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润最近几天又到了痛经的日子,额上有青筋突突跳动。这种情况每年都会来几次,老周见惯不惊,给太太拿了药,倒了杯水,就乖巧地缩进被窝刷手机——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
许润倒先是忍不住问颜陆英家里怎么了,山水你怎么不说话,你这是想以沉默对抗我吗?
周山水这才把大概情形讲了一遍。
许润点头道,这也是一个好的解决方案,孩子可以学自己喜欢的专业,颜总王总也不用丢面儿。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其实,女孩子也怕入错行的。就好象我,理想是去山里修桥铺路,看到以前的不毛之地变得车水马龙,那种成就感真是一种无上的享受。安安不喜欢接班父母的事业,你硬要她去做,行吗?现在距离高考还有两月,安安这么成天跟家里人闹,鬼知道会出什么妖蛾子。现在好了,孩子高兴了,大人也解脱了。哎,颜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平时在公司看起来多么优雅的一个人,打起孩子来怎么那么粗暴。孩子多可爱啊,怎么能打,你看我从来就不打咱们家飞扬。
周山水插嘴说,主要是打不过。娃个子高,力气大,你还没动手,人家直接就把你抱起来扔出房间。
听他说到这里,许润忍不住笑起来。
夫妻俩笑了一气。
许润又道,我当年也是被你骗,留在蓉城干销售,一干就是二十年。我真的不喜欢那个职业,我干得非常痛苦。周山水,是你,是你毁灭了我的青年时代。
周山水听到前妻姐的指责,心中一寒。忙打岔,问,太太,你那个计划书弄完没有,什么时候递给陆英,要不要我去跟她说说。
“跟她说什么,让颜总把S7项目交给我?然后再告诉她,我们没钱,这启动资金还有两百万的缺口,要不你可怜可怜我们,看到你和飞扬的面子上借点?”许润冷笑:“你开得了口,我许润丢不起这个人。传出去,好象我许润有今天,靠的就是她,靠的就是你周山水。我们什么关系,我们离婚了。”
周山水:“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太太,其实咱们当年离婚那是在气头上,我们都是吃糊涂油蒙了心,现在回想起来我还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要不……我们复婚吧?”xiumb.com
“复婚?”许润忽然生气:“周山水,你是不是想借S7项目的事逼我复婚,你这是蓄谋已久了。”
周山水愕然:“你误会我了。”
许润肚子疼起来,喝到:“我很不舒服,现在请你住口。”
当天晚上,许润想起S7项目的事,想起那两百万启动资金,翻来覆去竟至失眠。
这个项目的非常难得,可说是她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成就理想的机会。她人到中年,感觉身体和精力已大不如前,在职场上属于无人问津,可以退休那种。
可是她不能退,家里就这种情况,孩子还要读书将来还有成家立业,家中的房贷还要还。
她现在工作稳定,按照计划,可以再干五到十年。
可是,五至十年后又能怎么样呢,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那我的人生不就完了吗?
理想就这么消磨掉?
夏初到了,远方的夜空中有些微电光闪烁,借着光芒,许润看到脚那头化妆台上倒印着自己那张因为疼痛而苍白的脸。
像一朵挂在枝头的白玉兰,虽然依旧那么美那么娇艳,但一场雨后就会凋零。
镜中,身边的周山水睡得酣畅淋漓没心没肺。
许润几乎忍不住要一脚踢过去:这就是一个失去理想的人儿。
哎,周山水这个混蛋好象就没有个理想。他只想着刷手机看短视频笑得像个傻瓜,只想在厨房做饭,在客厅扫地擦桌子,只想每天送孩子去上学,然后接他回来。
或许他觉得日子过得快乐,但是我不想。
闪电更亮,雷声隐隐,照得屋中通明。
老周好象被惊动了,换个肢势继续睡。
房间好小,跟螺丝壳一样,许润感觉自己和周山水就好象壳子里的两只虫儿,明明柔软渺小,偏偏要背负着沉重的一切。
房子……许润忽然被自己可怕的想法吓住。
卖掉房子,启动资金不就有了吗?
不不不,我不能这么做。
可是,我不想和理想说再见啊!
许润心中翻江倒海,乱糟糟地想,还有两个月飞扬就会去读大学。可以住在宿舍里,四年大学毕业,他可能会读研。将来参加工作,到去什么地方上班,到哪座城市落户谁也不知道。家中房子买了,对他影响不大。
至于我,拿到项目后,可以钻山沟,住工地。
混蛋周山水呢,难道让他睡大街?
这对他不公平。
不不不,不能这么干。
许润失眠了一晚上,身上疼,脑袋也痛,最后决定暂时不管资金问题,先把计划书交颜陆英那里,拿到S7项目再说。
接下来一段日子,许润开始关注起蓉城的房市,中介的联系方式留了不少,也聊过几次,也没谈出什么结果来。至于S7项目经理部那边,颜陆英动用了她和王泽元的人脉,又请动了地方上的头面人物,终于和那什么族长达成协议,赔偿了一百多万,又帮其重建了一栋两楼一底的楼房,人家才也许机械和施工人员进场。
老朱被开除后,S7经理部要重组。
前头说过,腾云建工的管理采用的是项目经理负责制,待遇和分成都非常优厚。老朱这一走,不许项目经理和公司中干都来竞争。
许润把自己的计划书递上去,开诚布公地和颜陆英谈了一次,说自己想要竞争这个项目经理的职位。我知道你对我一直都不满意,怨我和山水离婚。在平时的工作中,你对我也诸多不满,但我自认为自己的工作干得不错,尽职尽责,是合格的优秀员工。这次请你仅仅把我当成申请人之一,而不用去考虑个人情感因素,我需要的只是公平。
颜陆英点点头,说,不可否认,我对你是有看法的,我心疼山水,心疼飞扬。但我现在作为腾云建工的董事长,作为你的领导,可以承诺,会公平对待你的申请对待你的计划书。毕竟,我也是想要把S7项目干好的,在事业上,我们都不能搀杂个人情感。所交上来的计划书,会有专业人员审核评定,我不会参加。
且说,周山水第二日下午去给余葳蕤补课的时候。刚坐下批改前一天留下的作业,余金华就闷着头跟了进来。
周山水抬头看去,却吃了一惊。
却见老余剃着平头,脖子上挂着一米长的佛珠,那些珠子油光锃亮,大如鸡卵。
周山水:“老余你搞什么,打扮得跟沙僧一样。”
余金华:“我幸福了。”
周山水:“你幸福了?老余,你都被赶出家门,幸福从何而来呀?”
余金华分辩:“我是说我信佛了,信任的信,佛祖的佛。阿弥陀佛,周施主你好。”
周山水哈一声笑起来:“你叫我施主,我穷得浑身癞子没地方擦,可没有香油钱给你。”
他一笑,旁边怒容满面准备动手撵人的余葳蕤也扑哧一声,眉宇间的杀气消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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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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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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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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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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