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凡面色骤变。
这几个月以来,自从系统觉醒之后,他绘画技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步。
所获得都是‘天才’‘令人诧异’‘突飞猛进’等等赞誉。
他已经有点习惯了获得这样的赞誉。
突然之间,吕国楹一句‘你退步了’,像刀子一样戳进他的心。
击垮一个艺术家很容易,只要怀疑他的作品就够了。
一个足够自我的艺术家,可能抱着‘举世皆敌’的自负和勇气,能够抵抗一百万句诋毁,因为在他的视野中,那些都被归为不懂艺术的庸俗之辈。
但一个惯于欣赏他、给其赞誉的长辈兼大师——高凡虽然嘴上不说,但潜意识里,的确已把吕国楹视为师长,只是这家伙性格上与吕国楹同样别扭,很难把尊敬挂在嘴边——这样一个油画大师,一句‘你退步了’,让高凡的心情立刻变得无比糟糕。
甚至上帝都觉查到了高凡的情绪变化,开始把毛茸茸的脑袋在高凡脸上蹭来蹭去。
吕国楹也不再说话,继续端详那幅画。
高凡则是脸色僵硬,紧皱着眉,也盯着自己那幅画。
见气氛颇有点凝固,劳伦斯便开口:“老师,您对高凡未免太过苛责了,这明明是一副大师水准的油画作品,任何一个新锐画家有这样的作品,都会得到艺术界的极高评价啊。”
劳伦斯明显是倾向于高凡的,毕竟那是他的签约画家。
同时他真正觉得这幅《猫》有大师水准,别说一个新锐画家,就是成名的青年画家,有这样的作品,都会被艺术界视为其创作生涯的一个高峰。
“你懂什么!”吕国楹掉转自己的毒牙方向,向劳伦斯喷射致命的毒液,“你是个商人,浑身铜臭,根本不懂什么叫艺术,我怎么瞎了眼,收了你这个徒弟,自己不成器不说,还要连累你签约的画家都变成一个臭画匠!”
劳伦斯被吕国楹用狂风暴雨般的口水洗礼着,但这对劳伦斯来说,已经是常态了,面对吕国楹,就得有着唾面自干的交流技巧,他退后半步,稍避风芒也避开口水,嘴里也嘀咕:“老师,您得讲道理,就是您,在高凡这个岁数……也没这个成就吧!”m.χIùmЬ.CǒM
“我能和他比么……”吕国楹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对劲,这岂不是太低看自己了?便改口:“不,他能和我比么?他是将来能开宗立派的人!”
好像同样在贬低自己,但不管了……吕国楹把自己看到这幅画的痛心之处,变成口中喷射的毒液机关枪,向着眼前二人泼洒。
“这幅画,‘技巧’很成熟,大师级作品,没错,但这个‘技巧’的名字叫什么?叫妥协!我在这幅画中只看到了敷衍和妥协,高凡,你的技巧在进步,可你的表达退步了,你的画里没了要摸到天边儿的抗争和勇气!这才几天啊,你就退步成这样!你在干什么啊?”
吕国楹的痛心疾首,让高凡很羞愧。
的确,这副画他用了很高的技巧,是一幅不差的作品,或者说,准大师级。
但吕国楹眼光之毒,却一眼就看出,高凡没有用尽全部的热情和欲望去创作它。
这是因为高凡创作《崩卡傩舞》不利,转而向自己不足的能力所妥协,而创作的作品。
技巧娴熟,画面饱满,风格明晰,一切都很好,如果是吕国楹不认识高凡,只看到这幅作品,再知晓高凡的年龄,也得感叹这是一位天才。
但作为一路看着高凡成长的人,吕国楹很清楚高凡正在一个创作和表达欲望最强烈的巅峰期,在这个时期,画家的创作欲望、成就和进步,是一生最大的。
就像是梵高住进精神病院的时候,以每天一幅甚至两幅画作的速度,向世界表达自我,那是其一生最为光芒绽放的辉煌时刻。
画家一生,这样的时间并不多。
因为一个人热情的数量和质量都是有限的。
“您说得对。”高凡诚心诚意得说,“这是一幅失败的作品。”
“也不算失败吧……”劳伦斯忙说,因为他觉查到下一刻可能会发生什么。
“对你来说,的确很失败。”吕国楹说。
“您怎么看出妥协的?”高凡好奇得问。
“如果用尽全部技巧和热情,会有达不到的地方,但这幅很完美,特别是猫身上的光与周围环境的融合,有提香的感觉,对其他人来说,这幅作品很好,但对你现在这个进步巨大的人生阶段,这是失败的。”吕国楹指点着画中的色彩部分。
“为什么完美就是妥协呢?”
“创作总是不完美的,上帝也有缺点。”
喵~上帝叫了一声。
高凡和吕国楹都不理劳伦斯,同时事情在向着劳伦斯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就见这老少二人指着画聊了几分钟后,开始拿着铲子铲画上的油彩了。
劳伦斯强忍着说出‘我已经收购了这幅画,现在这幅画归方格斯了,你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的问句,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敢这么说,又会被吕国楹无情毒牙的肆意撕扯和噬咬。
而铲完了画之后,高凡拿着铅笔在上面写上了‘欠方格斯油画作品一幅,高凡’的字,再交给劳伦斯,劳伦斯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只收到一张白条么?
“对了,我给你找了个老师。”吕国楹又说,“冯元你知道吧?”
冯元……当然知道,是个国画大咖。
有多大呢,是隔壁国内首屈一指美院的名誉院长,其他美协、画协的职务一大堆,出版过教材百万字,用著作等身来形容并无不妥。
国内为数不多精擅工笔画的大家之一。
“你跟老冯去学学工笔。”吕国楹说。
“行啊~谢谢您~”高凡乐了,他一直想研究下工笔技巧呢,肯定会对他的画家各项技能有所提高的。
“老师,PACE那边的委托……”劳伦斯提醒吕国楹。
这件事可不能耽误,这就跟一个绝世高手,正好碰上一个全世界范围的擂台,同时可见范围内无一合之敌,这还不上场,要等什么时候?
“不会耽误,另外,你可别觉得很简单,我听说乔治·巴塞利兹也接受了委托。”吕国楹说。
劳伦斯惊讶得‘啊’了一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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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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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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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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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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