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种气节,就连上帝都需要打个盹,林年也不例外。
少时后把他从午后小憩中唤醒的是一股温度,就像窗帘隙出的小缝照在手臂上的一片阳光,介乎于烫与暖洋洋之间无法忽视,尽管没有刻意去发现但那温度却让你睁开了眼睛。要知道他可是沐浴在光线之下的,比阳光更灼热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是视线,海伦娜好奇的视线。
林年睁开眼看见了面前的女孩,一时间他想到了大理石雕塑。请不要误会,提到大理石雕塑并非想赘述断臂的维纳斯、圣母玛利亚那种形式美,他此刻想到的只是雕塑的那种能用生硬的石头织出薄薄面纱以及圆润肉体的巧夺天工的技艺美。
就像是上帝在造物时也恰逢今天这个气节,所以合乎情理的打了个盹,放下画笔时不经意间在海伦娜的脸上留了那么一道,让她美得像是朦胧的面纱,像是肉体的纹理,像是林年午休打盹时做的一个梦。
真是个漂亮的女孩。
不知为何,海伦娜让林年想起了自己曾经就读仕兰高中时的那个篮球队的那个啦啦队长,长腿细腰漂亮的像个女妖怪,在校庆晚会上一曲芭蕾起落之间、踢腿、旋转、下腰,美的像是藏匿在光影中的天鹅。
他忍不住拿面前的海伦娜跟跟那个女孩对比,但他却遗憾的发现不知为何自己已经记不清那个女孩的模样了。
病房内,海伦娜与林年都坐靠在病床上聊天,聊了几句后林年发现海伦娜似乎有些拘谨,说话不那么爽利,就像在宴会上斟酌刀叉摆放的位置,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角度,生怕有失了礼节的地方。
在她的话里“喜欢”是“喜欢”,“恨”是“不太喜欢”。“好”是“好”,“坏”是“不怎么太好”。
林年忽然就觉得这个女孩不像是啦啦队长了,她其实更像是远隔天边的小天女,因为小天女对自己说话就是这样的,措辞很委婉,像是在磨合,适应齿轮咬合之间的缝隙,去尝试维持对话的长度、温度,比起对话更像是在煲汤,揭开盖子里面浮着八角和桂皮,越煮越香。
所以他们的话题平淡而噜苏。
“今天天气不错——是晴天,我喜欢晴天。”
“身体好一些了吗?我看你坐着轮椅的——好些了,只是膝盖受伤了。”
“你喜欢读书吗?——读的,喜欢《百年孤独》和《巴黎圣母院》,也读流行文学。”
“你看篮球吗?——不怎么看,但我当过啦啦队长,为高中篮球队助过威。”
“弹,会钢琴和小提琴。”
“看,周末和朋友一起会去电影院,我喜欢最近上映的《花语恋人》。”
“听,我喜欢音乐,尤其是TaylorSwift的歌。”
林年和海伦娜东拉西扯了很多漫无边际的事情,他们从见面开始好像就没有什么隔阂,兴趣爱好,生活习惯,以及特长优点,海伦娜问无不答,她从头到尾脸上都带着浅浅的微笑看着临床的男孩。
林年了解到海伦娜的确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多才多艺,所以她在学校里有很多男孩追捧,她当维密模特的老妈时常叮嘱她,防火防盗防同窗,待在同一个猪栏子里的都是些拱白菜的货色,要找夫婿最好还是像你爹这样的,拿着好莱坞剧本的本子昂首挺胸气派的走进猪栏里一个个问斤称重,当初你老妈我就是因为姿色好被挑走的,现在一炮而红才能生下你这个天姿国色的小妖怪。
海伦娜说到这里,林年忍不住笑出了声,海伦娜也咯咯地笑,看起来是个很随和邻家系的女孩。
“林年,是吗?你的名字有些奇怪,你没有英文名吗?”海伦娜双手重叠轻放在小腹上微笑着问向林年。
“我...”林年顿了一下,因为他没有英文名,可他此时的人物设定是美籍华裔,长期生活在纽约布鲁克林,他应该有一个本地的名字。
“Richard,你的英文名字。”林年的耳中忽然响起了教官莱德的声音,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间病房中与海伦娜闲聊的所有经过都被无线耳麦另一边的执行部监视着,在他遇到难题时他们立刻救场解围。
“Richard,你可以叫我Richard。”林年说:“我的爷爷一直住在唐人街,他很喜欢中国文化,所以一直叫我的中文名,所以林年也算是我的常用名。”
“Richard,你是得了什么病住院的?”
“糖尿病引起了并发症,医生说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其他病房都住满了,我妈妈好不容易才给我订到了床位,没想到我的病友居然是一个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林年向着海伦娜微笑了一下。
“你...知不知道医院昨天的事情?”海伦娜语气明显顿了一下,她又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他们’的人吗?”
“昨天的事情?昨天医院里发生什么了吗?‘他们’又是谁?”林年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不...没什么。”海伦娜看了看林年年轻的有些过分的脸庞忽然安静了下来,眼中露出的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
林年注意到对方坐在床上用余光偷偷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犹豫什么,果然过了一会儿,海伦娜像是鼓起了勇气看向林年:“Richard,和你聊天很愉快,但我想...你应该换个病房,或许换一家医院。”
“为什么?...是怎么了吗?”
“这里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可能坏事还会继续发生。”海伦娜轻声说,她重叠着的手无声的抓在了一起。琇書網
“不太好的事情?”
海伦娜没有说话,她似乎很迟疑、困惑,她不知道如何将昨夜发生在医院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告诉这个男孩,如果自己如实所说对方会害怕吗?
“不好的事情总会过去的,别担心,谁也有糟糕的时候。”林年笑着摇头说:“既然现在我们都好好的坐在这里聊天,就代表着坏事已经过去了。”
海伦娜呆呆的看着病床上的男孩,阳光照在男孩的侧脸上,她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这个男孩在发光的错觉,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一种安心感,不知为何只是看着这个男孩一夜噩梦导致的心中积压的晦暗就悄然散开了。
“我们说些其他的,你不是说你会弹钢琴吗?其实我也会一些,你最喜欢哪些曲子?”
“舒伯特和肖邦,你呢?”
“我是野路子出生,弹理查德·克莱德曼出身的。你知道梦中的婚礼吗?”
“很难不知道,会弹钢琴的人都会弹它。”
“那是我仅会弹的几首曲子之一。”
“有机会的话我可以教你其他的曲子啊!”
*
“‘S’级已经搞定‘玛丽塔’了,‘玛丽塔’虽然询问了他的身份,但这应该是下意识的举动,就现在来看‘玛丽塔’对他没有起疑心。”莱德听着耳机里男孩女孩的聊天内容点了点头。
“该说不愧是‘S’级吗?居然能这么快获得对方的信任,我本以为‘玛丽塔’现在那种心理情况,他们两人搭上话都需要个两三天的时间。”歌莉娅说:“可凶手真的不会怀疑有诈吗?毕竟‘玛丽塔’在被谋杀未遂后还选择继续留在这里而不是惊慌失措的出院。”
“他当然会怀疑医院里面有埋伏,可他只会以为是一直追捕他的‘FBI’在布局,大概他会十分乐意接受挑战。”莱德说:“鱼饵的身边必须需要一个守护者,不然鱼饵被吞下就是我们整个执行部的失职,凶手必然会首当其冲怀疑跟‘玛丽塔’同病房的林年的身份,他会十分仔细的观察林年的一举一动以及‘玛丽塔’对林年的反应。”
“想让凶手再度对‘玛丽塔’出手就必须打消他的警惕性,林年这个角色必须伪装成一个普通人,他要先骗过‘玛丽塔’才能骗过凶手。”莱德看着屏幕里的林年:“很幸运的是‘S’级的年龄很小,不会有人把他跟‘特工’联想到一起,这是他的天然优势,也是我们的优势。”
“等凶手忍不住下手的时候,藏在‘玛丽塔’身边的林年就会出手牵制,我们再火速赶到收网。”歌莉娅说。
“接下来就要看凶手的耐心如何了,他可能伪装成病人,也可能伪装成医生,因为他需要密切的关注着自己可口的猎物以及周边环境的变动。”莱德说:“现在林年这个守护者已经出场了,今晚凶手就可能有些动静,让所有小组做好通宵监视的准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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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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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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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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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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