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大门被推开了,披着黑色雨衣的人快步走了进来,边走嘴里还边在嚷嚷,「坏事了,坏事了,楚子航,路明非还有苏晓樯那几个都被调查团逮住了,调查团的人已经秘密到达学院了,他们已经要开始对我们动手了!」
说着,那人就急哄哄地把门给带上,将大风和大雨关在了外面,一抽雨衣精准地丢在角落的衣帽架上,化身为了一颗灵活的土豆,一头扎进了这片日内瓦公约看了都直摇头的凌乱小窝里。
「这是早有预料的情况,不要急哄哄地搞得调查团打上门了一样,镇定一点,我不在位的时候你可是卡塞尔学院代理的校长。」坐在阁楼角落唯一一个被刻意清理出来的电脑桌前,马甲束着衬衣的银发老家伙取下了防蓝光的眼镜轻轻捏了捏鼻梁。
「我倒是不担心他们打上门来,真要武斗谁斗得过你和那个小瘟神?把校董会全家老小杵拐杖的含奶嘴的全捆一起都不够你们两个人一人一只手打的!他们也清楚这一点,所以要用软刀子杀你们!」副校长对自己老友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态度报以白眼,钻进阁楼里后熟练地找到了沙发上最舒服的位置躺下,放下了一天奔波的劳累后他长舒一口气美滋滋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自从副校长上次打赌输了戒酒一年后,现在再次碰酒已经有点小别胜新婚的意思了,每天不喝上一两瓶干邑漱口就浑身不舒坦。但这几天被昂热卸甲压身后,老多事情需要副校长亲自在偌大的学校里跑来跑去,忙得他酒都喝不上一口,属实让他内心积怨已久。
昂热感受到了来自沙发上友人无声的怨念气息,转头看向他挑眉,「调查团给你的压力就这么大么?」
「调查团算个屁,麻烦的是校董会,如果只来一个调查团我一个人就能灌翻他们,但这一次很明显校童会是有备而来的,弗罗斯特那家伙远程指挥着整个调查团的一举一动,我们甚至就连调查团什么时候进入学校的都不知道!」副校长抱怨着的同时,更豪爽地给自己倒了半杯伊贡•米勒的枯葡精选,牛嚼牡丹似的豪迈灌饮让电脑桌前的昂热看得委实有些心疼和可惜。
但眼下寄人篱下的昂热还愣是没办法说上几句歹话来,这瓶好酒是从他校长室里的私人酒柜里抽出来送给副校长当慰劳品的——你没法对你已经送出去的东西被如何使用指手画脚。
可一码归一码,看见好东西被糟蹋,该心疼还是得心疼的。
「给我也倒一杯。」昂热决定与痛苦和解,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还喝?这几天你在我这里喝了多少了?不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对付调查团吗?」副校长歪着头看着电脑桌前的昂热。
从接到调查团疑似到达的风声起,昂热就藏进了守夜人的阁楼里,这里对于他来说是天然的安全室,因为这里是全校为数不多的几个不被诺玛侦测的安全区,再加上谁也不会想到希尔伯特•让•昂热会委身藏进垃圾堆里,这不符合外界普罗大众对这位老绅士的固有印象。
在许多人看来卡塞尔学院的校长是有着「风骨」的,就算哪天这个老家伙真的落魄了,你也看不到他在麦当劳给你点鸡翅汉堡,剑桥的奈何桥边吹口风琴卖艺,欺骗一些涉世未深的有钱女性(对于昂热来说,恐怕超过九成的女性都属于这个范畴),让他们请自己晚上在TENTY-TO里坐一坐,才符合这老家伙的人设。
但谁也想不到,昂热当真就屈尊猫在了狗看了都摇头的钟楼阁楼里,这恰好切中了调查团和校
董会的盲区,这段时间恐怕调查团猫抓耗子似的在学校里到处捕捉昂热这只大耗子的尾巴,可越找越是纳闷,甚至都可能在怀疑昂热是不是卷了学生今年的学费连夜坐CC1000次快车跑路了。
如果我不想被找到,那么这个世界上就很少人能找到我,我有着诺玛的最高权限,只要还在卡塞尔学院里,校董会们依赖的‘天眼,就只会是我的帮凶,没有了诺玛的帮助,他们和瞎子无异,至于群众的力量…以我在学生群体里的名声,我想大多数人应该都是不会出卖我的。」昂热走开电脑桌,站到茶几前兜弯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虽然你这个人很混账,但我不得不承认桃李满天下的确是你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副校长一巴掌拍白己脸上,「可调查团也不是蠢货,他们知道抓不到你抓你的学生就可以了,楚子航,路明非还有苏晓樯,这三个最关键的人物己经被软禁起来了,虽然他们口头说的是协助调查,但直接挟施耐德让执行部去抓人,这无异于是在借此向我们两个老东西发出警告和示威了!」
「他们不会说什么的,我对他们三个有信心。」昂热端着葡萄酒轻微摇晃加速醒酒的过程。
「严刑拷打也不说半个字吗?什么时候我们学院的学生质量这么高了。」
「最多只会通过语言肋迫,恐吓,不至于严刑拷打,弗罗斯特不是蠢货,他们犯不着用这种容易给我们留下翻盘把柄的手段。」昂热顿了一下,又说,「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倒是希望他们有这种心思,我想楚子航一定会很乐意配合。之后在听证会上我们只需要把他的衣服撩起来露出证据,就可以把校董会的一切指证归纳为‘屈打成招,了,再可靠的证据也会在强权逼迫的丑恶嘴脸前成为泡影。」
「你不提苏晓樯我能理解,好歹人家是个女生,顶不顶得过严刑逼供的过程不说,主要是不好在公共场合撩衣服…但我还是在想你为啥不让路明非配合你?那家伙不一向最听你的话么,还是说他真是你亲儿子你舍不得让他挨打?」副校长狐疑地看着昂热。
「先不谈这个…」昂热挠了挠眉毛,「你确定调查团就只软禁了他们三个人吗?那个新生夏弥呢?我记得她也介入了芝加哥事件中。」
「她好像只是局外人,是林年几个人在芝加哥偶然遇到的新生,和UII狩猎小队的冲突里她也没有起到半点实质性的作用。」副校长摇了摇头,「她是干净的,诺玛有关她的档案不光是我,调查团恐怕也翻了几十遍了,软禁她没有任何作用,如果我是调查团,比起施压,我更会倾向于去拉拢她,诱导她在听证会上做伪证。」
「她应该不会这么蠢,能进卡塞尔学院的人都不是蠢货,只要在这几天打听一下楚子航和林年在学校的名声,她就不会选择想不开去拿自己末来四年的学习环境去做赌注。」昂热摇头说。
「听起来感觉你的学生像是校园恶霸什么的,得罪了他们就等着被霸凌到毕业。」副校长点评道。
「我检查过我在凯悦酒店的存酒,看起来那个新生和林年他们在芝加哥那段时间相处得似乎还不错的样子,所以她被拉拢的概率并不大。」
「别低估校董会为了胜算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你忘了那个新生的家人也因为涉事被扣留在了学院里吗?现在应该还在执行部安排的房间里听候调审吧?」
「施耐德会帮我看着那边的,如果有情况我会知道。」昂热摆手,「我其实并不大担心调查团会在这方面上出阴招去拿更多的牌,我更在乎的是他们手中已经有的牌,这些牌才是我们真正应该着手准备对策的。」
「这次听证会的主题已经定下来了,针对林年危险血统的公开审判。地点在英灵殿,大后天上午芝加哥时间9:00震开庭,元老会、终身教授以及院系
主任都会出席,用中国那边的话来说应该叫‘三堂会审,,三方选出共12人组成这次听证会的陪审团。由终身教授中德高望重的所罗门王作为法官,只要是卡塞尔学院的学员或者教职工都可以旁听,但席位有限,通过平时风纪的抄行分来由诺玛筛选。」
「老朋友,我知道你在学生里人见人爱了,但在教职工里你的人脉如何?」副校长忽然问道。
「你是想让我出面拉黑票吗?」昂热食指刮了刮自己的老脸。
「都什么时候了,你饭碗都要不保了,面子这种东西等屁股坐稳了再说。元老会不谈,那群老家伙不会听我们的,终身教授和院系主任里面有几个是我们说得动的?」
「有几个,但我不推荐这么做,因为我现在不适合抛头露面,虽然的确没人能抓到我,但我也不能公开的给人去「抓」的机会。」昂热摇头。
「不然就是从‘失踪,变性为了‘公开反抗调查,么?那也好,不适合抛头露面的话我们也可以寄匿名邮件,恰好我有几个院系主任的黑料!」副校长大口喝酒,目光狠辣。
「什么黑料?」昂热有些意外,他早知道副校长手底下有一只新闻部作为他的‘私军,,没想到这批他本以为是乌合之众的家伙居然真能搞到足以改变局势的东西。
「几个院系主任的艳照,以及血统没觉醒前被校园霸凌塞储物柜的整蛊照片什么的,对于这些自持身位的老家伙们来说黑到不能再黑了!」
「...」果然就不该期待这群乌合之众的。
「省省吧,你手下的狗仔们挖到的黑料完全不足以成为逆转局势的牌,况且现在调查团手里也有诺玛的一定权限,威胁邮件还没发出去就能溯源找到你的阁楼了,连带着你的新闻部一起揪出来。比起陪审团,我觉得学生代表团或许可以成为重点之一,我们可以在听众席里做文章,我最近看了一部香港的电影,‘三堂会审「就是在里面学来的。」昂热喝了口酒。
「除此之外你还学到了什么,能帮助我们车翻调查团?狠狠地在听证会上踩他们的头?」副校长为昂热不屑一顾的态度有些气闷。
「我还学到了舆论是有办法改变大局势的,这次听证会是以陪审团作为最终裁定方的形式进行的,只要局面不是校董会是一言堂,那情况就是我们和校董会分别向舆论展示我们的手牌,看舆论倾向站在哪一边。」昂热停顿一秒,「就像是老生常谈的神话故事,天使和恶魔的牌局,你出一张,我出一张,要么抵消,要么一方带走那个罪人的灵魂。」
「但你的学生身上的罪孽可真是数不胜数啊,对方手里的牌也好得吓人啊。」副校长皱眉,「要想证明你的学生是危险血统,那调查团几乎可以从一百个方向入手,我就不谈近期了,就以前那次明珠塔事件,他表现出来的嗜杀性可是个大问题,虽然诺玛已经定点清空了部分监控,但保不准校董会手上还有备份。」
「那一次可以暂且用局势危急掩盖过去,毕竟那是一次陷阱,你被关在那么多人造死侍的大楼里你也会化身杀神,不然根本杀不出来。」
「那日本那一次呢?卡梅尔小镇那一次呢?加勒比海那一次呢?那可都是都被留证过的证据,调查团没理由不拿这些现成的‘好牌,」副校长又连珠炮似地问,直问得昂热叹气,「你能给他开脱一次,那每一次都是这样你又怎么开脱呢?」
「好吧,好吧,我知道这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
「所以你承认你搞不定吗?」副校长忽然扬眉。
「你什么意思?」昂热愣了一下,看着老友贱格的模样心里不由猜到了对方的意思。
果然,副校长「啪啪」拍了两下巴掌,阁楼的大门就被推开了,披着黑色羽翼的枭鸟踏着大风和m.χIùmЬ.CǒM
大雨钻了进来,身材魁梧的他甚至需要低头才不会撞到阁楼略微低矮的门框。
「你搞不定的事情我还真能搞定,还就指望你看不上的‘狗仔,们!」副校长得意扬扬,等到那披着雨衣的高大人影走到跟前,举着酒杯的昂热才借着桌上的烛光看清了兜帽下的那张败狗脸,这一时间他有些发神,脑子里在回忆这家伙是何方神圣。
高大的人影剥下雨衣,也剥下了那身被风雨加了神秘buff的皮,一身校服配上最近因为伙食有点好显得略微发胖的体型,乍一看显得有些像年老发福的家养金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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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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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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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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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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