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门滑开了,甜美女声的语音播报在月台内响起,在连串的脚步声中,背着背包的路明非走上了火车站台,然后站定住了,他抬头左看看A出口的方向右看看B出口的灯光,表情介乎于“刘姥姥进大观园”或者“路明非进卡塞尔”之间。
人流在他两侧分流而过,他在原地站了很久,在人群之中他茫然地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张照片,过后不知道是谁推了路明非的肩膀一下,向前一个踉跄的他下意识回头,却只看见了轨道列车顶上月明星稀的紫色天空。
火车站外的城市里摩天大楼早已点亮了灯火,有人影在发光的玻璃幕墙后隐约攒动,但距离太远的缘故听不见更多的声音,无端显得这些光火没有温度,反倒多了些冷清的感觉——或者说陌生的感觉!
路明非是曾听人说过的,当一个陌生的人来到陌生的城市的时候,他所仰视的每一栋摩天大厦都会以陌生的面孔俯视着他,整座城市都像是在居高临下地审视这个陌生人,冷漠地考虑是将他吞进去吃干抹净,还是憎恶地吐出去。
真是有够幸运自己只是临时的过客,而并非陌生的常驻来客,路明非想。
可过了一会儿他不得不停止自己继续发散的思维了,因为人流已经逆转着涌上列车了,如果再不决定是从A出口离开还是B出口离开,这些人群就会强迫着帮他进行第三个选择了。
在人潮涌动中,路明非艰难地向前挺进着,就像在黑色的河流中急流勇进,抓着照片的右手高举着,仿佛溺死前还未放弃希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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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纽约中央火车站一直徒步到布鲁克林城区绝非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曼哈顿到布鲁克林分作上下两个城区,仿佛两个不同的世界,毕竟光只是“从曼哈顿到布鲁克林”就足够拍一部时长87分钟的犯罪电影,毕竟纽约的生活从来不缺这些激情澎湃的素材。
路明非不想成为素材之一,所以他选择了最稳妥的出行方法那就是坐地铁,从上城坐地铁到中国城然后去时代广场换乘,过曼哈顿桥到达下城区,为此他在贴心的纽约旅行攻略的指导下买了纽约七天地铁通票这能给家境本就不富裕的他省下一大笔钱。
纽约中央火车站的候车厅繁华得就像法国巴黎的歌剧院(事实上他们的楼梯的确是如此设计的),无数衣着鲜艳的人们穿行在巨大的空间内,彼此没有交流却让整个空间吵闹得像是沸腾的水壶、
背着背包的路明非低头走在人群中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拥挤的人群,那些陌生的语言交杂在一起总让他觉得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但每一次回头都是陌生的面孔,拿着手机匆匆低着头从他面前掠过,带起的风儿都有些冰冷的味道。
他从中央火车站候车厅出来后,天已经乍亮了,出了火车站外面就是繁华的曼哈顿42街,早上七八点的样子已经车水马龙了,路灯已经熄灭,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有云和鸟掠过。1
9世纪末的美国大富豪曾经说过:到达纽约就要有进入殿堂的感觉。
但站在恢宏的中央火车站外的路明非只感觉自己纯粹就是贼摸着进入殿堂的小贼,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搞点没过期的奶酪和金币的那种。他此时正站在街道上火车站口那仿希腊风的墨丘利雕像下面,左立海格立斯,右立密涅瓦,颇有种使命加身的感觉,但前提是得忽略他手里拿着的那个在火车站里买的打折汉堡。
都说每一个通过中央火车站来到纽约市的人们在走出火车站的瞬间,就会在两只美国鹰雕像的展望下闻到自由的空气,以及找到自己崭新的未来...可拿着汉堡包的路明非只闻到了冷到骨子里的早晨冷空气,以及看见了陌生的城市以及陌生的街道,陌生又冷漠的人群从他面前陆陆续续走过,习以为常地无视了街角乞讨的美国特色流浪汉。
沿着街道走了两步到了街口,看着流浪汉面前写着‘Itried’的纸壳子,路明非只能把手里的汉堡递给了他,得到了一句‘thankyousir,haveaniceday.’。
他忍不住用自己蹩脚的英语问为什么对方不找个工作?流浪汉看着年轻的男孩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啃着汉堡包看向那些依旧陌生的大楼,吃完汉堡包流浪汉就睡过去了,即使火车站的艺术钟表上时间正好指到早晨八点。
路明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挠了挠头,只能离开了,毕竟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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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uldyoumindtoshowmethewaytosubway?”
“Wouldyoumind...”
路明非在街头拿着地图一遍又一遍问着过路的行人,之前说过的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当然不是指的在纽约街头迷路,但对于一个昨天上午才决定好进行一次纽约行,所有计划和攻略都是在火车上临时做的家伙来讲,能坚持到下第一个地铁才迷路已经是奇迹了。
问路是一个技术活,在语言不通的地方问路更是一个技术活,总得提放着别人把你当投石问路、别有用心的小贼,这不,才问了几个人就有警车拉警笛向路明非示警了,两个看起来高热量食物吃多了的警察叔叔不怀好意地走了过来,右手好像隐隐有别枪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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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察叔叔的热情帮助下,路明非走出了警察局,也成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地铁站,即使他数次表明过自己不是非法移民,对方还是找来了移民局的人彻头彻尾地调查了一遍路明非,只因为这小子在路上东问西问的模样太过于让人担心他下一刻会不会拖着好心白人阔太太的LV就扭头跑路。
在路明非出示了卡塞尔学院的学生证后这群警察才打消了认为他图谋不轨的猜想,态度也友善了许多,并且亲切地提醒路明非该多练习一下英语了,不然审讯的时候边拍桌子瞪眼,一边还在“Imclean”,这让路明非有苦说不出,总不能解释美国的学校里流行的语言是中文吧?
在警察的帮助下,路明非头一次坐着警车被送到了地铁站,并且被提醒下次问路的时候最多问三个人就行了,问多了是会被路人向地区片警举报的...这时候路明非才反应过来自己进句子哪里是纽约治安好,这根本就是因为“民风淳朴”啊!
“谁让你从头到尾都写满了格格不入,就像你根本不属于这座城市一样?”有些发福的警官上下打量着路明非如此说道,“像你这样的人在曼哈顿都有够受的了,还要去布鲁克林?”
“有必须去的原因。”路明非结结巴巴地说,用眼神期望着这位警官那口纽约腔能慢一点,他听雅思听力都费劲儿更别说听本地人唠嗑了。
“有朋友在那边吗?而且你给我的这个地址...咦,好像还是家孤儿院?你朋友是个孤儿?”
路明非心说有你这么问话的吗?你不如问你朋友是不是蝙蝠侠还来得比较委婉点,但对于穿制服的他也只能猛点头,“警官知道那地儿怎么去吗?”
“下地铁后坐就近的一站公交车到终点站,那地方就在城东区,路上遇见喜欢捣乱的黑人别管他们,有事情就威胁他们要报警,一般他们都会知趣地离开。”
路明非一阵感谢,警察叔叔把他丢在了地铁站外扯了下警笛就离开了,留不少路过的人对着警车上下来的路明非指指点点,让这男孩绷不住面子一扭头就钻地铁站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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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在地铁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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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醒了,但也坐过站了,于是他准备重新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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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穿越了上下城区,地铁到站,下车,过闸口,一气呵成,除了地铁上几个rap唱得稀烂的黑人小哥骚扰了一路耳朵之外,路明非没遇见任何可能威胁到他小命的事情。
他按照发福警官的指路,出了地铁站就坐上了公交车,投了硬币后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看着玻璃窗上不知道被谁用黑色马克笔画上的一个哭泣的小人发呆,窗外布鲁克林街区充满历史感的建筑排排掠过,不知道为什么路明非反倒是在这种拥挤和大城市感缺失的街景里寻到了一丝熟悉感。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到了终点站,布鲁克林的东郊区,下城区最偏远的地方,超过十层的建筑几乎看不见,临靠皇后区,算是下城区布鲁克林里的穷人区,在这边遍地都是有些年老失修的建筑,墙壁上全是五彩斑斓的涂鸦以及污言秽语,时不时还能看见几个带着红色口罩的黑人小伙子手抄着口袋出没在巷口里不知道又是在忙活着多少万上下的大生意。
路明非没敢往巷子里乱钻,尽量走大路,一路走到了靠海的一处边陲之地,这里大概算是贫民区中的郊区了。他按着地图上的地址一直走,最后停在了一处施工地前,放下地图后看着那些挖掘机以及铲车有些懵逼。
“嘿!嘿!那个小子!”
路明非才站一会儿,就有人冲他吆喝,一个带着施工帽的红脖子冲他叫喊着挥手跑来,不由分说地就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扯开了。
路明非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指着他刚才站的地方上面,一条沉重的钢筋正被吊车吊过去。一旦出了什么工程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没事别在这边瞎晃悠...你一个学生来这里干什么?”红脖子大叔上下打量了一眼路明非认出了他是个学生。
“这里发生了什么?”路明非看向施工地,那里有着一座老式教堂般的建筑正在被拆除,到处都堆着工业材料和泥沙。
“拆迁...你在找什么地方吗?”红脖子大叔看出了路明非似有所求的模样耐心地多问了一句,“不管你在找什么,这里都已经没有了,有也倒闭了,我们收到消息即日起对这里进行拆除。”
“这里应该是一家孤儿院啊,慈善机构也能倒闭吗?”路明非有些懵。
“慈善机构为什么不能倒闭?官方的机构都可以因为资金问题关门大吉,你以为我老婆是怎么失业的?”红脖子大叔气不打一处来瞅了路明非一眼,“何况这里的孤儿院听说本来就不是官方的设施,是私人设立的...总有赚昧心钱的有钱人希望以此来给自己积阴德,一边制造孤儿一边慈善孤儿还认为自己死了一定能上天堂!大概现在那群阔佬资金链断掉了,火烧屁股了就干脆地跑路了,孤儿院坚持了一两个月开不下去了自然就倒闭了呗...你是来找里面的什么人的吗?”
“没事现在不用了...”路明非摸出了裤兜里的照片,看了一眼说道,为数不多的线索现在也断掉了一条,“大叔你知道这个地址吗?”
红脖子大叔接过路明非递过来的照片看了一眼后面留的地址,“这不就在高架轻轨附近吗,离这里不远,几百米就走到了,傻子都能找到。”
“谢了。”路明非道谢,正想走却忽然顿了一下把照片和一张10美元重新塞到了红脖子大叔的手里,“如果有机会麻烦把这张照片送给孤儿院的人,谢谢。”说罢后他就提了一下背后的背包离开了。
路明非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一个嬷嬷打扮的老人走到了红脖子大叔的身边手里捏着十字架,“我好像听见这边有什么动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没有,嬷嬷,只是遇到了一个问路的家伙,现在已经解决了。”红脖子大叔指了指路明非的方向,“应该是外地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上格格不入的感觉。”
“每个人刚刚到这个世界都是格格不入的。”嬷嬷垂首微笑地说,“大家都曾迷茫过,但最后也都会找到自己的归宿。”
“但现在你们最后的归宿也快没了。”红脖子大叔看了一眼即将拆迁的孤儿院说,“里面的那些孩子该怎么办?分配到其他官方的孤儿院里去吗?”
“你不知道吗?我们并非是倒闭,只是搬迁而已,那位背后资助我们的上帝保佑的好心人两个月前一口气捐赠了百万美元给孤儿院修缮新的住所,那些孩子们都会有个新家,就像我说的一样每个人最后都会找到归宿的。”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百万美元就这么捐了?想不清楚有钱人的思维...新的归宿?那么希望新的归宿里别跟我一样有着高额的奶粉钱和家暴的老婆吧。”红脖子大叔嘟哝了一句,顺手把那张照片递给了嬷嬷,“院长,刚才那小子让我捎带的东西,说是给孤儿院里的人的。”
嬷嬷拿过照片看了一眼然后愣住了,照片上是一个耷拉着眉毛的男人和一群人在一张桌子旁玩牌,背景是个咖啡馆,阳光从落地窗里照进来,男人年轻的脸上一抹明亮,在照片边角有着用马克笔写的蹩脚英文署名:罗纳德·唐,一位并不富裕的匿名慷慨援助者:)。
嬷嬷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忽然似有所感地看了路明非离开的方向一眼,但只看到了一个男孩与这个城市和这个街景格格不入的背影,见着那个背影她怔了好一会儿涌起了一股熟悉感,但最后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背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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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迷路了,漫步在布鲁克林的街区有些茫然,思绪随着涂鸦渐变的颜色飘忽向天上掠过的白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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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校长?”
“我听说两个月前罗纳德·唐在离开纽约布鲁克林的那座公寓时收养了一只小猫。”
“...龙王也会养宠物吗?”路明非抬头问,阳光照在对桌举着骨瓷杯的老人脸上稍显明亮。
“我不知道,或许你可以去帮我验证一下这个问题,我会把那间公寓的地址留在照片后面,或许你可以以此写上一篇实习课的追补论文。”
“那题目选什么?”路明非哑然,“《论龙王是猫奴的可能性》?”
“我也不知道。”校长说,“或许《龙族四大君主人类情感浅析》更合适一些?”
“......”路明非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都已经两个月了,猫如果没人喂应该早已经饿死了吧?”
“没人知道,但如果让一只猫饿死在公寓里没人给它收尸是不是太可怜了一些?”校长问。
“可能...是吧。”路明非说,“但说不一定老唐离开的时候顺手把猫放了呢?”
“你认为一个盛怒的龙王在离开故居时会耐心地为宠物猫找一个下家或者干脆地放生?”校长的口吻有些耐人寻味。
“我...我也不知道。”路明非说完后陷入了沉默。
“林年跟我说你在水下面对龙王时有些顾虑...还是去一趟吧,让自己别留太多遗憾。”校长放下了骨瓷杯,推给了路明非一张纸片。
路明非拾起看了一眼,那是一张芝加哥直达纽约的火车票。
“去找猫?”他下意识问。
“当然你也可以尝试找些其他东西,只要能让你心安。”老人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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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热心的布鲁克林黑人小哥的帮助下,路明非找到了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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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你认识这里的住户吗?”房东问。
“我确定...罗纳德·唐是吧?我是他的朋友...对我是中国人,这有什么问题吗...”路明非回答。
“为什么他会有个中国人朋友?”房东鄙夷地看向面前瘦瘦精精的黄皮小子。
“因为他也是中国人啊!美籍华人。”路明非瞪大眼睛。
“你好像说得有道理...他已经两个月没有交租金了,如果不是他在我这里信誉一直很好我早赶他出去了,而且他隔壁的租户一直抗议说他屋子里有股怪味儿,你是他的朋友让他多注意个人卫生和通风,别老是点外卖垃圾屯家里...”
上了四十的肥婆房东站在路明非开面前开始絮絮叨叨地念叨了起来,路明非感觉自己就像重新进了教师办公室一样只低头一个劲儿挨训,心中不由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霉,训到最后肥婆房东似乎也觉得嘴巴干了才放过了路明非给了他一把备用钥匙让他上楼了。
路明非一叠声感谢后上楼,按着门牌找到了校长给他的照片上留的地址,他抬手准备敲门,但手才举到一半就停下了,干瘪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后掏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门。xǐυmь.℃òm
“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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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的门被打开了,伴随着路明非的声音,瓶瓶罐罐被推开的门碰撞发着倒塌,然后是路明非手忙脚乱哎哟哎哟声,窗外忽然响起的高铁轻轨的噪音又锐利地掩盖了一切。
就像房东所抱怨的一样,这俨然不是一个卫生健康的公寓,到处都是堆叠的饮料罐头,吃完的外卖口袋放在墙角,简单的家具上摆满了牛仔裤和外套,用见外的话来说叫邋遢,用客套的话来说这里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一个人的生活气息。
可以想象这个公寓的主人是个多么随性的家伙,每天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外套和牛仔裤剥下来随手丢到沙发椅子上,拿着外卖电话卡就顺势躺在了电脑椅上转着圈来到电脑前,一边快乐地拨打外卖号码一边登录《星际争霸》call上自己的好友切上一盘。
空气里弥漫着不太好的味道,但路明非却从未有如此轻松过,身上一直以来的负担好像在走进这间房间后忽然就卸下了...这算什么,他跟龙王一样都有着家里蹲的属性吗?难怪他们在互不相识的情况下能在网络上成为好友。
不知何时,路明非也坐到了那张电脑椅前,左手边就是能展望到隔海皇后区的窗户,或许很多次老唐也像他现在一样眺望着这个和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
那个颓废的男人可能曾经也像是今天的自己一样从曼哈顿的火车站下来,无所适从地游荡在纽约的街头,最后辗转反侧藏在了城市的角落筑了一个孤独却温暖的巢穴,里面藏着很多故事,但那些故事都一起被埋葬进夔门的江下了。
路明非以为自己了解老唐,但他了解的只是网络上的老唐,那个自称服务器第一高手没心没肺会在兄弟表白窘迫时雪中送炭的好哥们儿,但在私底下这个名叫老唐的人又是怎么样的呢?
如果不是今天,路明非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孤儿院出生,曾经以猎人的身份游荡过五湖四海,明明赚够了大笔大笔的佣金却全部投入了孤儿院的修建和维稳中...好吧,那是在找寻到诺顿身份之前的老唐,校长说当龙王回忆起记忆时,他就只会是冷血无情的龙王。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路明非不知道,但他没有忘记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他从电脑椅上站了起来,走向了公寓的客厅深处,在那里他闻到了一股恶臭的气味,或许那就是房东太太所说的异味来源?
心里此刻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走到了那恶臭气味的来源,藏在角落里的猫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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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站了猫笼前。
但他整个人都怔住了,因为猫笼是打开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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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猫笼里的幼猫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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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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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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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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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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