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嘞!”
街边流动关东煮小摊,红色帘幕被掀起,带着白色厨师帽的摊主满脸笑容地迎去目光,可在看见坐进来三人的第一眼后,他的脸上顿然出现惊疑不定的神情。
关东煮摊主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一辆流动餐车在东京街头动游西逛,身经百战什么场面没见过?来他这里吃东西的客人有醉酒的上班族、失足的援助少女,甚至还有结伴成群的暴走族,但今天这场面他委实是第一次见。
三个浑身穿的漆黑、脸上也漆黑一片的年轻人一言不发地坐在了摊位上,每个人都是从耳根子黑到了额头,整张脸上看不见一点白的地方,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浓郁的烟味儿。
“客人这是...才下班啊?”摊主端来三个十分应景的黑色瓷盘放在了三人面前试探地问。
“嗯。”其中一个从黑色五官上模糊可以看出年纪较小的男孩点头应了一下。
摊主有些纳闷了,没听说新宿这边有煤窑啊,不过之前听说某座女子学院下面有个黑煤窑迷晕女大学生挖煤,难道这三个就是从里面逃出来的?不过三人里就一个女的啊。
“一瓶冰啤酒。”金发被染得乌黑的女孩咳嗽了两声说,只不过用的是英文,摊主一时间没理解过来。
“两瓶冰啤酒。”靠右的男人开口用地道的东京腔翻译道。
“和一瓶果汁。”年纪较小的男孩开口,口音莫名有点带大阪腔。
“好嘞,这就来。”尽管心怀困惑,摊主还是选择了无视这奇怪的一幕转身去后台准备喝的了,在东京这座鱼龙混杂的城市待久了什么场面没见过?现在只不过是三个煤窑工人下班约在一起吃关东煮喝冰啤酒,很合理嘛!
“我感觉我们像挖煤的。”摊前,曼蒂盯着茶水杯里倒影里‘安能辨我是雌雄’的自己满脸悲催。
“不用感觉。”大久保良一镇静地喝了口茶:“警视厅正在两个街区外排查可疑人物,我们最好现在是人被当成挖煤的。”
“我想杀了炸弹客全家。”林年默默地把茶水倒在了纸巾上抹了一把脸。
三人沉默了许久,最终齐齐叹了口气。
十分钟前,一颗箱载定时炸弹在歌舞伎町一番街中的一栋大楼爆炸,震波碎掉了天然气管道又再度引起了不小的火灾,而他们三人正是从火场中逃出来的。
在爆炸发生的前五秒,曼蒂想要把箱子带到楼道里去甩得远远的,而林年又制止了曼蒂这种很可能把自己作死的行为,两人身后的良一则是毫不犹豫的扩展出了一个直径为三米的领域,火光在填充满事务所的每个角落时,名为‘无尘之地’的言灵已然释放完毕,热量、冲击波、火焰尽数都被阻挡开了,这才让三人免遭炸弹洗脸的悲剧。
如果只是简单的爆炸,三人当然不会这么狼狈,问题麻烦就麻烦在爆炸引起了天然气泄漏点燃了整个楼层,三楼以上大多都是民俗,这个点许多家里都有人,火情往上窜必然会导致无辜民众受困,三人又不得不临时当了一次消防员,在火场里不停地救人出去,这幅煤窑脸就是救人的时候熏出来的。xǐυmь.℃òm
“我以为柯南剧场版里对于东京的危险程度只是夸张而已,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曼蒂理了理自己被烫成渣女卷的漂亮金发欲哭无泪。
“一般我们平时处理的任务都不会有枪战和...爆炸的。”良一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解释很苍白,今天他好像不止一次被打脸了。
“还有酒瓶砸脑袋。”曼蒂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很想说这是意外,但就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是我说错了。”良一微微喘了口气。
“没有质疑本家威信力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炸弹是哪个天杀的寄的前辈有头绪吗?”林年又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了曼蒂问向良一。
“当时情况危急没来得及想太多,在火场里救人的时候我好好整理了一下思绪,大概明白现在我们处于什么样的处境了。”良一用茶水漱了漱口,从汤锅里拿了串肉丸子塞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着。
“知道凶手的来头了?”林年问。
“差不多吧。”良一吞下丸子又拿起了另一根肉串,看起来火场里张开言灵的消耗不小:“但如果我的猜想正确的话,我们以后大概就有很大的麻烦了。”
说到这里良一顿了很久,曼蒂和林年都感觉到了这及几秒内的凝重静待后文,过后他才锤了锤胸口长舒口气:“咽下去了...”
“咳咳咳...”曼蒂被啤酒呛得咳嗽。
“‘无尘之地’这个言灵我记得教科书上看到过,序列位很高,消耗的确很大,慢慢吃恢复一下力气,警视厅大概一时间找不到我们这边来吧?毕竟出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本家应该已经接收到风声了。”林年把走来的摊主放在桌上的冰瓶啤酒递给了良一。
“具体来说大概这个时候本家的执法人已经到达现场了,这种爆炸案的性质极为恶劣,本家多半都会认为案件本身与混血种有关。”良一启开了啤酒灌了一口呼气说。
“那事实呢?”林年拿了一串虾饺进盘子蘸了点黄芥末:“之前在事务所里那几个枪手应该都是普通人,起码到最后审问的阶段都没有暴露出任何混血种的特征——除了他们没露过面的组长。”
“问题大概就出在那个组长身上。”良一点头:“青坊组这个组织现在可以确定是一群临时扎堆起的草台班子了,无组织无纪律,手上拿着货源到处兜售,他们靠的底气就是充足的军火。”
说着,良一从怀里摸出了一团皱巴巴的牛皮纸袋,在只有林年和曼蒂的角度看得见的地方可以看见里面包裹着一把黑色的手枪。
“17发容弹量的MP-443手枪,AKA黑乌鸦,产自俄罗斯现在广泛用于特种部队的配备,现在黑道里常见的走私军火都不过是过时的俄式马卡洛夫手枪,这种新式军械别说国内了,就算在俄罗斯本地都是一等一的违禁品,这玩意根本就不是一个新兴组织能搞到手的。”良一撸着串淡淡地说。
“弹匣还是加长版的,制作很精良。”曼蒂把枪拿到桌下摆弄了一下:“我记得学院里校工部的教官讲过,这种规格的加长弹夹一般只有在工序严谨的军工厂里才能搞到手。”
良一点了点头:“青坊组看起来的确只是一个掩护,我起初以为只是一些个别初出茅庐的混血种想要玩一手制霸黑道的戏码,但现在看起来背后的水比我想的还要深很多,站在青坊组背后的是一个整个庞大的组织...或者说,整个青坊组都是那个组织随手捏造出了的门面罢了,拿来诱骗我们三个上门的把戏,青坊组毁不毁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只要能吸引到我们三人来处理就已经达到目的了。”
“吸引‘我们三个人’上门?我以为这次恐怖袭击是针对本家的...更何况有什么人敢针对你们蛇岐八家?”林年怔了一下,嘴里塞满了鱼板有些难以下咽,比起无尘之地,刹那的消耗也不算低,之前在火场里他可是不止一次用了刹那穿梭火焰中救人。
“我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在日本也不是没有人能跟我们掰手腕——也不算是掰手腕了,用下绊子这个说法更为准确一些。”良一说:“那个组织据说存在已经超过数十年了,但在本家内部也鲜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八姓家主都统一口径将猛鬼众的存在隐匿了,就算是我也只是最近在一次犬山家上层开会时才知道相关信息的。”
“能跟本家下绊子的组织?”林年停下了吃关东煮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旁的曼蒂也是塞着满嘴的海带一脸愣神。
“这个组织的名字叫做‘猛鬼众’,在其中超过七成的成员组成都是危险混血种。”良一平静地说道,关东煮的锅中气泡涌起又炸裂咕噜声不断。
“猛鬼众?没听过啊大哥!七成的成员都是危险混血种,这种组织能在日本存在这么久时间?”可能是在欧洲秘党的麾下待久了,曼蒂有些不可置信日本的局势居然严峻到了这种程度,在本部三两个危险混血种扎堆搞事情都已经算是严重危害秘党统治的高危事项,在这边居然有一个长达数十年盘踞在本家眼皮子底下的恐怖组织?!
“最初收到消息我也很震惊,也询问过义隆组长为何本家不对猛鬼众发起圣战,彻底缴清他们,组长给我的答案是上面橘家的大家长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开战是要流血的。本家不确定猛鬼众真正的规模,也无法估算开战后战损失血的程度,一旦本家在战争中损失惨重、到了两败俱伤的场面,整个日本的黑道将会迎来一次史无前例的冲击,至时数万人将横死街头,东京的秩序极有可能会回退到当初江户时代浪人横行的混乱时期。”良一轻声解释。
“你可以确定是这个‘猛鬼众’对我们动的手吗?”林年确认道。
“还记得箱子里的那张面具吗?”良一低声说:“据说,猛鬼众的头领,绰号‘王将’的那个家伙脸上就无时无刻戴着一张宛如恶鬼的公卿面具。”
林年默默吃着关东煮思考了一会儿后开口问:“但我还是那个问题,你刚才说青坊组是骗我们三人上门的幌子...为什么是‘我们三人’?就算下手的人是那个什么猛鬼众,但就你说的这个组织跟本家是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难道不能就像是你之前说的一样,这都是一场意外,是我们倒霉才接到这个任务碰上这起爆炸伏击的吗?”
“我知道你的顾虑,没人想被一群疯子针对上...但那张面具上‘幸见光临’这个词已经很有深意了,但的确这可能只是一种戏谑的恶趣味手法,可以调笑任何到达现场看见面具的倒霉执法人。”良一面无表情地说:“我起初也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意外,因为本家内部任务的分发完全是随机的,谁也不可能知道我们今天接的是什么任务,除非有内鬼,但这可能性不大...但直到我在青坊组的事务所里看见了一张地图,我才彻底确定了对方就是等着我们三个人上门的。”
“地图?”
“一张被红色马克笔标记了的地图。”良一说:“那是东京的详细布局,在上面被人圈出了好几个地址。”
林年陡然抬头,只见到良一也看着他缓缓颔首:“成田机场、玉藻前俱乐部、青坊组事务所、你们下榻的柏悦酒店,以及新宿三个我比较陌生叫不上地标建筑的地点。”
“七个地点里就有四个与你们有关,这很难是巧合,准确来说这场袭杀大概率就是冲你们两个到访日本的本部专员来的!”良一沉声说:“...恐怕从你们下飞机开始就有人盯上了你们。”
林年和曼蒂瞬间沉默了,关东煮小摊里一片死寂。
良一安静地喝了几口冰啤酒才开口问:“你们怎么看?回本家申请其他执法人保护吗?”
“不,我想找到他们,然后好好谈谈,他莫名其妙炸我一脸黑总得有个说法。”林年说。
嗯,好好谈谈。
良一没说话,又喝了口啤酒看向曼蒂。
“我在想我这五十多公斤还能不能活着托运回学院。”曼蒂吞了口口水说。
相比霸气侧漏的‘S’级,‘B’级同学就显得很没志气了,她简直都快要被这发言惊的饭都吃不下,啤酒也喝不爽了,坐在摊位前感觉如芒在背。
被一个疑似七成成员由危险混血种构成的恐怖组织盯上?她这辈子最毛骨悚然的事情不过是被学校里的跟踪狂盯上!她这上课摸鱼打诨,下课追剧吃喝的宅女何德何能遭受如此待遇啊!
“这次炸弹袭击多半只是一个‘见面礼’,如果他们真抱着想要把我们赶尽杀绝的心,那个箱式炸弹就该做成触发式,而并非是定时式,如果我们晚到了,那事务所同样会被炸弹炸上天,我们也会意识到有人在针对我们。”良一盯着盘子里的关东煮思考着说。
“也就是说那七个人怎么都会死...真是有够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做法。”林年也逐渐整理起了爆炸案中不少的疑点冷冷地说:“用七条人命来给我们打招呼,这个‘猛鬼众’还真是阔气啊。”
“我很疑惑为什么猛鬼众的目标会是你们。”良一手指轻敲着桌面:“本家重要执权人这么多,他们为什么偏偏盯上了你们?难道他们是想弄死你们挑起本家和本部的矛盾吗?”
“比起为什么是我们,对方的下一步要对我们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问题吧?”林年摩挲着藏在袖中的短刀刀柄。
“炸都炸了,他们还能干什么,再来一场爆炸案?我已经吃灰吃的够多了啊。”曼蒂苦着个脸左手右手各拿一串关东煮:“成田机场是我们下机的地方,玉藻前俱乐部是犬山家主接待我们的地方,青坊组事务所已经被炸掉了,还有什么地方被画圈来着?”
“三个我叫不上名字的地方和你们下榻的柏悦酒店。”良一说。
“那他们他们总不会丧心病狂连五星级酒店都炸吧?”曼蒂愤怒地捶桌:“这一脸黑混着妆我得用多少卸妆水啊,用炸弹当见面礼,他们有种就把画圈的地方全部炸一遍!”
林年和良一愣了一下,抬头对视了一眼一时间没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凝滞。
“你刚才说,本家内部发放的任务基本上是不可能泄露的对吧...”林年低声问。
“是...”良一脸色也有些不正常,因为他猜到了林年想说什么。
“那么...今晚新宿这片区域同时有多少起任务可能需要我们处理呢?”
“忙的时候大概同时有...三四件?”
曼蒂呆了一下扭头看见两人诡异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过来了两人的意思:“...你们不会说真的吧?我的化妆品和衣服包包还在酒店行李箱里呢。”
林年和良一猛地起身,掏出一张大钞拍在了桌上转身就走,后面的曼蒂也发出了不似人的惨叫声跳了起来跟着蹿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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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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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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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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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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