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双眼睛看向窗外的漆黑针叶林,他们想象中的恐怖画面并没有出现,每个人心底都暗暗松了口气,但心却依旧是沉甸甸的触不到底。
桌前跟女猎人下了好几局棋的中校终于放下了棋子,站了起来看向所有人,“明天早上我会再度尝试穿越森林,有想法的可以跟我一起走。”
“我们走不出森林会不会是因为那群...怪物在搞鬼?”一直坐在桌边观棋的亚当满脸倦容,似乎看棋的他比走棋的人还要累。
“可能,但也仅仅是可能。昨晚上的那些‘东西’,今天我在森林里面没有见到它们的踪影和痕迹...我不知道他们是彻底消失了还是藏在暗地里观察着我们。”整理棋子的女猎人说。
“观察我们?为什么要观察我们?”亚当有些不解。
“狼群会在确保猎物精疲力尽时才一拥而上,这样能最大保证族人的伤亡降到最低。”将炖菜吃空的木碗放回炉火边的中校淡淡地说道。
“你是说...那群鬼东西有智慧?”亚当毛骨悚然了起来。
“很难不往这方面想,我甚至都觉得就是那群怪物刻意把周围森林里的所有猎物给赶走了,让我们陷入现在这种饥荒的处境。”女猎人说,“你说现在我们遇见的这些怪事是真的是我们运气差,还是说...我们是被什么人盯上了?”
“我们被人盯上了?”亚当愣住了,似乎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暴风雪,走不穿的森林,还有那群‘魔鬼’一样的东西...如果真的是巧合,那这些事情都该是黄粱一梦就这么过去了,但现在这场噩梦好像还没有要醒的意思。”女猎人看着窗外漆黑的针叶林语气幽然。
“也说不通啊,它们这么折腾我们图什么啊...那些森林里的野兔子不比我们好吃多了?”亚当似乎不想相信这个推论,干裂的嘴唇衬得那张脸显得十分惊慌。
“有些时候一些看似的闲棋其实是目的更深远的诱饵。”女猎人看着棋盘上之前将军自己的‘皇后’,“也说不定它们的食谱里没有野兔子,只有活人。”
“又或者它们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我们,而是其他什么...东西。”维卡忽然开口。
木屋里静了一下,他们看向维卡,端着木碗的维卡又盯着火炕那边。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看什么,视线循着过去就见到回到火炕上抱着空木碗舔的小女孩...女猎人轻轻叹了口气,因为果然小女孩又把所有的肉和蘑菇喂给自己弟弟吃了,而她就只吃了一些野菜和打底的汤汁。
“你们之前可是听到了的,那群‘魔鬼’嘴里一直在念的是谁。”维卡说。
没有人说话,都陷入了缄默,因为他们都听得真切,那个噩梦一样的夜晚每個人的精神都紧绷到了极致,不会漏听掉任何一缕声音。他们当然记得,那群‘魔鬼’窃窃私语的内容,他们渴望鲜血,渴望生命,渴望...孩子。
是的,孩子。
清楚的、清晰的,每个人都听到了那窃窃私语中无数次呢喃的内容。只是由于道德的底线以及恐慌的惊惧,他们才没有将内心最深处的揣测和冲动付之于现实。
维卡说那群‘魔鬼’是冲着这对男女孩来的,因为姐弟中的小男孩有着与‘魔鬼’一样的金色双眸,这种论调在正常的情况下是站不住脚的,但现在的局面又哪里算得上‘正常’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维卡说,“是我们窝藏了‘魔鬼’想要的东西,我们才没法离开这里?”
火炕上,小女孩放下了木碗,她把最后一滴汤汁都喝下了肚子,甚至舔干净了碗底。
在放下木碗后露出的漂亮小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低垂着避开了所有人投来的视线,抱着自己的似乎怎么也昏睡不够的弟弟藏到了火炕的角落。
炉火的火光亮度有限,照不到阴暗木屋的那个角落,但每个人都似乎可以感受到,那个小女孩正在看着他们。
一只孱弱的羊羔又该是以怎样的眼神去看他们这群饥肠辘辘的牧羊人呢?
没人知道,也没人真正关心。
牧羊人眼下唯一的担忧是将羊羔献祭给羊圈外的饿狼后,他们是否能独善其身。
“那你想怎么办?”女猎人反问。
“找到‘魔鬼’把它们想要的东西给它们。”维卡说,“这难道不是眼下解决这个局面最值得尝试的办法吗?”
在这个木屋里,只有维卡一个人将昨晚那些金色眼眸的东西称之为‘魔鬼’,似乎他认定了那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东西。对于这种诡异的事务,他表现出的忌惮和恐惧流露得最为明显。
“我说过了,我们不拿孩子做交易和尝试。”女猎人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眼中浮现烦躁,“而且那群你口中的‘魔鬼’...我在森林里完全没找到他们的踪迹,你就算是想进行伱所谓的献祭,你又去哪里找到它们呢?”m.χIùmЬ.CǒM
“所以要我说昨天晚上我们就该这么做了。”维卡冷声说,“你看看床上那个老东西,你觉得他还能撑多久?如果再不找到出去的办法,他就得是我们的下一顿饭了。”
“你...”女猎人站起身,为维卡这残忍而冷酷的话勃然大怒。
但忽然之间一个呕吐声打断了她要说的话,让她转移了视线惊疑不定地看向维卡身边瘫倒下去的身影。
—
“杜莎!?”维卡忽然大喊,声音因为惊恐而有些扭曲。。
他身边的杜莎没来由地趴倒在地上,死死捂住胸口张开嘴大口地呕吐,那反胃的呕吐声音简直让人悚然,嘴里开了闸似的涌出之前才吃下的炖菜以及大量的淡黄色清水,像是要把内脏都吐出来似的!
“见鬼。”女猎人看见杜莎的模样脸色变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才吃完的炖菜碗,她第一反应就是这碗炖菜的问题,要么蛇肉没做好,要么炖菜里的蘑菇品种出了差错...总之不可能是杜莎听到维卡暗喻吃人肉恶心才吐出来了吧?
“杜莎,你怎么...”维卡在这突发的情况面前忽然手足无措得像个孩子,之前话语中的狠厉和决然的情绪都消失不见了。他扶着杜莎想拍她的背但却被杜莎甩手推开了,只能呆呆坐在旁边看着地上趴着的妹妹翻江倒海的呕吐。
大量的泛酸味道充斥了木屋,同样看呆了的亚当想要过去帮忙,但忽然之间他往前走的脚步也停了一下,整个人晃了几晃,好像脑袋不怎么清晰,他伸手去扶手边的桌子,但却按空了一下子摔坐在了地上。
“吔?我怎么有点...晕。”亚当甩了甩脑袋有些恍惚。
克格勃中校立刻看了一眼桌上的炖菜碗,又皱眉看向女猎人,他们两个似乎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呕吐、眩晕症状发生。很快他又看向火炕那边,老猎人和小女孩姐弟两也是愣愣地盯着这边没有不良反应。
“炖菜有毒。”维卡注意到了中校看空碗的视线,神情一呆仿佛想明白了什么,骤然暴怒地取下了背上的猎枪。
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女猎人和中校也第一时间架上了武器,马卡洛夫手枪和弓箭同时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是不是你们想干掉我们两个!”维卡盯着女猎人和中校发出了棕熊似的低吼,那是在瞬间遭受到背叛和袭击时不可遏制的狂怒。
事发得太突然了,没有一点征兆,一切就已成定局。
“不是我们做的,你冷静一点!”中校沉声说。
地上杜莎的呕吐声已经微不可闻了,她躺在地上整个人蜷缩在一起,脸上有些浮肿,开裂的嘴唇都肿了起来,浑身战栗。
看见她这副模样,维卡的眼睛都红了,猎枪枪口时不时对准女猎人或者中校,整个人一副随时都可能扣下扳机的样子。
“对,你冷静一点!不是炖菜的问题,这锅炖菜是你自己做的!”女猎人看他那随时随地就要失控的样子心中暗呼要遭。她清楚维卡并不蠢,但这个不蠢都是基于他照顾的妹妹没有生命危险的条件下,现在很显然这种理智要被打破了。
“但那些野菜是你带回来的!”维卡举枪瞄准,大声嘶吼,在他身旁地上的杜莎脸已经贴进自己的呕吐物里了。
“我也吃了!”女猎人大吼,“那些东西我也吃了!而且是你舀给我的!”
“蛇,那条蛇有问题?”亚当坐在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依靠住凳子,他的症状似乎比杜莎轻一些,但看起来也不太好。
“蛇怎么可能有问题!就算有问题也不会闹成这样,不是炖菜的问题!我们每个人都吃了那锅炖菜!”女猎人大喊着否决了这个可能。
“有人投毒。”中校忽然说。
“投毒?谁?又哪里来的毒药?”女猎人说,“现在就只有两个人中毒了,就算是投毒也绝对是精准投毒...我们谁又接触过他们自己的饭碗?”
维卡死死盯住女猎人,又看了看中校...他知道女猎人说的没错,无论是杜莎还是亚当的饭碗都是他们一直端在他们手里的,木碗又是他分配的,根本没有精准投毒的可能。
“呕吐、眩晕...这种症状,难道是蛇毒?”中校凝神观察着杜莎和亚当的情况说道。
“蛇毒?”女猎人看向玻璃罐里的蛇皮和内脏,但片刻她就快速摇头,“蛇毒这种东西遇到高温就会失去毒性,炖菜的温度足够摧毁蛇毒的蛋白质了!就算还剩余毒性也不可能反应剧烈到她那样...除非强烈过敏,但这种可能性太低了!”
“但这种症状不就是极北蝰的中毒反应吗?”中校反问。
肿胀、晕眩、呕吐...女猎人看着地上已经接近失去意识的杜莎和椅子上脱力的亚当心里沉了下去,尽管她才否定了炖菜被下了蛇毒,但不得不承认现在这两个中毒者的症状的确就是极北蝰蛇毒发作的模样。
“你们两个为什么没事!”维卡枪口对准女猎人死死地看着她面色阴晴不定的脸。
“你也没事!老伯和那两个孩子也没事!如果我想毒死你们,肯定先选择毒死你而不是你妹妹!”女猎人也豁出去了,现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她干脆直接逆向思维来给自己洗罪...但很显然她的话只能让维卡更加陷入愤怒。
“都冷静一点,现在我们应该搞清楚中毒的途径和投毒的人!”中校眉头就没松开过,马卡洛夫指住维卡的心脏手指稳稳地放在扳机上,就现在看来维卡已经处于失控的边缘了。
“我他妈怎么可能信你...”
就在木屋里气氛即将随时被点爆的时候,窗外忽然响起了嘶嘶声...每个人都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背脊生寒的嘶嘶声。
“别吧,这个时候?”凳子上亚当脸色惨白,僵硬地扭头看向窗外,那一双双金色的萤火如约在针叶林中浮现了。
人影们如潮水走出森林,魔鬼们如期而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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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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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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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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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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