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相比,朱二旦更关心莱州的农会问题。
莱州的农会,不对劲。
自打从沂州出发,一直到临朐县地界,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村子有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农会也就有上百个,而这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农会,无一不是组织村子里的青壮帮着运炮运粮,这一路急行军下来,朱二旦和耿锐这两个带兵的主官不仅没瘦,反倒被百姓喂的胖了两斤。
而在进入到莱州地界之后,朱二旦就明显感觉到了莱州农会和沂州、临朐农会的不同。
这里的农会倒也组织青壮帮着运炮运粮,也有吃食送上,但是像临沂州、临朐那样儿疯狂投喂的现象却是再也没见过,就连那些青壮的脸上也满是不情愿,跟之前沂州、临朐那些帮着运粮运炮的青壮们完全不同。
这很不对劲。
如果一个两个村子出现这种情况还能勉强解释得通,如果很多个村子都出现这种情况,那朱二旦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才导致的这一切。
要说老百姓怕乱兵,这个理由纯属扯淡,毕竟自家的军纪就在那里摆着,既不抢夺百姓的财物,也不白吃百姓的粮食,就连休整都是在村头集体休整,根本就没人进入到百姓家里,这有什么可怕的?
要说莱州的百姓都心向我鞑清,那就更是扯淡中的扯淡了,莱州百姓的生活看上去确实比沂州百姓强那么一点儿,可也就是强那么一点儿而已,要说百姓们因为这个就心向我鞑清朝廷,估计钱聋老狗都不会相信。
朱二旦和耿锐一边小口啃着手里的煎饼,一边仔细琢磨着这些反常的情况。
自家大哥曾经说过,哪怕是紧紧挨着的两个村子,他们的情况都未必完全一样,对于具体的问题,就要做到具体分析,没有经过实地的调查,就不能拍脑门子做决定。
只是还没等朱二旦琢磨出个味儿来,耿锐却忽然开口说道:“你有没有发现,咱们之前经过的那五个庄子,农会的人还有那些帮着咱们运粮运炮的青壮,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朱二旦点了点头:“早就发现不对劲了,只是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是哪里不对劲。按说起来,莱州的农会就算不像临朐那边的农会一样欢迎咱们,也不应该是前几个庄子那样儿,明显是不欢迎咱们。”
耿锐嗯了一声道:“我注意到一个事儿,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
说到这里,耿锐直接闭上了眼睛,一边回想着前面五个庄子的情况一边说道:“在这之前,不管是临朐的农会,还是咱们沂州的农会,农会的人都是跟青壮们混在一起帮着咱们运粮运炮,他们身上穿的衣裳跟青壮们穿的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又脏又旧。”
“可是那五个庄子上的农会的人,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给那些青壮们搭把手的意思。还有,他们身上穿的衣裳虽然跟那些青壮穿的差不多,但是明显比那些青壮们穿的要干净许多,看上去更像是新的。”
“这很不对劲,按说农会的人跟那些青壮们都一样是地里刨食的苦哈哈,尤其是赶上帮着咱们运粮运炮的时候,都是特意翻出来家里又破又旧的衣裳,没人会穿干净的衣裳,更没人会穿新衣裳。”
“除这了两个地方不对劲以外,还有就是,这几个庄子的农会,根本就没有让咱们到庄子里面去的意思,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他们巴不得咱们赶紧滚蛋一样。”
被耿锐这么一提醒,朱二旦顿时也回过味儿来了。
在沂州和临朐路过的那些村庄,庄上的百姓根本就不害怕孟良崮的军队,除了农会和青壮的人会帮着运粮运炮以外,还总有些半大的熊孩子想凑过来看看红夷大炮是什么样儿的,某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也都远远的躲着偷看。
到了莱州以后,就只有农会的人和青壮们帮着运粮运炮,一个半大的熊孩子都没见过,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身影也消失不见,真就应了家家关门闭户的说法。
朱二旦越想越不对劲,当即便收起了手中的煎饼,气咻咻的骂道:“他妈了个巴子的,天天打雁,如今却被大雁叨了眼!亏得他们之前说已经打了劣绅土豪的时候,咱还夸他们来着!”
眼看着朱二旦就要发火,耿锐赶忙一把拉住朱二旦,说道:“你先别急!想想大当家之前是怎么说的,咱们得先弄清楚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才行。”
想要弄清楚莱州农会为什么跟沂州、临朐农会的差别那么大,倒也不是多困难的事儿,很快,朱二旦和耿锐就知道了这里面的道道——
相对临朐以南的青州地界,莱州离着沂州更远,农会虽然早早的就已经传播过来,但是传到莱州的农会,却是有莱州特色的农会,跟沂州方面的农会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番薯这种耐旱的作物是在莱州下属的胶州率先试种,继续开始慢慢推广到整个莱州,再加上莱州两面靠海,百姓的生活条件相比沂州百姓就要强上许多,这里的乡绅宗族势力也更大。
这也就造成了莱州这里有农会,但是很多地方的农会都是由乡绅大族所主导,他们打着穷苦百姓的旗号抗粮抗捐,但是对于穷苦百姓的欺压也从未停止。
换句话说,就是莱州很多地方的农会已经成了一道横在官府和穷苦大众之间的栅栏,在百姓中间说官府如何贪污腐败,在官府那边说百姓如何刁顽不堪,这让莱州百姓原本还能勉强过得去的生活变得过不去了。
连带着莱州的百姓也很反感农会这两个字,对于朱二旦的到来也并不欢迎。
就像之前帮着朱二旦和耿锐运粮运炮的农会,其实就是那些土豪劣绅们自己组织起来的农会,强逼着村子里的青壮帮忙运粮运炮。
只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村子里的土豪劣绅还有他们的狗腿子们在当地都是横行惯了的,能组织人手帮着运粮运炮都已经极为难得,又怎么可能亲自动手干这些苦力活?
结果,就被朱二旦和耿锐发现了异常。
现在摆在朱二旦和耿锐面前的,就有两条路。xiumb.com
一个是杀个回马枪,挨个村子打掉那些土豪劣绅,效仿此前在沂州府的做法,建立起真正的农会。
另一个则是暂且放下那些农会不管,先一路杀到掖县,再一路杀到蓬莱,彻底除掉我鞑清朝廷在登莱设立的衙门,把整个莱州、登州都都纳入到孟良崮的势力范围,然后再慢慢收拾那些土豪劣绅。
召集了手下大大小小的一众扛把子们商议一番后,朱二旦和耿锐最终还是决定先杀个回马枪,彻底打掉那些土豪劣绅。
尽管这么做会耽误拿下整个登莱的时间,但是却能让自己有一个稳固的后方,就算阿桂和明兴想要派兵来剿也有足够的底气去应对。
最关键的是,只要带头打掉前面几个村子的土豪劣绅,周边的那些村子就会跟着效仿,等到后面拿下整个莱州,孟良崮在莱州这里就已经有了基础,不至于像我鞑清的县老爷们一样,被那些土豪劣绅们搞的农会蒙在鼓里。
朱二旦和耿锐两人商量完毕,当即就带人直接杀回了罗圈庄东边的小胡庄。
一到小胡庄,朱二旦就直接命人把整个小胡庄给围了起来,又派人拿了锣到村子里敲响,让村子里的百姓都到打谷场上集合,耿锐则是带人直奔小胡庄的胡老爷家而去——尽管耿锐不知道胡老爷家在哪儿,但是奔着村子里最好的院子找,就肯定错不了!
此时的胡老爷家里,几个家丁正在按着一个汉子狂揍,胡管家正满脸讥笑的嘲讽着那个挨揍的汉子:“胡三啊胡三,不是我说你,你说你好好的佃着那几亩地种不好吗?老爷心善,都把租子给你们降到了三成,你还想老爷怎么样?啊?非得让老爷把地分给你们?告诉你,你这就是做梦!”
“老爷早就跟你们说过,别管是这天下是大清的还是他们那些逆匪的,这农会,始终都得是老爷的。”
“别看老爷惹不起那些逆匪,可是那些逆匪们今天来了明天走的,他们要的就是有个农会,要的就是有人能帮着他们运粮运炮,你以为他们有时间管你们这些穷鬼的死活?”
“你也不想想,人家辛辛苦苦的打天下是图个啥?人家图的是坐上龙椅!什么均田地啊,什么替老百姓做主啊,这些屁话听听就得了,你他娘的还当真了?你居然还想着去找那些逆匪们告老爷的状?”
说到这里,胡管家竟然出离的愤怒起来,又指着几个家丁吩咐道:“给我狠狠的打!等打完了,就把他吊起来示众,我倒是要看看,以后谁还敢跟咱家老爷过不去!”
挨揍的汉子,此时别说反抗了,就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用双手死死的护住脑袋和脖子,任由那些家丁们疯狂殴打。
眼看着挨揍的汉子都快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了,胡老爷家的院墙外却传来一阵锣声,紧接着又响起了“叛军”士卒那响亮的喊声:“孟良崮义军回来了!乡亲们都到打谷场上去啊!”
几个正在打人的家丁就像是忽然之间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停了下去,胡管家原本嚣张跋扈的脸色也变得阴沉无比,反倒是那个挨打的汉子却忽然间来了力气,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骂道:“打啊!再打啊!替俺们当家做主的来了,你们接着打啊!”
胡管家猛然间回过神来,怒瞪了那汉子一眼,又向着几个家丁喝道:“赶紧把他藏起来,我先去应付那些逆匪!”
话音未落,胡老爷家的大门却被人猛的一把推开,耿锐毫不客气的带人冲进了胡老爷的家里,手里拎着一枚手榴弹,喝道:“都别动!所有人都原地跪下!双手抱头!”
从进了村子,再到胡老爷家,这一路上所打听到的消息,险些没把耿锐给气死!
小胡庄确实是有农会,但是这个农会是胡老爷仗着自己家有钱有地,收拢了一帮泼皮无赖搞起来的!
之前朱二旦跟耿锐带人路过小胡庄的时候,胡老爷先是硬逼着村里的青壮替朱二旦和耿锐运炮运粮,回头就把朱二旦给出来买粮的钱财一口独吞,又把村子里几个想要搞真正农会的汉子都抓到了胡家大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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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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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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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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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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