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空间里,水滴从穹顶石笋的尖端滑落,在空中被重力拉扯变形,最终坠入青色的湖泊中发出水波的脆响,回荡在寂静的空洞中。
头顶聚光灯发出了低频的嗡嗡声,千万缕光线的瞩目中心,黑影没有惊讶,也没有紧张,他静默地站在原地。
在他的四周,那地面上深深的蚀槽有如茂盛的藤树,无尽的分叉、交汇,数不尽的晦涩的符号藏在蚀刻中,组成了一个完美的圆,而他此刻就站在这个园的根部。
黑影缓慢地回头看向背后,视线所及之处空无一人,只有光线难以照亮的静谧黑暗,他并不以此为意,老鼠愿意躲藏,那是极好的,他也不会费力气去将之寻出来重头进行一次猫捉老鼠的游戏,这并不是他来到这里的目的。
再者而言,盛大的祭礼也理应有观礼膜拜的信徒。
黑影的视线回到了前方,那青色的湖泊中央是枝繁叶茂的黄金之树,扭曲的血肉在树枝结出了果实,树干的裂缝内,肉糜包裹的深处似乎有一只眼睛,正悄然地转动着观察外界的一切。
「天呐,看看你对自己做了什么,诺顿。」黑影轻声念诵了过去的君王之名,脸上却没有太多缅怀和悲伤。「我知道,你还在那里,是吗?」他低声询问,可回应他的只有巨大的空间内头顶的聚光灯发出着细小的灯带响声。
又有一滴水滴坠入青色的湖泊,泛起涟漪。
「回答我!」
黑影突然提高了音量,分明没有规格外的力量绽放,但那令人难以直视的威严随着那近于怒吼的咆哮充斥满了整个空洞,像是要将人千刀万剐的凌厉刀锋暴风骤雨般席卷而过,在水银湖上荡起圈圈波澜!
涟漪在水银湖上荡起,直到触碰岸边消逝平息。
数秒的寂静,黑影垂眸沉默,旁观者会以为他的呼唤无人问津而感到自哀,但若是在正面,就能看见那双熔红的黄金瞳正充斥着君王的威严眺望着那黄金之树。
水银湖的中心,那黄金树根的脚下,一抹气泡忽然从青色的湖面上钻起,然后破碎。
无数的气泡开始接二连三的浮现,水银湖面开始炸裂,整个青色的大湖就像是烧开的沸水一样开始沸腾了起来!在水流翻涌声中,一道低沉,难以言喻的嘶叫开始传荡,不似人,也不似动物,那是噩梦中才能听见的魔鬼之音。
很难说那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像是藏在水银湖的湖底,又像是石壁的裂痕深处,他无处不在,难以去形容声音具体的模样,仿佛有看不见的手从身后的脊梁骨缓缓顺抚到人的后脑,令人浑身毛骨悚然,战栗难平!
技术部、装备部,乃至炼金、言灵系的终身教授们看到这一幕必然会瞠目结舌,他们曾在学术大会上提出了成百上千种方法以来验证这棵黄金之树的安全性,他们利用了通古至今所有的方法尝试与被封印的龙王诺顿做联系,但却尽皆失败了,最终盖棺定论,龙王诺顿己沉睡在了他的囚笼中无法以任何方式唤醒。
但如今,黑影一声叱怒呼唤,黄金之树便给予了巨大的反响,而不难猜测出这是囚笼中的犯人正在激烈地撞击着牢笼予以愤怒的回应。
但下一个瞬间,溶洞被青色的光芒填满了,藏匿在空洞中的每一个人都骤然抬头看向穹顶,在穹顶上巨大繁复的光路组成了一棵清晰的茂盛藤树,而这些光路正是由地面蚀刻内流动的水银投影而出的。
笼罩着渊墟的巨大炼金阵被激发了,极致的炼金术提高了它自身的领域,难以想象的收束之力如蛛丝般捻住了这个空间的规则网线开始回束,原本沸腾的水银湖泊逐渐平息,那令人悚然的嘶叫声也渐渐微小直至消失。
最终,一
切归于平息,黑影带来的异象都消逝不见,巨大的水银湖也熄灭了那耀眼的青光。
空洞恢复了黑暗,唯有聚光灯敞亮,黑影并不在意他带来的影响被藤树领域所平息,只是直视那黄金之树点头说,「很好,原来你还在那里。」
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粘稠的血液拉起血红的帷幕坠落到青色的水面,那些血液竟然比水银还要沉重,深深陷阱了青色的海洋之中。
他肆意地流着自己的鲜血,直到水银湖再度有了反应,泛起了青色的光芒,只是这一次,在大片的青光中,可以见到一道血红的路径出现在了湖面上,宛如一条赤红的蛇蜿蜒笔直地延向湖中央的黄金之树。
青色的光芒逐渐地被红色盖过,水银的循环中染上了粘稠的红,逐渐沾染进了繁复的蚀刻中,藤树从根部开始被「污染」,那不详的红色开始一寸一寸地蚕食着茂盛的藤树,整个炼金领域都开始被神秘的力量侵蚀。
缥缈的女声忽然响起了,就像是歌剧里的低吟浅唱,所歌颂的事物是那么的宏大和悲哀。
言灵的领域从黑影身上开始扩展,囊括了整个水银湖泊以及那棵黄金之树,空灵的歌声正是从他口中传出的,那是一个未知的言灵,以歌唱的形式释放,开始与整个空间的巨大炼金矩阵进行协调!
水银湖上赤红的蛇径即将抵达黄金之树,一直安分束缚着黄金之树的数十条青铜锁链开始狂颤,在歌声与变质的水银湖中它们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开始活化,粗长的锁链如蟒蛇似的向着黄金之树进一步纠缠捆绑!
这些从苏美尔文明古墓中发掘出来的锁链被副校长称为「龙之束缚者」,在锁链中被铭刻了强大的炼金矩阵,如果说传说文献中的「天之锁「对具有神性的敌人拥有特攻,那么眼下的「龙之束缚者」则是对一切含有龙血的事务具有极强的镇压效果,这也是黄金之树最后的一道安全保障。
黑影抬起另一只手,对空划过,看不见的斩击命中了左侧的六根青铜锁链,爆亮的火花以及活灵的哀嚎在空气中闪灭,沉重的锁链坠入青铜大湖,如是落进了硫酸中似的开始冒出青烟被腐蚀殆尽!
被黑影黏稠的鲜血侵蚀后,整湖水银的化学性质甚至都发生了改变,从黑影手腕中流淌出的液体比起血液更像是某种同化剂,可以将一切的事物都吞噬包容。
空灵的歌颂声开始激昂了起来,宛如指挥家在高舞乐棒,水银湖不再满足于沸腾,甚至开始了爆炸,一簇又一簇染上血红的青红色沉重液体掀起数十米高再轰然坠下!
在红柱包围中的黄金之树,那树干巨大的裂缝中看不见的阴影正在高速蠕动着,那是囚笼意识到了危机的来临,开始发出了警告和威胁!但在真正巨大的恐怖面前,它的威胁与垂死动物的狞叫毫无区别!
黑影再度抬手对准另一侧所剩无几的锁链,在他即将进行斩击时,他骤然停住了准备挥下的手臂。
一道爆鸣的枪声打断了萦绕在空间中的歌声,猩红的子弹从枪膛的烟雾与火光中悦出,它在空气中穿行击中了那无法肉眼所视的「空泡」从内部撕裂了黑影已经释放完毕的大型领域!
在0.01秒之间,黑影中止了歌颂,他的手臂就像抽帧一般,上一刻还对准着残余的「龙之束缚者」,下一刻,就平伸在了身体的侧后方,三指并拢骨节暴凸抓住了空气中那颗朝他而来的致命子弹!
火花闪灭,指尖红色结晶的弹头折射着头顶聚光灯的亮光,黑影的三根手指被青鳞包裹,稳稳地将这枚子弹接住了,它原本瞄准的是他的后颈。
空灵的歌声停止,领域中断,尽管那划开的手腕上的红色帷幕依旧坠落着,但一切的躁动和蓄势待发的宏大场面都在那声枪响中落幕了。
一切
归于了平静。
聚光灯下,黑影微微合上了嘴唇,熔红的眼眸抬起。
「砰」的一声闷响,又一道光束从穹顶落下。
第二盏聚光灯通电,直射漆黑的舞台,照亮了黑影正前方几十米外依旧保持着持枪平举的男士,那身浅灰色的西装与白色的衬领在光柱中是格外的抻头绅士,举起转轮枪口寥寥的青烟后是一只淡金色的黄金瞳,直视着水银湖边的黑影。
黑影熔红的黄金瞳锁住了那聚光灯下出现的持枪男士,轻声念出了对方的名宇:「帕西•加图索?你来这里做什么?」
「‘七宗罪•终曲,是校董会的财产,我只是阻止了一个小偷盗窃贵重财物的行为。」聚光灯下,帕西缓缓垂下了手中的银色转轮手枪,默然注视着黑影指尖被截停的红色弹头。
「贤者之石铸造的子弹。」黑影手指轻轻捻动,指尖那结晶的红色弹头骤然绽放出数道裂缝,最后在精准的力量控制下碎成了齑粉,再无任何形体可言,飘散在了空气中。
在黑影领域完成的前一刻,就是这枚子弹击破了那未知的言灵,连带着那浓稠鲜血结成的侵犯性的领域一同击溃了,这是四大元素之外第五元素精神所铸成的武器真正的特性,摧毁一切无形之域,无论释放者如何高贵而伟大,一视同仁。
「你不该这么做。」黑影轻声说。他的声音里听不见责难以及愠怒。
「不,恰恰相反,我认为这位英俊的男士做得没错。如果炼金矩阵被你摧毀了,那么就意味着今去年的灾难在今晚又会重新上演一次吧?」又一个声音响起了,听起来是一个懒散又充满趣味的女人。
帕西和黑影看向声音的来源,在那里居然还藏着一个未知的黑影。
第三盏聚光灯的开启「砰」声如约响起,刺眼的光束从天而降落在了帕西左侧的数十米外,照亮了一张切割金属的台桌,在上面坐着一个穿着穿着漆黑紧身衣的高挑女人,两柄长道贴着傲人的双腿侧绑好,长发束成马尾落在身后。
帕西不认识这个装束像是忍者的漂亮女人是谁,但黑影却叫出了她的名字,「酒德麻衣。你不该出现在这里。」ωωω.χΙυΜЬ.Cǒm
他知道在这片空洞中藏了几只老鼠,却依旧为老鼠暴露在光线后所呈现的身份感到意外。
「没人该出现在这里,但今晚这里却格外的很热闹。」酒德麻衣从台桌上跃下,头顶聚光灯,双手环保着,绯红眼角如刀般割裂余光内的黑暗,「你是应该预料到这一幕的,假如有人想要上演一台盛大的歌舞剧,那么就算舞台藏在暗无天日的深巷沟渠,懂得欣赏崇尚艺术的观众们也会循着那优雅美丽的女声二重循迹而来,依次凭票入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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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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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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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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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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