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也知道,百姓并不同他一心,官兵也是冲着他毫不迟疑的挥洒钱财才肯出力守城的。所以他出了布告:有敢擅自勾引城外流贼的,全家斩首;财物没收后赏给守城兵民,试图以此来坚定守城军队的决心。同时严禁守城百姓同城外义军说话。可是城里的兵丁多半与百姓相熟,而且都害怕万一城破之后会被报仇,所以当他们在城上发现有百姓与城外说话时,尽管不断地斥骂,挥舞大刀,却并不真的动手。
吴光旨见城上城下搭话,生怕百姓被髡贼蛊惑,见有不少髡贼士兵近城,立刻命令城上点炮。
官兵们迟疑着不肯动手,吴光旨大怒:“快点炮!”接着又吼道:“打一炮,赏银五两!”
这下南关上两门炮同时点炮了。炮弹飞出去,然而炮手故意瞄得太高,一枚直接掉到来江里,一枚落在泥滩上。
巡逻艇上的舰炮立刻还击,六门大炮同时点燃,向着城上打去。吴光旨在城上看见火光一闪,立即一挥手,要大家赶快散开,伏身躲避。炮弹又打坏两个城垛,将躲在后面的三个壮丁打成两截,有一颗炮弹飞入城内,打毁一座草房,燃烧起来。
这时城下架起几个白铁皮的大喇叭,叫几个大嗓门的士兵在那里喊叫:“城内军民士绅人等听着:立刻捉住县令开城投降,不然攻下新安,全城屠灭,鸡犬不留!”
城上一片骚动,吴光旨手持一把倭刀,瞪着血红的眼睛吼道:“大家莫怕!这是髡贼虚言恐吓,他们就这么几百人几条船,别想动我新安一根毫毛!打跑髡贼,守城军民一人赏五十两!战死的加倍!”
他身边有几十个用银子喂饱了的兵丁民壮,也跟着吼叫起来,不时还挥舞下手里的大刀。暂时将骚动压制来下去。
吴光旨眼看着人心不稳,瞪着眼睛看到不远处一个民壮偷眼在往外面瞧,好像在做什么什么手势,他立刻将刀一指,吼了一声:“拿下!”
亲兵冲过去将那民壮扭胳膊抓肩的推到他面前。民壮一脸懵懂又夹杂着惊慌,连连叫喊:“点解拉我?”
吴光旨森然道:“本官瞧得明白,你才时在城上与髡贼勾搭言语,方才又外面做手势,必然是髡贼的奸细!来啊!斩来!”
那民壮连叫冤枉,两边亲兵将他拉下马坡,就在城墙下手起刀落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号令在城门!”吴县令吼道,“哪个敢再与髡贼勾搭,不出力守城的,这样是下场!”
吴光旨杀了人,立了威,暂时将人压制下去。然而这时候从城外射来十几枝响箭,响箭上系有“晓谕”,吴光旨生怕有人拣拾来动摇人心,厉声关照“不许拾响箭!”他的亲兵赶紧过去拣拾,然而还是有一些被腿脚快的人拣走了。
他打开“晓谕”一看,上面潦草的用墨笔写着限城内军民在一个时辰内开门献城,大军秋毫无犯,保全一城生灵。大军进入新安县城只诛杀县令。
虽然他竭力封锁消息,城内的官绅们还是看到了“晓谕”,兵丁们也有人看到了。大家私下纷纷议论,无法禁止。
城中绅民都愿投降,不想打仗。澳洲人素来有秋毫无犯之誉,然而也有对反抗者残酷无情的恶名。因而大家都觉得不管府城是否陷落,先投降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是最要紧的。尤其是缙绅们,已经被迫拿出来大笔银子守城,觉得利益受损,再也不想陪着吴县令“忠”下去了。
吴光旨知道城中人心不稳,特别是缙绅们的态度暧昧。这使得他非常惊慌。因为他在陕西任职的时候,不止一次打败过企图攻城的“流寇”,靠得就是县内缙绅的鼎力襄助。但是此地的髡贼似乎和流寇不一样――缙绅和百姓对他们都无仇视害怕的态度。
他召集几位县内的官员商议,大家都拿不出什么主意,反而劝告他不要再守下去。县学教谕说:髡贼在本地素有人望,和他们硬抗百姓和缙绅都不会支持的。他又说道:
“髡贼素来对顺者宽,对逆者严。眼下还未大战,亦未有大死伤。吴令若是出城投降,髡贼必不会加害于。”
吴光旨命他们退出,一个人留在屋中,反复愁思,想不出好的办法。江面上又在打炮了。他不禁顿脚长叹,绕柱彷徨,自言自语说:
“唉,没料到我竟落到这个下场!”
快到中午的时候,城中官绅父老来到县衙上求见。吴光旨将大家迎入花厅中。今日厅中的情景与往日大不相同。三个月前他初到新安,缙绅父老们为他接风洗尘,他在厅中好不得意。就在早晨他镇压来企图叛变的千总,召集官绅,会商加固城防事宜。缙绅父老们也是恭恭敬敬,唯唯诺诺。称他是少有的“干才”。然而局势突然一变,花厅中一片愁眉苦脸。
大家坐下以后,一个为首的士绅先说道:
“现在一城官绅父老来见吴令,不为别事,只是为请吴令设法保全一城官绅军民的性命。”
他心中明白他们的来意,还想竭力再劝那么一劝:“本县正在竭力守御,准备与流贼死战,这就是为的保全一城官绅百姓的身家性命。”
另一位士绅说:“死战决不能取胜,守城断无把握。如若坚守,不但不能保全官绅百姓性命,反而将遭屠城之祸。吴令可曾想过?”
吴光旨道:“束手就擒固然能苟活一时,可也就成来刀俎上的鱼肉。髡贼入城之后,是否烧杀都在他们的一念之间――就算他们不屠不烧,诸位缙绅父老哪一位不是有家有业妻妾成群。髡贼若是要你们报效军饷献出美女,到那个时候,诸位父老是遵命还是不遵命?要知道那时候可由不得你们了!”
这番话有理有据,要是放在其他地方,就凭这番话就足够了。他在陕西当县令的时候,屡次用这样的话来激励缙绅,几乎百试百灵。然而在这里却不管用。一个缙绅道:“澳洲人素来言而有信,也非贪财好色之徒。”
几年前澳洲人突入珠江的种种事迹,缙绅们都是知道的。凡是顺从澳洲人献出粮饷的墟镇村落,澳洲人都没有破坏,征收的“合理负担”也很轻;甚至还顺路剿灭了当地的许多零散水匪,一时治安都为之一靖。那些办团对抗的,都遭到严厉的惩罚,当地缙绅豪强为之一空。缙绅们都害怕自己落到这样的下场,所以竭力主张开城顺服。
“就是老爷本人,虽然一时糊涂,我等也会向澳洲人美言,竭力保全的。”
另一个缙绅赶紧道:“纵然澳洲人在此不久,只要老爷不受伪职,以澳洲人的脾性也绝不会逼迫。此时事急,情应通权达变,不能死守一个忠字。澳洲人退走之后,我们仍然为朝廷守土,岂不两全其美?纵然朝廷有什么不是要追究,本县缙绅也会竭力为老爷说话的。”
吴光旨七窍生烟,暗骂“无耻”。他按捺住怒气缓缓道:“阐徽(他的字)自束发受教,读得便是圣人之书,这忠君爱国几个字自幼就牢记心中,绝不敢忘。既食君禄蒙圣恩,决无投降之理。”
县里的教谕本不想多说话,可是现在士绅们已经同吴光旨的话说僵了,他也不得不说道:“请吴老爷三思,今人无固志,孤城无援,断无不破之理。我也是朝廷命官,承乏来此,守土有责。吴令对朝廷具有忠心,难道我就没有忠心么?我也是拔贡出身,受过孔孟之教。眼下是一城百姓的安危!老爷若是从百姓着眼,暂时投降,救了百姓,也算做了一件好事。”xiumb.com
吴光旨冷笑说:“你既是举人出身,身蒙国恩、食皇上俸禄的人,日后你如何对待皇上?纵然百姓体谅你,国法岂能体谅你?”
教谕道:“孟子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老爷莫要为了一个‘忠’字,便断送了一城百姓的性命!”
大家同声附和。吴光旨见自己处境十分孤立,沉默一阵,长叹一声,说:
“你们且出去,容我先想想。你们放心,吴某决不连累一城官绅百姓!”
“时间可不多了……”
散会以后,吴光旨一个人在花厅内逡巡,十分苦闷。今天早晨的雄心壮志已经化为飞灰。他起了自尽的念头,自己一死,既对得起百姓,也对得起皇上了……
然而他的念头还没转完,县衙外已经骚乱起来。他的一个仆人浑身是血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一头扑倒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老爷!不好了,兵……兵……变了!”(未完待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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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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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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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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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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