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就是年三十,颜陆英说明天飞扬就不用过来了,春节大家都放个假,初七学校正式开学。开学后,依旧是周末补两天。也就是说,这次寒假补习暂告一个段落。
安安就欢呼起来:“玩了,玩了。”
颜陆英忽然冷冷道:“你的期末考试的分数今天就能查到,飞扬应该和你对过题,到时候你才是真的完了。”
“没完,题我对过,考得不错。”安安很自信。
旁边的周飞扬禁不住看了看她,心中倒是佩服。期末考试刚结束,他就和安安对过答案,王同学错得一塌糊涂,成绩一下来,颜阿姨那顿打估计是逃不过的。
问题是王安安好象一点都不害怕,有点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思。
周飞扬很佩服这位同学的大心脏。
都大如沙锅了。
王安安又笑嘻嘻地说:“妈,等下年会我能不能穿小白鞋,高根鞋太难受。”
颜陆英:“不行,你是我和你爸的事业的继承人,你要注意公众形象。”
“那好吧。”王安安说:“妈妈,爸等下在不在。”在得知父亲王泽元也在,她高兴起来,道:“会吵架的,会吵架的,我要看。”
周山水忍不住笑起来,嘿,这孩子,还盼着自己父母吵架,你没心没肺吗?
安安说,周叔叔,你不知道我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可好玩了,他们那就不是争吵。他们引经据典、诘诎聱牙,跟开会似的,笑死个人了。
看到颜陆英冰冷看过来的目光,王安安感觉到不对,面色大变,立即捂上了嘴巴。
颜陆英道:“山水,晚上你还有飞扬也和我一起去。”
周山水:“我们去不合适吧?”
颜陆英说等下年会她要穿礼服,高跟鞋没办法开车,而她也没有专职司机,不太方便。至于飞扬,他不是想学计算机专业吗?大飞公司的人工智能运用在国内是第一流的,让孩子去感受下气氛,提前进入状态,这对他的成长也有好处。以后读大学,也可以去大飞的研究所实习。
周飞扬闻言一脸的渴望。
颜陆英拍拍他的肩膀:“生子当如周飞扬。”
旁边,王安安脸都气青了,老半天没有理睬飞扬同学。
既然颜总这么说了,周山水自然帮忙做司机,战战兢兢地过了一下豪车瘾。
下午,他陪着这一对母女去试晚礼服。
还别说,这种私人高订单看倒不觉得什么,上身效果却出奇的好。母女两代大美人往那里一站,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周山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管家西服,又看了看旁边儿子那件磨得起了毛的,一道大红色钩子商标横亘整扇前胸的防寒服,不觉感慨道,贵的衣服自然有他的道理。
周飞扬酷酷道:“一个人的价值不能体现在物质上面,尤其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更是如此,被社会所需要才是我们更应该追求的,那才是最美妙的感觉。”
周山水倒是佩服孩子的豁达,口头却不肯服输:“如果一个人为社会必需,想不做有钱人都难,老爸我爱钱,我就是这么个俗人庸人。生儿当如周飞扬,娃娃你要加油,老爸等着享你的福,别墅豪车美女。”
周飞扬正色道:“别墅豪车可以,美女不行。”
旁边颜陆英笑起来,难得地呵斥道,你们父子乱说什么呀,一个正经的老古董孩子和一个没正形的父亲,绝配。
不愧是《大飞》,年会地点在省会展中心。
刚下车,周山水就看到了久违的大飞公司董事局成员,首席科学家,颜陆英的丈夫王泽元。
王安安个子不高,是玲珑的小美女。
记得周山水开学前参加儿子的家长会和颜陆英聊到安安同学身高的时候,颜总咬牙切齿,说孩子之所以这样,全怪王泽元。
当时周山水以为王泽元应该长得不高,甚至有点矮小。女儿像父亲,自然将基因完美地遗传到孩子身上。
但此刻见到安安爸爸,他却吃了一惊,心中疑惑:这就是王泽元,不对吧?
在周山水想象中,王首席应该是衣着邋遢不修边幅的科学怪人,最好长成钟楼怪人那样才有科幻感。
眼前的王泽元高高瘦瘦,戴着一副眼镜,身上穿着花格呢西装,扑面儒雅风采。符合任何一个怀春少女对于胸有诗书气自华的书生的想象。今天天气很好,夕阳染红了天边。光影投射到他脸上,使得王泽元显得安静从容,有种掌握一切的淡定。
王安安一看到王泽元,高兴坏了,猛地跳到他背上:“老耗儿你来了,想死我了。”
王泽元哈哈笑起来:“什么老耗儿,说普通话。”
安安换成吴语:“阿爹,囡囡想你了。”然后搂着他的脖子,不停亲着后脑勺。
王泽元和颜陆英都是江南水乡人氏,平时在家里都是说吴语的。听到女儿软软糯糯的乡音,他笑得眼睛都弯了:“别亲脑壳,要亲就亲脸der。”
安安:“哈,老耗儿你也讲本地话,还说我呢!”
颜陆英喝道:“安安下来,你身上的衣服都弄皱了,都是大人了,还这样,成何体统?”
安安哼了一声,这才不甘心地放过父亲。
王泽元忽然有点生气,忍不住道:“陆英,你就是见不得安安跟我亲。”
颜陆英笑笑:“泽元,你这是在说我嫉妒吗?”
王泽元:“哪里有母亲嫉妒女儿的道理?哈哈,陆英,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很长时间了。”
颜陆英:“你一直在这里等?泽元,我知道你这个人很有目的性,从不做无用功。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王泽元:“刚才在等你的时候我想了很多事情,想起了咱们以前在国外留学的日子。”
颜陆地看着她,道:“泽元你身为大飞董事局成员,首席科学家,一思一想关系着来年的新产品,关系着几千员工,上下游百余家企业,能抽空想想我,老实说让我很高兴。”
王泽元:“我想起当年创业时一穷二白傻高兴穷开心的日子,那时候我怎么就那么快乐呢?”
颜陆英:“鸟翼系上黄金就不能飞翔,我最近把在麻省留学时读过的泰戈尔又翻出来看了一遍。泽元你最近读什么书,推荐几本。”
王泽元看着夕阳中颜陆英美丽的面庞,说:“正在读曹植的《洛神赋》,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颜陆英:“泽元你真招女孩子喜欢,这话我爱听。回到令你感觉不开心的话题上,这事说来也简单。”
王泽元:“还请教。”
颜陆英用发亮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丈夫,说,你这人吧,虽然学的是应用数学,但内心中是浪漫的。记得在国外的时候,我们谈的是莎士比亚,聊的是百年孤独,我们开车去科罗拉多夜里被皑皑白雪冻得差点死去,就为看峡谷的日出。我们看盐湖的海鸥,我们去阿尔卑斯越野跑,一跑就是三天,被冷雨淋得浑身湿透,我们都在打着哆嗦,我们拥抱在一起欢呼胜利,我们相爱了……
你虽然学的是理科,还是严谨的数学,但骨子里却浪漫到极至。
你说过,数学就是诗,一篇描述世界和宇宙的大诗。
你折腾,不住折腾,你要飞,你说生命的意义在于折腾。
你的阈值越来越高,所以,你不快乐。
王泽元:“不愧是你,我的同学,我的朋友,我的太太。要不咱们说点接地气的的话,新房子弄得怎么样,有照片没有,发几张给我。”
颜陆英发了几张过去,又问,泽元你痛风好些了没有,饮食上要注意些,少吃高蛋白高嘌呤食物,酒也要少喝。我的健康顾问挺不错的,推荐给你,请他给你量身定制个营养食谱。
王泽元苦着脸说他平时应酬实在太多,什么食谱都没用,除非退休。但咱们这样的人,退得了吗?对了,过年要去给你爸爸妈妈上坟吗,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颜陆英笑道只怕二老不想看到你,王泽元也笑道由得你,再说这边也走不开。
两人一边笑着一边聊天,状若密友,其实彼此内心也清楚,他们的感情已经没有了。
电视里的离婚,那是要闹,要打,要哭天喊地,要地动山摇。现实中二人的感情破裂,却平静如水,彬彬有理,请客吃饭,绣花,做文章。
看完别墅照片,王泽元忽然说:“房子不错,很大,过完年我和安安奶奶一起搬过去。”
颜陆英:“泽元,以咱们现在的状况,你觉得合适吗?”
王泽元:“我认为很合适,我需要正常的婚姻状况,需要正常的家庭生活。”
颜陆英的神色忽然变了:“王泽元,你没发现我们的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吗?每次有事,你都是你觉得,你认为,你希望,你需要。你有没有问过我需要什么,我想什么?不不不,你需要的不是正常的婚姻状况正常的家庭生活,你需要的是给股东给社会一个交代,你需要稳定资本市场的情绪,我知道董事局给了你很大压力,你需要的是你的事业,你可曾想过我?我认为你缺乏对我起码的尊重。”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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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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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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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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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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