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年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子总喜欢在咖啡店见面。
巨大的落地窗外木凳子上摆放着褐色的德国啤酒瓶,三两盆修建得当的盆栽放在花园深处的店门口,门上挂着营业的木牌,透过门玻璃就能看见前台认真擦着搁板上咖啡杯的女老板。
他其实并不太喜欢咖啡店这种充满了小资情调的地方,不是因为装饰和氛围,而是因为价格,在这里普遍一杯雪碧冲调柠檬和冰块的饮料都需要三十块钱往上...他不经常出入这些场所不太明白三十块钱并非是雪碧钱,而是买座钱的潜规则,所以总有种自己被收了智商税的感觉,才让他对咖啡店这种地方无感。
但苏晓樯看起来不像是在乎钱的主,放在高中时候她就从来没在意过这些身外之物就算了,过生日的时候会有五层的超级大蛋糕送到班上,硬是要拉着林年一起切,如果不是林年不愿意或许蜡烛都得跟他一起吹,蛋糕后每个同学都会有一个免费的全家桶,豪气得让人说不出话因为嘴里已经被鸡腿和鸡翅塞满了。
还没走进咖啡厅的门,林年就在小花园里隔着落地玻璃窗看见了那个女孩,此时正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上往手心里写‘人’然后往嘴里吞,他看着这一幕有点愣神,没理解过来女孩在做什么...在他发呆的时候,玻璃窗后的小天女也瞥见他了,此时正把手里写的‘人’往嘴里吞,一时间有些尴尬...甚至呛到了咳嗽?
“......”林年半举了下手算是打了个招呼,走向了咖啡店的玻璃门,座位上的小天女看见男孩不见后立马趴在了桌上发出了超小声的郁闷叫喊。
推开店门刮起角落的铃铛,没有欢迎光临只有侍者和老板微微地点头示意,这种接客精神礼貌又不失热情,林年也不讨厌就是了,在书架和猫爬架分割的空间里,他找到了窗边苏晓樯坐着的位置。
今天的小天女穿着一身灰色系的Dior连衣裙,只露一侧的斜肩装裸出了大半块白皙的皮肤,手腕上带着装点的手环,整个人的成熟感看起来超出本身年纪太多了——有很多衣服其实早早就藏在了苏晓樯的衣柜里,只是碍于不太好穿去上学的缘故,只能私底下逛街的时候穿,今天的场合再适合不过她去装扮得更加大胆动人了。
林年不知道称赞一个18岁的女孩有22岁的美感算不算直男发言,但他很聪明知道有些话可能讲错那就不如不讲,或者缩略了一下只取里面最不得罪人的部分:“这件衣服在你身上很漂亮。”
“是吗?”原本因为吞人字的小动作被偶然发现还有些尴尬的小天女,在林年这句话出口后心情忽然就飞了起来,觉得今天花两个小时的时间打扮自己依旧消除不了的仓促感随着这句话完全消失掉了。
林年在进门时就把风衣脱掉了,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衬衫,穿风衣的缘故衬衫领口开了几个扣子散热露了点锁骨,小天女的视线总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又担心显得太怪了一些,遂低头盯着面前空荡荡的桌子。
“卡布奇诺,谢谢。”侍者递上菜单,林年翻了两下就做下了决定,再把菜单递到了小天女的视线里。
“跟他一样。”小天女调整好心态后才抬起了头,一下就对上了林年认真的视线,之前出发时在脑袋里做过的防尴尬话题笔记忽然就被打湿了,人一坐在自己面前就什么都想不到了,脑袋里嗡嗡的,只觉得现在这幅场景很好,自己很喜欢,想一直维持下去。
两人对坐了数十秒钟,谁也没说话,窗外雨水在玻璃上划出银丝,水滴不断地在玻璃上往下爬,蜿蜒的轨迹和时快时慢的速度像是猫爪子在心里挠,让人痒痒的,雨水一多起来就是一百只猫爪子一起挠,让人完全安静地坐不住。
“在说正事前好好坐一会儿休息一下吧,现在其实还没到约定好的时间,提前出来总得手忙脚乱的。”林年说。
“什么都不说...会不会显得很怪?”小天女小声说,幸亏今天小雨又是早上,咖啡店里没有什么人,除了侍者外只有角落里扒拉着钢琴的年轻女孩,弹的是一首叫做《caresse》古典钢琴曲,很抒情,如果知道它曲名本意的话大概会更抒情一些。琇書蛧
“人和人最舒服的关系不是一直说话。”林年说,“而是可以一直不说话,也可以什么时候都说话。”
苏晓樯怔了一下,放在双膝上握拳的手也缓缓松开了,不由忽然笑出了声,林年没有问她在笑什么,只是手肘倚靠在木条纹的桌面轻轻撑着颧骨侧头看着她。
“我在来之前还做笔记来着。”苏晓樯笑了一会儿才说。
“笔记?”
“害怕喝东西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显得很尴尬。”苏晓樯说,“以前和那些朋友聊起她们约会的细节,最经常提起的踩雷就是这种了。”
“为什么会觉得尴尬?”林年看向窗外淅沥沥的花园,“我以为约会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而不是在一起做什么,就算什么都不做,坐在一起喝一下午的东西不也挺好?”
苏晓樯一滞呼吸都为之抖了一下,呼吸都不稳定了起来,她知道林年只是单纯地谈论自己的见解,并没有太多暗喻的意思...但她还是忍不住悸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对坐的这个男孩对情感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白痴,而是单纯的他的观念跟太多人相悖了,或者说起点太高了,很少有人理解他的理念罢了。
两杯喝的被侍者端了上来,只有他们的缘故这间咖啡店几乎只在围绕着他们运转,就连钢琴也从抒情变成了更抒情。
这大概是苏晓樯喝过的最奇特,也是最高兴的一次咖啡,如果是往常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她们早已经开始谈天论地了,可他们两人坐了很久,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在喝东西,看着窗外的雨水里的花园,偶尔借着窗户的折射看一眼对方,又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她就笑一下,也不必说什么,对方也不会说什么。
这种过程持续了很久,虽然其实并没有那么久,只是一杯咖啡的时间,两人都喝完了,全身都暖洋洋的,重新对视在一起的时候原本的紧张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大概这算是自己掌控了和对面男孩相处的第一步?
苏晓樯不知道,但她只知道自己已经领先曾经跟她在一个起跑线上的女孩们太多了,起码没有谁有此殊荣和这个‘与世隔绝’的男孩好好地喝完一杯东西,听他说了那么多从来不与人分享的话。
“现在说正事吧。”林年说,“我麻烦你查的那些东西有收获吗?”
“哦哦。”苏晓樯如梦初醒,男孩身边长出的一串串蔷薇、玫瑰也随着她的醒来消失不见了...她终于从少女漫的视角中回到了现实,难怪少女漫画里总喜欢在男孩身边画那么多花花草草,不是男孩随身带着一大把花肥,而是在女孩们的眼里无论怎么去看自己喜欢的男孩,他们身边真的总会开出花来。
但一旦回归正事,小天女就发现林年身上气质和情绪变了,从最开始的温和和平静变为了类似金属一样泛着冷光的铁硬,坐在咖啡桌前的身板挺直,眼眸里升起的理性和冷静将一切旖旎之色都消除了。
小天女一边拿一旁的文件也一边打定主意...以后真把这个男孩骗到床上了,一定不让他去做任何工作,虽然办正事的认真男人很帅,但林年这款的就算你兴致盎然的缠上去,大概也会被反手一个锁喉摁在地上让你等他工作完了再去找他...顿时满腔兴致全无。
“楚天骄,这个名字我让人去查了...好像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吧?”小天女拿了一个蓝色的文件夹放在了桌上推给了林年。
“如果我拜托你查鹿天铭这个人,那么得到情报的速度是不是会慢很多?”
“大概午餐就得推迟到晚上了。”苏晓樯迟疑了一下,“鹿天铭指的是我们本地那个做外贸的企业家吧?我们家好像还跟他们有过合作,想调查他牵扯的东西太多了,一时间可能梳理不完全。”
“也就是说后者的情报量是前者的数十倍乃至百倍所以才会这么难调查,然而楚天骄的情报少到了一个限度才会在几个小时之内调查完毕梳理成文档。”林年接过了蓝色的文件夹说。
苏晓樯也怔了一下,因为林年说的好像是这个道理,但细细想来又好像说了一句废话,毕竟凭什么一个寂寂无名人的履历可以跟一个大企业家的一切相比?可能后者的情妇名单摞在一起都会比无名小卒的一生高上一寸。
“你看过这些档案吗?”林年接过了文件夹,打开后看见的第一份文件就是一份应聘书,在姓名的地方清晰地写着楚天骄的名字,一旁是一个梳着光可鉴人的大背头中年男人的一寸照片。
“好奇看过了一些,可没什么好瞩目的。”苏晓樯如实说。
“的确...没什么瞩目的。”林年阅读起了楚天骄的资料轻声说,“...但也就是因为这份平凡,才在我这里显得他格外瞩目。”
一个‘S’级,在这座滨海城市给人开了数十年的车,成为了一个平白无奇的司机?
就数年后的又一个‘S’级翻开他的一生来看,这简直太令人瞩目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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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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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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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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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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