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柱雄说看高凡中午吃得似乎不太满意,便把晚餐换了样式,从日式换成了中式。
高凡对吃什么一向不在意。
但当开水白菜、白袍虾仁、软兜长鱼、国宴狮子头、佛跳墙这些国宴级别的淮扬菜摆上桌子,他也不由得食指大动。
随即,窗外一捧火,则彻底照亮了夜空。
高凡和吴好学眼瞧着窗外那座高可俯瞰天皇陵墓的佛塔,被烧成了一把雄雄燃烧的巨大火炬。
火焰缭绕,浓烟如柱,映得夜空鼎沸,也照得临舍之湖水之内一片通明,恍若白昼。
吃国宴菜,赏佛塔火,这一顿晚饭吃得很别致啊~
“高凡先生说‘逐佛’,我便烧了这座住了二十年的佛塔,不知先生还需要什么?”三柱雄语声微弱的说。xiumb.com
他由于老迈,对桌上的菜肴只是浅尝辄止,大半也是为了陪客人,此刻又因为高凡一句话便烧了佛塔,可见对高凡的‘尊敬’了。
但这尊敬也是压力,更是逼迫,所有一切都是他预付给高凡的酬金,如果高凡画不出他想要的永生,那么……
“我看到您的诚意了。”高凡点点头,“还算满意。”
“满意就好,满意就好……”三柱雄低声说,他垂着双目,面颊枯瘦,瞧起便是坐在这,便已经是在耗费他仅余不多的寿命了。
但吴好学却感觉到了威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咆哮……经上次高凡提醒,吴好学把注意力悄悄移到桌底,他瞥了一眼,灯光照不到桌底,但三柱雄的影子却异常明显,它宛如是个独立个体,悄悄蹲在那,不像是三柱雄,却像是个小孩。
爪牙……还是什么……
吴好学与那影子对视了一眼,与影子对视,这个感觉很奇妙,但那影子的确是头部位置上有更深色的两个眼窝,望向吴好学时,吴好学只觉得鸡皮疙瘩从背后层层叠叠的升起,起了一身白毛汗。
无论是什么……恐怕很难对付……
吴好学望了一眼高凡,就见高凡还在那大快朵颐,不禁感慨老师就是老师,盲目自信就是牛。
“……什么时候开始?”三柱雄又问,他声音很轻,不注意听几乎听不见。
但高凡听见了,他点头:“现在就可以。”
“……要多久?”三柱雄继续问。
高凡举起三根手指。
“三天?”三柱雄问。
“不,三年。”高凡说,“三年期间,你不能接触任何与‘佛’有关的事物。”
“呵呵……”三柱雄笑着。
嗷!吴好学只觉脚下有又凉又腥的风一动,冻得他膝盖发麻,他急忙往下一看,骇得几乎跳了起来,因为三柱雄的影子已经出现在他和高凡之间,尾部还在三柱雄脚下,头部却已经到了他们身侧,似是被整个拉长了,那双黑窝似的双眼,死死盯着他们。
“三年,不行……太长了,我活不了那么久。”三柱雄轻声说。
“三个月。”高凡放低条件。
“活不到……”三柱雄说。
“你努努力啊,那三周呢?”高凡说。
三柱雄继续摇头。
吴好学这时忍不住叫了一声,因为那条影子已经把手攀在他的右脚腕上,他顿时感觉自己失去了这只脚,宛如被从温暖室内一下子沉入冰冷刺骨的海水中——他受过这样的训练,但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影子能够做到这一点。
“三天!”高凡咬牙,“就三天!”
“……好。”三柱雄点点头,他在池田的搀扶下,慢悠悠得站起,又晃悠悠得离开,“画家先生,我在主堂等您。”
高凡和吴好学目送三柱雄离开,他背后那条影子像是蛇一样漫长,又黑又长,明显不正常。
“扶我一把……”瞧着三柱雄离开了,高凡才对吴好学说。
等着吴好学把高凡扶到一边坐下,才看到高凡的腿上各有好几个黑色手印,显然是那条影子干的,吴好学知道那是什么滋味,高凡都被冻僵了,竟然一句痛都没叫。
“这样您哼都不哼一声?”吴好学敬佩高凡。
“哼了会被瞧不起,MD,这家伙从哪搞到这么好用的令咒,我确定这是令咒了……”高凡对吴好学一笑,“小吴同学,这下咱们被逼上梁山了,非得给他画出永生不可,否则咱们的小命可能要交待在这。”
“接线员小姐说过,这个时候,就要开始B计划了。”吴好学开始从包里掏出他的合金折叠弓组件,“我先保护您离开,再回来杀掉三柱雄。”
“我只是开玩笑~”高凡忙说,“配合气氛,制造一下紧张氛围,还有三天呢,别急,先让我试试。”
“您有把握?”吴好学问。
“有。”高凡收敛表情,非常正式的回答。
可惜吴好学不是劳伦斯,看不出高凡说瞎话时的微表情。
……
主堂。
夜已深了。
三柱雄瞧着面前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只有二十六岁,却已经是闻名于世的著名画家,三柱雄不必羡慕他的名气,也不会羡慕他的身价,这些东西对三柱雄来说,都是这个世界真相上如雾如露亦如电般的假像。
唯有时间,唯有衰老,才是一切的真相和终点。
而有一些人,掌握着破解真相的力量,衰老和死亡在他们眼中并非是无解的难题,他们称这些力量为神秘,而眼前的年轻人,就掌握着神秘的权柄。
“你在用神秘作画……?”三柱雄低声问。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神秘的存在的?”画家问。
“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世界不像是现在这样,但是什么样子,我有点记不清了……”三柱雄如同梦呓一般说。
“你很小的时候,大概是1920年后几年,正是世界变革的时候,你的记忆可能被多次篡改,不记得也很正常。”画家说,“你那时接触到的神秘,是什么样子的?”
“我父亲,他曾经是第三师团的上校,他从沪上回来时,看到初生的我,就送了我一块玉,他说,这玉上的保护神,可以护佑我终身平安,那便是,神秘了……”三柱雄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块玉,那玉是个剑的模样,上面似乎有血痕,看见它,画家仿佛听到了一声嘹亮又凄厉的军号声。
“哦?第三师团,沪上……令尊是侵华战犯?”画家问。
“那的确是一场失败的战争。”三柱雄说。
“呵~”画家露出略带疯狂的笑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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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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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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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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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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