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血振将具有腐蚀性的黑血从御神刀上泼到甲板,大雨冲洗干净乌黑的刀刃露出了下面电光形状的折纹,光可鉴人的刀身折射出了甲板上出现的诡异的一幕。
尸守们停止了进攻。
甲板上陷入了寂静,枪声也为之停止下来了,船舱内大汗淋漓血脉膨胀的船员们手指颤抖地放在扳机上不知道该扣下还是松开,但目光都整齐汇聚到了甲板中心的那个大雨中的背影上。
信号塔的顶端,苏茜视线从狙击镜里挪开看向整个甲板灯照亮的区域,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眼前的一幕莫名地想起了一种叫作‘定蛇术’的中国巫术玄法,不为其他,只因为现在这一幕跟那巫法的结果太过相像了。
(定蛇术,即将一条活蛇的蛇头按住,以逆时针将蛇躯盘起来,再用右手指着蛇头画上符咒,这样蛇就被定住了不能动,如果时间超过两个小时以上被定住的蛇就会死亡。)wWW.ΧìǔΜЬ.CǒΜ
每一只尸守都盘踞成了团定在了甲板上一动不动,暴雨洒在了他们的鳞片上折射出甲板灯的冷光,暗金色的瞳眸在黑暗中密集如萤火群,整齐地盯着甲板中心站着的那个双手空空的身影。
“现在是什么情况?”信号塔上抱着狙击枪的陈墨瞳盯着狙击镜里的怪异一幕按住耳麦低声问。
“我也想有人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曼施坦因在无线频道里低声说,“这些尸守要做什么?”
“不,不是这些尸守要做什么,而是林年已经做了什么。”船长室内恺撒对着通讯器说,“北川号检测到强烈的生物磁场扩散,信号烈度大概是叶胜释放‘蛇’的百余倍...林年释放了他的言灵。”
“他的言灵不是‘刹那’吗?”叶胜下意识问,‘夔门计划’中林年在水下那犹入无人之境的表现至今还给留着深刻的印象。
“起码今天以前是。”酒德亚纪小声说...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路明非,后者眼观鼻鼻观心。
“现在能推断的情况是这个未知效果的生物磁场对尸守造成了不小的压制力,以至于他们放弃了所有的活动集体面对威胁的来源了。”恺撒说。
“那么接下来他们的进攻目标只会是林年?”曼施坦因问。
“很难不是...林年有动作了。”恺撒说。
现在北川舰每一双眼睛都注视着甲板上的动向,甲板中心的林年一动起来就牵起了所有人的心神,每个人掌心都有些捏汗,谁都不知道打破了僵持的平衡后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所有尸守群起而攻?极致的光和热摧毁一切?未知的言灵瞬间消灭所有敌人?
什么都没有发生。
甲板上林年走向了楚子航,站在他的面前向他伸出了手,永不熄灭的黄金瞳与那末日熔岩的瞳眸汇视了一刻,楚子航就已经清楚发生什么了,沉默地将手中被暴雨洗刷干净的村雨递了出去。
林年握住了刀柄上面还有余温,不等这点温度凉下去,他就转身走向了最近的一只尸守,当距离缩短到足够近每个人都认为那只尸守就要暴起突破音障的速度袭击林年时,那一幕终究没有发生。
于是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林年把手中的村雨刀尖挑了起来对准了尸守盘缩在蛇躯里的那颗没有表情的人首额心缓缓刺了进去。
事实证明村雨是一把好刀,那是楚子航的父亲留给他的遗物,炼金金属作成,庖丁铁造,钢质柔软具有韧性,在刺穿这只威胁性不亚于‘A’级混血种的尸守额头的时候没有受到半点阻挠,刀尖润进额骨就像餐刀插进了美味的布丁,再从后脑钻出时带上了草莓芯的红。
刺穿然后抽出,分不清是村雨凝结的露水还是天上降下的暴雨快速洗刷干净了污血,林年一刻不停地从这只尸守的面前走过,朝向下一个目标走去。
没有太快的速度,甚至没有称得上激烈的动作,每个人都可以看清林年出刀的轨迹,那身黑色潜水服紧贴的肌肉运动的细节,就跟杀鱼一样...不,比杀鱼还要简单,至少鱼在拍晕之前还会挣扎,这些死在村雨刀下的尸守甚至到死都没有太大的动作,仿佛怕是惊吓到什么。
“他们在怕什么?”
这句话在战术作战室目睹了一切的曼施坦因没有问出口,因为他在看见甲板上沉默行走的那个背影时就已经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尸守们当然是在害怕执剑人。
他们不动的原因不是因为言灵的特性,也是因为最本质的恐惧,就像是动物恐惧症的患者在发病时浑身麻痹动弹不得,他们现在似乎忘记了他们才是夔门上最应该令人惧怕的动物——在真正漫步行走的猎食者面前他们甚至害怕自己惊扰到对方使其露出真正恐怖的一面,为此他们宁愿付出自己的性命也不愿意品尝那种恐惧。
楚子航在跟林年对视的第一眼就清楚了这个道理,借村雨的目的不是为了更好地战斗,而是为了更方便解决甲板上的残局——可战争才刚刚开始何来残局?
在‘八岐’这个领域张开的时候,战争就已经步入残局了,言灵的使用者该做的只是收尾罢了。
在林年的黄金瞳中楚子航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压力,就像是熊熊的烈火点燃了草原,在狂风的肆掠下火种横扫八方;又像是泼天的暴雨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狂流之暗让人感到窒息,他只从一个家伙的身上感受过这种压力,在记忆的沙滩上耸立如堡垒永远不可能被潮汐抹平。
就现在这是属于‘八岐’的气息,有选择性地在尸守群中溢散开了,就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按在了他们的头颅上,将他们的蛇躯盘起,把他们的人首按回地上。
他们被囚禁住了,绝对意义上的血统压制,就如龙王与混血种之间的血脉桎梏,如今却出现在了林年与这群龙王亲手制作的尸守之上。
船舱深处赶来甲板目睹了一切的周震略微打了个寒噤,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不会发生但却足以让人后怕的可能——如果这个看不见的生物磁场敌对的不是尸守而是他们所有人,那么林年是否也可以做到提着那把御神刀在闲庭漫步中捅进每个人的喉咙或者心脏里呢?
而这还只是‘八岐’的外在表现力,只是这个言灵使龙类生物产生的恐惧感,就足以让一场恶战变成寂静的屠宰,而它真正的作用和效果还远远没有浮出水面,这不经让所有人都对执掌着这个言灵的‘S’级混血种抱有更深的惊惧,也不由使得他们在心中浮现起一丝期望...因为只有真正的怪物才能解决掉水下的巨大恐怖。
村雨从最后一只甲板上可见的尸守喉咙中抽出,一道黑色的血线从尸守的额角射出混合在了雨水中流入甲板的缝隙里。雷霆闪过,林年提着御神刀看向船舷外,在水中的那些尸守都没有选择再跟随了,任由北川号冲入夔门的更深处,停留在原地探出了半截身子在水上远远地注视着那舰船消失在黑暗中。
“......”
林年走回甲板上把村雨递还给了楚子航,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了作战会议室。
走进船舱时每个船员都为他让道,同样也是沉默地注视着这个男孩,他们最后的屠龙希望。
如果之前还有人认为这是一趟犹如神风特工队一样的有去无回的敢死小队的话,那么在看到刚才甲板暴雨中死寂的屠宰后就不会再有人怀疑船长室以及作战室里那些身披黑色雨衣的人们的决意了。
他们是真的准备靠这一次下潜干掉龙王,而他们真正依仗的也正是这个可怕到莫名的年轻混血种。
“我觉得这一次你的朋友会在我们这边的混血种圈子里彻底出名,如果北川号还能有活的人离开这片‘小天地’的话。”大副看向身旁的恺撒伸手摸向自己的口袋似乎想找上一根烟。
“他已经够出名了,不需要再出名了。”恺撒摸出了雪茄盒在大副诧异的视线中剪了一根递了过去,又用长支火柴为其燎烤点燃,在大副含糊不清的感谢中问,“‘小天地’?你是说‘尼伯龙根’?”
“按你们那边的话来说的确应该叫‘尼伯龙根’。”大副吐出雪茄的烟雾说,“纯血龙类扭曲出的异常空间,时常出现在三代种以上的龙类周边,往下四代种的情况也有但大多都不稳定极容易崩溃,但这一次的‘尼伯龙根’算是我见过环境最恶劣,面积也是最大的,如果按照暴风雨的影响范围来确定‘尼伯龙根’的囊括范围,那么这个异常空间的面积大概有数十公里起步!”
“你看。”大副指了指船长室窗外的暴风雨江景,“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我们现在的航速通过整个‘夔门’甚至不需要花上五分钟,但现在我们甚至还在原‘峡谷’内行驶。整个空间被某种力量给拉长了,按照我们中国人的古话来讲,这叫‘鬼打墙’。”
“那我们该怎么确定我们抵达了目的地?”恺撒皱眉。
“很简单。”大副也为恺撒将雪茄点燃,然后夹着雪茄示意了一下窗外的极远处,“在下潜的位置我们留下了地标。”
“地标?”恺撒看向窗外,只是一眼就怔住了,甚至忘记咬上自己手中的新鲜雪茄。
在北川舰靠近的方向,一大片极为惹眼的血红随着江水的波涛推来,那是惊心动魄的红色,让人毫不怀疑纯度的猩红,撞击在尚未被完全淹没的峡谷山壁上留下一片片不规则的深红印记。
“还记得你们上次在夔门的秘密行动吗?”大副深吸口雪茄,甚至过肺,只想让刺激感削弱一些这血红浪涛带来的惊骇,“在这里死了两只次代种,他们尸体流出的龙血给长江流域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正统的人只能以风水术将这片流域的污染水向‘定’住了,直到完全解决掉龙血污染才敢恢复水向。”
“...他们定住了一片流动的江域?这怎么可能?”恺撒第一次对‘风水’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起了莫名的敬畏之意。
“利用一些奇奇怪怪的试剂将龙血降解,使其密度暂时小于水体,再用风水术隔绝江水的‘上’和‘下’形成独立的流动环境什么的....风水师那些东西总是复杂得很。”大副说,“总之这片龙血污染的水域暂时保留了下来,对外的解释是入生物侵的红藻类水植导致的,为了清理这些龙血正统可是斥巨资搞得焦头烂额的,还得时常防备长江上下游出现被龙血污染的鱼类生物。”
“总之,这片污染水域暂时成为了我们的定向锚。”恺撒摇了摇头说,他并不关心正统该如何处理龙血污染的情况,就跟执行部从来不管清理部门如何解决他们的烂摊子一样——他们总是奔赴在制造下一个烂摊子的路上,并且乐此不疲以为使命。
“既然现在已经看到了红色,那就意味着我们到地方了...该停船了,希望别有更多的东西来干扰你们下潜了。”大副将前进四的档位减到正常航行,北川舰船舷周围的浪涛稍缓,但狂风暴雨依旧,只是时不时溅到甲板上的江水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就连泼洒在船长室观察窗上的水流也成了红色。
“非下潜小组远离甲板,做好隔离措施,提防江水内的龙血污染...总之不想回去后发现多长几只手或者几片鳞片的小伙子们离船舷远一点。”大副用通讯器向着整个北川舰通告,“下潜小组请各就各位...我们已经到地方了。”
“另外,就当是给我透个底,让我知道我到底该不该提前写留给我老婆的遗书。”放下通讯器后大副看向一旁的恺撒夹下嘴边的雪茄,“你觉得你这个朋友有几成把握搞定水下的大家伙?”
“你认为呢?”恺撒看向大副想了想反问。
“在刚才哪些事情发生之前我根本不会想问你这个问题,而是只会问你有没有带笔和纸。”大副耸肩说,“但现在我觉得我还可以问一问。”
恺撒注视了一会儿大副,然后伸手大力地拍了拍这个老男人的肩膀,笑了笑,“相信我...每个人在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都会像你一样问出这个问题。”
“你也是?”
“我也是。”
“那么现在呢?”大副问。
“现在我学会不再问这种问题了。”恺撒吸了口雪茄向着血水滔天的观察窗吐去淡淡地说,“你只需要把底舱的风暴鱼雷准备好,射进龙王的肚子里去就行了。这是我们该做的,也是必须做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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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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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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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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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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