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是熟识,但此刻却都互相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擦肩而过,黑聂远阔步走入大殿之内,入目便是格拉蒂丝那一如既往高高在上的身影。
格拉蒂丝见到黑聂远后,嘴角露出一缕笑意,道:“你知道这次叫你前来,是为了什么吗?”
“不知道。”
黑聂远的回答,和本体一样实事求是。
但放在这样的场合,明显太过于僵硬。
毕竟领导讲话,就算是一袭空话、屁话,也总得逢迎揣测一番才对。
直言不知道,还是太不拿自己的前程当回事了。
不过事实也差不多,有了刚才那段奇诡的经历,黑聂远心中便已经有了不得不离开的理由,注定不会在贝恩王城多做逗留了。
初时想要依托格拉蒂丝这颗大树的想法,已然失去了意义。
而且……
深种在格拉蒂丝内心深处的人格种子,也不会让他因为这一句话,便和其他人一样惹上麻烦。
那是自己亲手种下的事物,耗费极大的心力,黑聂远心中有数的。
果然,当听到这个生硬的回答之后,格拉蒂丝虽然愣了一下,不过却并没有愠怒。
她无奈的摇摇头,道:“不知道为何,你如此讲话,还真让我生不起气来。”
黑聂远回道:“一切都是格拉蒂丝大人的垂爱而已。”
格拉蒂丝嗤笑一声,道:“还得是你拿出了自己的价值,我对有价值的人,一向是抱有青睐的。
不过我还是奉劝你,理应抱有一些的觉悟,不然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哪一天对你失去了兴趣。
现在想要将你埋葬的人可不少,他们觉得是我任人唯亲,被你迷惑了判断,可笑吗?
这也是我找你来的原因,需要你配合我做一些事情,让某些人明白他们自己的地位。”
“并不算很可笑,或许……您真是被我迷惑了呢?”
黑聂远如此说道,而后在格拉蒂丝不解的目光中,继续道:“而且我此行来,是向您辞别的,格拉蒂丝大人,很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爱戴,但我不日便会远航,希望还有再见的那天。”
“什么意思?”
格拉蒂丝表情有些难看,道:“我耗费这么大精力,想将你提拔上位,成为我的助力……是你想离开就能离开的吗?你是想让我被你迷惑的说辞被坐实,让我丢脸,还是觉得我不敢杀你。”
人格种子还没有彻底发芽,所以格拉蒂丝对黑聂远,虽然有某种冥冥中的好感,但却没有丧失自己的人格与判断。
若是黑聂远做的太出格,凭借格拉蒂丝的性格,不杀他都说不过去。
所以连格拉蒂丝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托尼斯塔克,到底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真觉得自己会什么事情都纵容他?
感受到了上座那位的杀意,黑聂远却不为所动,依旧自顾自的说着胡话,恍若已经疯癫。
“我会记得您的,也希望您记住我这张脸。”
“虽然和本体之间的枷锁被解放,让我作为影子的能力也水涨船高的加强,但我依旧没有把握,能够完全让新的人格之花绽放,只能让它发芽,往好的那方面去生长。”
“您有非同寻常的事物傍身护体,但心灵的防线依旧存在着漏洞,刚才,我可以帮助补足那一点漏洞。”
“不过代价便是,人格之花将永远根植在那里。”
“本体其实还是挺讨人喜欢的,虽然不能事无巨细的雕琢花的蕊与瓣,但既然其生长的方向已经注定,想必您也会发由身心的,欣赏那张脸吧。”
直到此刻,格拉蒂丝也丝毫并不觉得,是自己被黑聂远迷惑了。
就像现在告诉你,你所坚守的,绝对不容更改的信念,其实是一只看不见的黑手,根植在你脑海里的。
你也只会嗤之以鼻,当成一段笑话。
哪怕那只看不见的黑手,直接走到幕前,大赤赤的告诉你,确实是被他迷惑了,并拿出证据来。
你也只会陷入迷茫,而后的岁月里,依旧会按照既定的信念活下去,要么就只会陷入癫狂与沉沦,万劫不复。
因为否定了自己的根本信念,就相当于否定了自我的全部,待人处事也失去了逻辑支撑。
你不知道你面对别人时的态度,到底是不是根植在自己脑海里的人格之花,在发生着效用。
面对有些低级的嘲讽,你本能的觉得令人发噱,不屑一顾,想要转头就走。
但又会猛然警醒,反思最真实的自己,是不是应该对此感到羞恼,并向嘲讽者做出反击。
是否是那朵人格之花,在操控自己,让自己胆小如鼠的不敢愠怒?
但自己心中那对嘲讽者的不屑,又是如此真实,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难道真要像疯狗一样的,去对他做出反击,才是真实的自己吗?
你什么也无法确定,什么也都失去了信心,茫然又混乱。
长此以往,陷入无尽的自我怀疑漩涡之中,便真的会成为失魂落魄的疯癫者。
窥一斑而知全豹。
如果一个人真的被根植了外来的人格之花,那么就算知晓了自己被算计,你也什么也做不了,无可奈何。
哪怕因为痛苦和疯癫,想要去自我终结。
也会情不自禁的思考,到底是不是幕后黑手的人格之花,故意操纵自己去自我了断的。
这就是人的心灵,牵一发而动全身。
哪怕告诉你的确被操控了,也只能顺应他的操控,难以自拔。
所以格拉蒂丝并不会轻易的对自我产生怀疑,因为一旦开始有了这方面的怀疑,那自己所坚持和追求的一切,都会沦为泡影。
更莫说,能够根植人格之花的人,还能塑造你偏激而坚韧的性格,让你偏激的认为,自己绝对不可能被操控了。
但还保留着完整自我认知的格拉蒂丝,在听到黑聂远这一袭怪异的低语后,还是难免在心中,升起一缕不妙的情绪。
她潜意识的就要去动用某些媒介,唤来殿外的护卫,但却蓦然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了。
眸子一缩,向下方看去,便见到黑聂远刚才踩到了自己影子的边缘。
她联想到了他的能力,心中震怒与惶恐的情绪无限蔓延。
“托尼斯塔克!你……敢对我动手?!”m.χIùmЬ.CǒM
“很抱歉,我的格拉蒂丝大人,虽然承蒙恩惠,但我在离开之前,还是得为他留下一点遗产,以尽我在王城的最后一点职责。”
黑聂远歉然道:“很不幸,我选定了您,但尚且还焉知非福,或许这才将会是您这辈子最大的机遇,因为……您的自我还是将会完整保留的,一朵小小的,只针对我这张脸的花朵,并不影响您对世界和未来的无限期许。”
格拉蒂丝咬牙切齿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胡话!再给你一次机会,放开我!我还可以既往不咎,不然……”
“抱歉。”
黑聂远打断道:“我能够感知到您真实的心,知道这只是虚与委蛇的说辞,您已经打定主意,要抹杀我的存在了。
不过待会儿您应该就不会这么想了,您会忘却这几分钟的记忆,并答应我远走高飞的辞别……
不是想看我这张脸,到底长什么样子吗,现在就呈现给您看。”
黑聂远缓缓揭下自己的面具,直面格拉蒂丝的眸子,道:“请深深记住,绝对欣赏,向崇敬与憧憬的方向生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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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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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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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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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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