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仍旧是女子面容。
不过有大量光芒流动在她的脸上。
像是带着一张游动的京剧脸谱。
凭空生出几分诡异与可怖。
这个光。
与撕裂、吞噬冯元的光,一模一样。
是来自无生老母的力量。
无生老母呢,则是万物归一者的化身。
高凡瞧着镜中这张怪物之脸,立刻意识到之前曾在永恒之魔的七贤书中,在永恒冰原上,见过这个场景。
毛周果然是永恒之魔认定的‘七贤’之一。
之所以能够长生一百二十年,还保持着年轻的形态,就是因为毛周早就信仰了无生老母,成为一位依附于万物归一者的支柱。
……
此刻,窗外喊杀声震天。
那些匪军手中的火把光像是血海一样翻滚在昔日祥和的小镇上。
他们是战场上失利然后流窜到这里的溃兵,是匪徒,是吃人的恶魔。
毛周的闺房也难以幸免,‘砰砰’的脚步声已如催命号角,踏上木楼梯,来到她的门前,仅有的那道门闩绝难防住这些野兽的侵袭,毛周这位闻名华夏的女子工笔画家,也将如其他村中女子一样,落入溃兵手中,沦入无间地狱,那境遇之悲惨,会让她甚至恨不得自己未出生在这个世上。
就像这个国家一样,满是乱离,尽皆凋敝,前方没有光明,只是无尽黑暗。
但如果我望不见光,我应成为光,哪怕这光的代价,要燃烧我自己……
毛周一生精绝画技,不理外物,甚至投身无生老母求长生,只为用漫长岁月更进一步提升画技,一生念念不望便是画红楼与画红楼,但此刻面对烽火燃便的家乡,也是猛得惊醒,乱世之中没有安乐,她应该做点什么了。
“伟大无生老母,我愿以身饲之,身生火,魂燃光,万物归一,身心永坠而不悔……”
毛周眼前燃起了剧烈的光,那光带着洪钟大吕般的轰鸣之声。
……
糟糕。
晚了。
高凡意识到自己恐怕来不及阻止毛周的异化。
……
哗!
大量神秘开始洗刷他的灵魂。
理智开始下降。
他灵感殿堂中作为最后屏障的‘波士顿城’,开始再次陷入天灾般的塌陷中。
带着巨响的白光冲击着这座城市。
像是毁坏着整个大陆的飓风。
虽然这座城市的每条街道,每个市民,都是一道略显单簿的屏障,但当数百万人集合在一起时,便凝成了一道坚实的堤坝,抵抗着来自伟大存在的神秘浪潮。
在一刻。
在这个夜晚。
已睡的,未睡的,十万波士顿家庭代表,四十万波士顿人,乃至于超过三百万拥有波士顿血裔者,都经历了一个奇异梦境,他们看到有一株巨大的肉树自天而降,那肉树高足千米,自夜空中坠下,每一根枝干每一片树叶都燃着让人灵魂震颤的光,这让祂看起来仿佛是个神圣的光芒祭坛。
而当他们感受到恐惧时,另外一股无弗远近的温暖和勇气,却在数百万波士顿人心中彼此相连,以某个有些黑暗、有些疯狂、有些绝望的黑色人影为核心,汇聚成了一道高及天边的巨坝,保护住了所有人的灵魂和理智。
我们站在一起……
波士顿人心中升腾起殉难般的喜悦。
虽然这只是梦境,但却如此真实,以至于在第二天所有人彼此交谈时,都会提及这一感受,并由衷的升腾而起一种战栗与激动,当然,那是第二天的事了。
今天晚上。
高凡意识到。
虽然他的神秘学只有30。
但他的画作,他的《波士顿人》,他灵感中的波士顿城,可不是30点神秘能够描述其壮观的,这件仪式,这件令咒,对他而言,就像是一件强大的法宝,可以保护他的理智,不被来自伟大存在的巨量神秘所压垮。
比如,此刻。
在解析万物归一者的令咒时,他灵感升腾,融入毛周被万物归一者以‘光芒’灌注的过程中,如果没有灵感殿堂中的波士顿城,他肯定会理智狂降,甚至降到警戒线以下,但此刻,只降了不到10点,便目睹了这个神秘而伟大的过程。
他看到毛周异化成为一棵树。
一棵血肉之树。
她高足十米,有三层楼那么高,光芒流转在她体内,把人皮撑开,将所有骨肉外翻,由此变成了一株以光为外显脉络,骨与肉为基本组织的血色花树,她的脸被嵌在树身上,发出痛苦的嘶吼与鸣叫,每一根树枝上,都吊着一根尖利的画笔,那画笔的尖头,则是更加明亮的光。
她瑰丽无比。
用工笔画了几十年的仕女与山水,为无数袍衫裙钗涂抹铅研,为无数青山绿水施青抹绿,但在这一刻,以向无生老母贡献自身为代价,毛周把自己变成了最最瑰丽耀眼的一幅绝世之画。
不止瑰丽,而且致命。
几个拿着枪的溃兵,用枪把砸开木门,带着淫邪的笑容闯进来时,望见的就是这样一株极其神秘之造化的光树之花,他们脸上的震惊与愚昧和邪恶凝结在一起,变成了毛周最为欣赏的快意。
杀戮,开始了~琇書網
……
“住手!”
一个声音带着神秘砸进高凡的脑子里。
沸腾的杀意和快乐的屠戮在一这刻戛然而止。
毛周和高凡愕然望向四周。
这一刻,清晨的曙光从东方天际照进了这个昔日的详和江南小镇。
满地皆是残砖碎瓦和横陈尸体。
尸体中不止有那些溃兵,还有毛周的乡亲和亲人们。
经过一夜的践踏,整个数百年历史的小镇已经几近于……殁。
它没有毁于兵灾。
而是毁于神秘。
“怎么会这样!”毛周和高凡发出怒吼。
“我来晚了。”一个青年骑着马站在高凡面前。
曙光下他军帽上的太阳型徽章非常耀眼。
他背后是阵容整齐的骑兵,足有数百人。
这些军队在昔日的毛周眼中,该是无比强大、足够保卫整个小镇的一股力量,但此刻毛周的视角,足够俯视他们,并不是从树上的那张人脸来看,而是她树上的每一条枝干,都是她的眼睛。
“你们来得太晚了!”毛周和高凡发出悲泣般的吼叫,“林帅……林森浩!你为什么才来!”
“林帅……林森浩……哎?”高凡跟着喊,喊到一半,忽得一醒。
“对不起。”穿着将军制服,手戴白色手套握着缰绳的林森浩,仰头望着这个瑰丽的神奇造物,“但毛周女士,你也不应把自己献祭给万物归一者,让祂平白得到了一根支柱型奴仆,这拯救不了你的家乡,只会毁掉这里。”
“废话!我能怎么办!”毛周绝望的尖叫。
“林森浩?”高凡则是发出另外一个声音。
“嗯?”林森浩也愣了一下,“高凡?”
嗖!
毛周已经挥舞着大量树枝像是天降的导弹那样带着烈光轰向了林森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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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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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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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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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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