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控制室内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仰头看向中央大屏幕上播放的实时画面。
黑色的巨大机房内奔走的散乱人群如同受惊的羊群,在错综复杂的如林机柜中四散奔逃着,在他们身后追猎的是暴戾无情的猎人。
一颗颗头颅和着鲜血抛飞又落下,这让人无端的想起了中国的一项叫“嘉礼”的民间手艺,换作现在的官方称谓叫作“丝戏”,全称“悬丝傀儡”,是木偶戏的一种。表演时艺人用线牵引木偶表演动作,在明清时期多丝戏表演的剧目多为《关羽过五关斩六将》、《三英战吕布》这种戏码。
剧目中,只看见提线的手艺人端坐在小巧的戏台之上,手指快速翻飞,丝线下的三具、四具甚至更多的人偶在一旁的敲锣打鼓声中战作一团,名将人偶手持的关刀手起刀落,敌寇人偶的头颅立刻被丝线高高扯起翻飞到戏台之后,失了脑袋与线头的木偶立刻滚倒在地成了背景。
如今,屏幕中阴影里助跑飞跃障碍,手起刀落的男孩似乎成为了最顶尖的丝戏艺人,一般的丝戏艺人最大极限掌控五到六具人偶,掌控着手下翻飞起落的小人生死,可如今中央屏幕里的男孩在飞舞之间,人头如云升雨降般起落,穿梭在片片红雨中滴血不沾。
五具?六具?他此刻司管的是上百具傀儡的生死,如果他愿意,那么今天就会有百颗头颅抛飞到幕后,舞台之上尸体如山如海般堆积血流如注,自始至终冷漠地读着数,只为砍到他满意的那一颗圆润饱满的脑袋。
抱着文件的女秘书看见屏幕上的一幕幕差些崴到了脚,每个人都缄默不语仿佛害怕呼吸大声了一些都会惊扰到那寂静屠杀中的恐怖。执行部的确是一个冷酷高效的屠宰场,但中央控制室中并非每个人都是屠夫,他们见到这一幕都有些错乱,人命的价值顷刻间似乎变得比手中的文件纸张还要轻薄的多。
“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一步么?”有一位女实习生低声说。
施耐德回首看了她一眼,但却什么也没说,意思便是执行部长默许、甚至纵容、鼓励了这场屠杀,现在他们进行的是数十年难得一见的‘S’级任务,由校董会以及更上的秘党们直派,任何的伦理道德都得在任务前让道。
‘S’级任务其中的一条是在进入辉夜姬机房的过程中,任何目击了任务专员的目标都会被肃清,而肃清的执行者自然只能是专员本身,这是死命令,秘党不会允许日本分部发现了他们指派专员进行过这项间谍行动,本身本部和蛇岐八家的关系在近年来便越来越疏远了,为确保支部的稳定性迫不得已才有了这次‘S’级任务。
如果‘S’级任务外泄,那么欧洲秘党们面临的毫无疑问将会是一场内乱的战争。
未知言灵的使用者是冲着林年来的,他在辉夜姬机房堵到了林年,那今天他就只能死在这里,没有第二个结局可言。
‘S’级任务的执行者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杀了肃清对象,林年其实早些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现在他所做的不过是忠于使命罢了。
Business_is_Business,任务就是任务,有些活儿脏手,但接下了就得好好地、事无巨细地做完。
昂热,你又成功挖掘出了一口刀刃——可有些时候,刀口沁血太多了是会落下铁锈的,像这种锋芒毕露的刀子势必得用在刀尖上,而并非是整段的浸没进鲜血里。
噬罪者这种东西,有一个就好了。
施耐德注视着屏幕里冷酷无情、肃清着人偶傀儡的林年,手下快速的在控制台上键入了新的命令。
“接受指令,模拟运算开始。”中央控制室内,诺玛的声音响起了。
与此同时,在源氏重工辉夜姬的机房内,猎杀着人偶的林年陡然停下了脚步,踩在了机柜上看向四周,无数机柜的风扇开始发出了高昂的呼啸声,整个机房‘活了’过来,每一块处理器都开始过载运行,机柜中的提示灯开始频繁闪烁,机器运作的噪音越发聒噪。
“这是。”林年停下了追杀,扭头看了眼四周的异变,他最先感受到的就是温度的变化,机柜组在过载运行时最能直接影响到周遭环境的因素便是温度,这也是为什么大多的机房地址都会选在大厦湿冷的地下室。
辉夜姬机房的温度很快上升到了四十度,并且还在随着每分每秒的推移持续增高,林年注意到了在这种全负荷运转下机房内的排气扇和空调孔都紧闭不开,这导致了室温升温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就是驻足愣神的一会儿功夫室温就已经快要突破四十五度了。
林年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一个被控制的人偶从他脚下的机柜前奔逃而过,他随手丢出了手里的小刀命中了他的后脑勺破坏了大脑中枢,再摸出了手机看了眼屏幕。
银色的半朽世界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又一条线路图,起点是林年现在站立的位置,路线沿经墙边的楼梯上到二楼的配电机组,他随着线路的指引抬头看过去,只见到在二楼角落的一扇安全门上红色的禁止通行灯牌刷一下跳成了绿色,门锁应声而开露出了一道透着走廊光线的门缝。
“你有三十秒的时间撤离。”手机外放响起了施耐德嘶哑的声音:“三十秒后辉夜姬的机房将会锁死,四十秒后因为高温过载发生爆炸,大部分的机组都会烧毁,当然也包括你们在走廊上、机房内被摄像头拍下的录像。”
“爆炸的原因将成为谜底,因为辉夜姬会因为这次意外‘失去’这部分的信息库,而在机房中被发现的尸体...”林年轻声说出了施耐德的后话,“敌人入侵机库,本家专员誓死阻拦,最后引起了爆炸共同殉葬。”
林年的读数到了四十结束了,远在千万公里之外的施耐德一个简单的指令将整个机房中的人埋葬在了这里,冷血铁腕的手段令人为之胆寒。
拿着手机的他看着奔逃在辉夜姬机房内,疯狂撞击墙壁和锁死大门的‘活死人’们,无端的低笑了一声,整个中央控制室都回荡着他的声音,每个人都不解这身笑声的意味,唯独施耐德微微颔首不言不语。
“遵命。”林年说罢后熄灭屏幕,此时室内的温度已经逼近五十度了,转头想找自家师姐猫哪个角落里去了,结果发现曼蒂早已经撒开腿往二楼跑了,想来是手机上同样接受到了诺玛的指引。
这些天来的魔鬼式训练在这一刻体现出了充分的效果,大长腿跨起来叫一个健步如飞,值得一提的是这妮子满身都涂满了血浆,想来装‘活死人’也装了老一会儿了,大汗淋漓地边跑边脱衣服。
...见鬼的,她难道就不怕自己剁脑袋的时候失手把她一起剁了吗?
还没等林年多想,黑暗中又一个身影冲刺了出来,紧跟在了曼蒂的身后向着二楼的安全门跑去了!
m.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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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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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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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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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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