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年看来李获月这种非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基本上算是要工作有工作,要成就有成就,虽然林年不太清楚狼居胥的私立制学校算不算985,211工程的正规大学,但只是论工作,李获月这个还没到大学毕业年纪就已经混到狼居胥王牌,这和暑假工干到了正处级干部位置没什么区别,一顶一的夸张,说出来都没人信的那种。
至于收入,林年不大清楚李获月一个月能领多少补贴,狼居胥或许和秘党一个样,按单次任务的难度和完成度进行结算?还是说统一发工资什么的反正他没见着李获月缺钱,那辆阿斯顿马丁DBS就是证据,谁家正常领工资的人开那玩意儿上街?
‘月’这种整个正统只能拎得出一个的稀罕物,想绑住她根本不可能用金钱,就像是林年在卡塞尔学院里一样,只要他真的需要,他可以调动的资源是背后的整个秘党,正统的底蕴比起秘党只多不少,以至于秘党本身都不太清楚这个东方眠藏已久的庞然大物露出在水面上的到底是冰山的多大一角。
既然工作和工资完全不是李获月的短板,那么再谈情感上的问题。
——好像这个的确有点谈不动,林年从一坐在那根小马扎上就明白了这件事。
“难得啊,真的难得啊,终于能见到一个小月亮看得上眼的小伙子了。”
黑马褂的大爷和林年之间隔着一张象棋盘,他们的头顶梧桐飘飘,一进了那老梧桐树下,就像区分了光与暗的边界,树荫之外的世界全是略微遮掩的阳光,白茫茫一片,树荫内视野里的一切都蒙着一层明媚的阴影,柔和舒缓。
“哦?您老这是什么意思?”林年脸上带着礼貌地微笑。
他有一段时间没笑过了,以至于有些生疏这个表情技能,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笑得会不会有些生分.得亏之前自己还嘲笑李获月笑起来像是要打人,自己再过一段时间估计也快步对方的后尘了,五十步笑百步。
“还能是什么意思?咱家小月亮眼界高呗!”黑马褂大爷也笑,笑的是林年问了一句蠢话,“大杂院就那么几个走出去有出息的年轻人,小月亮可是里面最优秀的那一个,能追到她可不容易,后生仔,你到底用了什么迷魂药把我们家小月亮给拐到手了?”
“后生仔是粤语及闽南方言的说法吧?老爷子您老口音不像是那边的人啊,一口正统北亰话怎么会带南边的方言?”
“北亰话说的好就代表着我一定是BJ人啊?”黑马褂大爷摇头,“北亰这地儿早些年生可是来了五湖四海不少地方的人,都是来讨生活的,住进同一家大杂院,那一家说的闽南话,这一家又说陕西话,一个桌子上三四种不同的方言一起唠嗑也是常有的事情,就算后来国家推行普通话同化掉了地方方言,但根子底里的一些东西还是忘不了的。”
“您祖上是北漂来的南方人?”
“不,你大爷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北亰人,往前几代推还是正经的八旗之一!只可惜后来民国那段炮火岁月落寞了,不然现在高低二环有套房嘞!”黑马褂大爷咧嘴边侃边摇蒲扇。
林年点了点头,见已经把不想回答的话题转移开,就顺口继续提出自己真正在意的话茬,“大爷,听您一直念的‘小月亮’,是李获月的小名吗?我以前可从来都没听见过她提起过自己还有小名什么的,乍一听感觉挺可爱的。”
他渐渐开始引导对方说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而非着落在无聊的姻缘纠葛上,这也是他一开始愿意走过来坐下聊聊的目的。
他和李获月现在是合作关系,他觉得自己应该了解自己的合作伙伴是什么人,尤其是他们合作的事情利益巨大到能影响混血种世界的基本盘的地步。
林年默然地看着被勾起回忆的老大爷,等待着下文。
“李获月那孩子吧小时候其实也不叫这名儿,她好像有个曾用名,叫什么来着?唔哎哟,我这记性.”
“不过只说‘小月亮’这个小名的话,我倒是记得清楚,小时候可活泼了,才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已经在胡同里东蹿西蹿的,经常抱着我的腿骗我糖葫芦吃,我不给他吃,她就嘟着嘴瞪我,我一取下一根,她的眼睛就笑得跟弯弯的月亮似的,后来也不知道谁先叫她小月亮,大家就这么叫下来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名叫李获月的呢?”
“后来的名字都是小月亮他们家重新认了宗族,落叶归根后才新取的。”老大爷看了一眼远处站在阳光里一动不动盯着这边的李获月挥手示意。
林年安静地听着,收集着自己想要的信息。
“不过小名这种东西,也就我们这些老东西喜欢念,念习惯了,你们年轻人长大之后都成熟了自然就不用了,她没跟你说过也是正常的。”黑马褂大爷转头过来,似乎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影响到年轻人之间的关系,打着哈哈就随口掩盖过去了,
“年轻人,会下棋不?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一把?”
“可以,但只能一把。”林年没有拒绝,他意识到面前的老人或许真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我和‘小月亮’这次来这边还有点事,见一些长辈。”
“哟,还真是回来见长辈的啊.那可不能耽搁,你们这不抓紧的了去?让人等久了可不好了,第一印象可是最重要的。”黑马褂大爷眼睛一亮,居然开始催起来林年的,看得出林年给这位大爷的初始印象很不错,还没聊两句就开始牵红线了。
也没见着李获月是那种愁嫁的类型啊?人女孩今年才19出头最多20。
“不急,还有一会儿时间,下一把棋正好。”林年似乎忘记了之前催李获月抓紧时间的还是他自己,顺手就把象棋桌上的棋子复位。
普通的棋类他多少都会一些,但不精通,唯一能拿得上台面的是国际象棋,不过国象和中象有不少异同点,会中象的不一定会国象,但会国象的多少都能下几手中象。
“你们这次回来是考虑结婚的事情吗?”大爷上手开局随手上了个兵七进一,嘴里也是直接聊事儿。
“倒也不是,单纯见长辈说一些正事。”林年平炮对兵。
“都见长辈说正事儿了还能是什么正事儿啊?”大爷露出了揶揄的笑容,手指点了点林年又顺手平炮到中。
“还没到结婚那一步。”林年没有否认大爷认为自己和李获月的那种关系,但也没有承认。
李获月正好从树荫外的光里走进来,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林年的侧后方,她平静地看着下棋的林年和老人,在向大爷微微颔首示意后就站在一旁不说话也不动,安静地等待着。
“大爷和李获月什么关系啊?亲戚?还是邻居?”林年仿佛不知道李获月到了身边,自顾自地看着棋盘问。
“街坊邻居的,都在大杂院里遮风避雨,小月亮这孩子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这么高的时候天天来我这儿蹭冰糖葫芦吃,我出摊还没开张就被她先给光顾了。”大爷用手比了比一个高度,又看向之后的漂亮得比树荫上的光斑还要亮眼的大姑娘感慨,“现在一转眼就出落大方了啊,不容易啊,真的不容易啊.得亏蔹蔓早些年受住了那么多罪,还好老天开了眼,这世界上的苦难总不能顺着屋脊的缺口流进一户人家里。”
李获月没有说话,淡薄的刘海下眼波流转。
“蔹蔓是?”林年抬头。
“你迟早要见的人。”大爷笑,“你可得把人给哄好咯,蔹蔓虽然性格温柔人也善良,但她可是把自己的女儿看得比什么都还要重,什么都想给女儿最好的,女婿自然也不例外!”
蔹蔓,这是李获月妈妈的名字么?只是不知道姓氏是什么。
说来林年从来没听见过李获月提过自己的家人,又或者从别人口中听到过类似的消息,他还以为对方跟自己一样是个孤儿.好吧这样想也太过不礼貌了一些。
可的确,这个女孩从一开始给人表现出来的感觉就是无牵无挂,每一次见到她在战场上都是一种不顾生死的疯狂感。
是的,疯狂感。
第一次见到李获月的时候,林年只以为她单纯是一只正统麾下的忠实鹰犬,所以才会有一种随时都可以为了大义去死,奋不顾身的疯狂感。
但之后几次的接触又让他敏感地察觉到她冷漠铁血的表面下又藏着极强的自我,但这种自我却被无数荆棘包裹,她也并不抗拒这种束缚,所以呈现出一种.肉中长出了带血的玫瑰刺,在鲜血淋漓中沉默地行走在出生入死的战场中,仿佛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她所牵挂的东西。
现在林年忽然知道对方有一个母亲,这就突出了一种矛盾感,一个有所牵挂的人绝对不应该呈现出这种死意,对方身上也并不存在与龙类不共戴天的那种仇恨和使命感,那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她变成了一直的这种模样呢。
“伯母,最近还好吗?”林年问。
他首先得确定这个叫蔹蔓的女人是死是活,如果是已故的亡母,那么李获月的性格自然就有所解释了。直接问人还在不在有些突兀,问一下境况就不显得奇怪了,毕竟就算是交往中的情侣也不会经常提到互相的父母境况。
“蔹蔓吗?这个你得问小月亮啊。”大爷看向林年身后的李获月。
“尚好,无忧。”李获月开口说道,“大爷,我说过了,我和他不是情侣关系。”
“嗯,我们的确还不是情侣关系。”林年点了点头说。
大爷听林年这话,马上露出了我懂的表情,他身后的李获月反倒是微微拉低了视野,可却没有开口呵斥林年这种诱导性的发言,也许是不太会处理这种无耻的家伙,一般来说她会拔剑杀人,但现在不能这么做,所以导致她什么都做不了。
还是吃了嘴笨的亏。
“不过最近一次见蔹蔓的确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自从小月亮你们认祖归宗之后,蔹蔓就一直住在你们宗族家那边吧?看当初来接你的长辈们的模样,蔹蔓过去之后恐怕就是享清福了,荣华富贵啊.也是她该得的。”老大爷摇头放缓了声音轻声说道,
“你妈妈这辈子吃了太多的苦,是该享福了,也多亏了小月亮你啊,如果不是那一天你跑出了大宅院,偶然撞到了你们宗族的长辈,恐怕你们母女俩之后的日子都难了虽说真是那样邻里邻居的我们也会帮你们,但肯定没有现在的日子过的好就是了。”
林年微微垂眸。
“不过现在好了,认祖归宗后日子终于改天换日,搬出大杂院之后我记着小月亮还时不时回来看我们呢,一次比一次穿的好,也精神了许多,你看现在开的车都是大几百万的,还能记着院家里的老邻居们已经很难得了。”大爷微笑地看着李获月,眼中满是慈祥和关爱。
“或许吧。”李获月轻声说。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认同,态度模棱两可,藏在树荫阴影下的侧脸眼眸中有一些难懂的淡然情绪。
“认祖归宗?还有这种事情,那是几岁时候的事情?”林年说。
“五六岁的事儿吧?记不太清了,不过约摸着就小月亮这么高的时候,到我腰这里。”大爷比划了一下高度。
“嗯。”林年点了点头,“能具体说说是个什么情况吗?”
现在能确定李获月没有父亲,从小到大就只有一个母亲和她拉扯,父亲要么早死要么离开了。
以及更重要的信息是,李获月居然不是一开始出生就进入了正统的视野,而是出生在大宅院的,五六岁之前都和母亲一直在拉扯生活,听起来好像还挺艰难的样子,直到之后某一天偶然才被正统的人发现,并且接纳进了宗族中开始培养的。
林年脑海中逐渐开始构筑起了那个名叫“李获月”的女孩迄今为止的一生,在她身后一直被冒犯着挖掘往事和秘密的李获月却一直都处于安静的旁观状态,没有任何要打断的意思。
可能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李获月没有阻止自己的行为,但只要李获月不说话,他就会一直问下去,他察觉到了李获月的过去可能藏着一段故事,他需要这个故事来解释前些日子在四合院中对方和自己达成的那个盟约,这样才能让他心无顾忌地继续按照计划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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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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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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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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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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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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