是黄花闺女,这么操持,吃苦受累不说,名声也不好听。”她叹了一声,又道,“前些日子有人来说得那位祝老爷,娘倒是觉得不错。知根知底的大户人家,又是读书明礼的世家。若是当时答应了,也省得你现在这般操劳了!”
董明珰道:“娘,我倒觉得现在日子过得舒心。给人当妾有什么好的?您给董老爷当了一辈子小妾,除了受气就是受气。过去咱们娘俩窝在三间厢房里,轻易连个门都不敢迈。别说见到老爷大娘他们,就是见着有头脸的丫鬟仆妇都得低声下气的。白白受了多少窝囊气?老爷到您屋里来一回,厨房里有点好饭好菜,十天半月不来,就拿残羹剩饭来打发咱们。过年做新衣,我们娘俩也是最少的――我原不是他的骨血,没什么好争的。您好歹侍奉他十几年,也给他生过儿女,虽说没养住了,到底也不该这么作践您不是?那祝老爷你就肯定他能比董老爷好?我看这男人都是一丘之貉。”
江姨娘又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道:“珰儿,我知道你生性好强,想自己做点事。可你终究是个女孩子,也总是诗书人家出身。你做了这样的营生,将来如何有体面的人家愿意聘你去?娘不要紧,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在那里混不是混?纵受些气,做低伏小的也就过去了。好歹能给你个衣食无忧。过两年再给你找个体面人家嫁了,娘也就没什么牵挂了。如今做这样的小生意,一来碍你的终身大事,二来万一有什么变故做不下去了,又何以为生?”
董明珰笑道:“娘――你多虑了。咱们娘俩这十几年过得是寄人篱下的日子,不说受气不受气。这祝老爷您就能担保他愿意养您一辈子?当初在董家的时候,您不也总是担惊受怕,只要老爷一两个月不来您房里,就怕老爷厌了您,要将咱们娘俩扫地出门吗?仰人鼻息,看人脸色,都不是问题,女儿也不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人――可是您就算看人的脸色,谨小慎微,也未必能有个好下场。还是自己养活自己有底气。至于这做买卖的事情,女儿还是那样想:这广州到处都有银子,就看咱们会不会去拣了,澳洲人来了世道又清明,买卖也容易做。”
江姨娘还想再说什么,想了想又没再说下去。道:“娘是个没用的人,你有见识有主见。就依你便是。只是你自己总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做买卖抛头露面少不了,行事须有分寸!”
董明珰应了个“是”。江姨娘又正色道:“今日你给那李捕快金银花,很不该你自己亲手去送,让兰儿或者董祥去做便是了。还有那纸袋上的花――是你画得罢?虽说咱们做买卖,结好公门中人是应有之义,这样做也未免有些轻浮了。”
江姨娘又道:“这且罢了。娘知道你这是在笼络他,可是凡事都得有个度!万一让那李捕快起了心思怎么办?他以为你对他有意,到时候托人来说媒又如何是好?应了他,即委屈了你,娘也舍不得――他毕竟是个胥吏;不应,反倒让他怀恨在心,这班捕快衙役,有哪个是善心的?要害咱们这样无根无底的人家那不过举手之劳。”
董明珰低声道:“娘,您说得是。是女儿想差了。不过,依女儿看,澳洲人的警察和大明的捕快衙役不是一回事。那李警官看其往日言行,虽有些世家子弟的浮夸,却是个正派人,断不至于如此。纵然有什么万一,刘府尹的通房丫鬟与女儿也算有些交情,事情若急了,可以去求告与她。”
从光孝寺出来之后,董明珰便备了一份广州的土产薄礼去见了郭熙儿。为得便是与她拉关系。郭熙儿在广州没有一个熟人,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原就觉得无聊。董明珰的拜访正合其意。董明珰是大户人家里被挤兑出来的精明,察言观色会说话。郭熙儿又是胸无城府之人,三来二去,俩人就成了手帕交,时常走动。这也是董明珰有底气开店的重要原因之一。
江姨娘道:“你总要知道分寸才好!求人不如求己呀。”琇書蛧
董明珰想这会倒是想到要“求己了”!她忍住笑,低头道:“娘说得是。”
江姨娘起身道:“我就不打搅你做事了,你做好了,早些去睡。”她的眼神即心疼又担心,“别累坏了身子。”
“娘您放心好了,我一会就去睡。”
“你的裹脚,安歇前亦要裹好缠紧。我这几日见你的裹脚都松了。”江姨娘正色“提醒”道,“你的一双脚当初可是娘费了好大功夫才裹出来的,不裹紧可就白费当初这番功夫了。”
董明珰已经偷偷松了裹脚好些日子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母亲的法眼,只好应道:“是,女儿知道了。”
大宋广州特别市警察局治安科每天都是一派繁忙的景象,那些巡警和国民军逮捕的人络绎不绝地被送到这里。充作办公室的衙署大堂里经常人满为患,人声鼎沸。
虽说这广州城里有国民军和伏波军两大强力武装驻扎维持治安,不过在这大明法统土崩瓦解而元老院的光辉还没有照耀大地的当下,想从混乱的局面里混水摸鱼的自然是大有人在。在最初的一个月里,恶性案件层出不穷,经过几个月的“严厉打击”之后,杀人抢劫之类的案件大幅度下降了,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诈骗、偷盗、扒窃、勒索、斗殴、毁坏公物、破坏卫生……之类的治安案件涌入。这倒不是广州的治安案件出现了爆发性增长,而是过去这些犯罪行为在大明的法制体系里不算案件,另一些则是因为过去百姓习以为常的事情,现在都算是小微治安案件,案子数量自然就上升了
李子玉在治安科里主要就是处理这些被巡逻人员扭送来的人员。有的是在街上大小便、有的是打架,有的是街坊邻里纠纷……有阿贵这个毕恭毕敬的下属,李子玉对自己当初决定当警察这件事是越发觉得明智,要说有什么不太满意就是不能亲手给这些牛鬼蛇神们来上几棍杀威棒――警察局里不许用鞭杖之刑,干这事的另有其人。
“阿贵,你把这两个带到后面去给我‘挂’着,让他们先消消火,再交给治安法庭。”
李子玉把两个在城外殴打进城菜农,抢劫蔬菜的后生交给阿贵--在后面的拘留室里,有根装在墙上的横杆上,被挂起来的,单手铐在杆子上,身子不悬空,脚尖着地。挂上半天一天,有的人连尿都会失禁――正准备喝口水的时候,曾卷就哭着在出现在办公室里了。
“玉哥!你要给我做主啊!”
他这进来一叫,惹得满屋子的人都朝他看去。李子玉更是被吓了一跳,再看曾卷的摸样:发髻散乱,脸上横七竖八的都是抓痕,有的已经渗出血来。衣服上满是成泥土,还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李子玉赶紧迎过去道:““曾卷你怎么了?!和人打架了?有什么事情慢慢说。”说着他对阿贵一摆头,“拿纸笔来,做笔录!”
“明女!……明女……明女不见啦!呜呜呜.……一定是那个死婆娘把她给卖了……呜呜……”(未完待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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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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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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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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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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