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残缺的月亮浮现在了她的眼前,暗色的天空缺了一角,恰如冰面上的一汪幽蓝,明晃晃地照着黑色的孤山和古堡。
在月亮下苏晓樯的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一个黑发的女孩,从她娇小的身形来看,不难认出她是谁。
paco,那个对于苏晓樯来说又是噩梦,又是谜题一样的女人,她站在钟楼顶端的边缘上俯视着整个卡塞学院,在她的右侧可以看见诺顿馆烧起来似的火光,左侧可以见到英灵殿广场上那萤火群聚的星星光点,学院内无处不在的嘈杂的声波被距离和风那么一裹也显得轻柔了起来,柳絮一样盖在燃烧的学院上。
她们两人此刻身处在高处,卡塞尔学院的至高点,守夜人钟楼的顶点,她们背靠着那巨大的铜钟,白鸽藏在塔楼的尖儿头啄着羽毛,暗红的鸟瞳内倒影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如果你想要把我从这里推下去,我不建议你这么做,因为无数人在尝试过后总会发现我又会从他们的背后重新走出来。”paco对着背后贴着巨大铜钟悄然站起的苏晓樯说。
“如果你想自己从这里跳下去,我也不建议你这么做,因为没有人想用你来威胁什么人,达成某种目的,如果你就这么跳下去了,很多人会为之感到可惜和伤心。”片刻后她又说。
两种可能性都被堵死了,苏晓樯站直了,眺望这孤高空旷的塔楼顶有些沉默,她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确定还是那一身舞会时的黑色晚礼服,甚至还多了一张毛毯披在肩上,可能是担心她在如此高处被夜风吹着凉了?
“真是...贴心啊。”苏晓樯抓住了肩上的毛毯,感受到上面残留的温度说,她的眼中又许多不解,也有许多惘然,但更多的还是疑虑和担心。
对自己的担心,也对另外一个人的担心。她知道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因为自己本身很有价值,在别人的眼里她的一切价值都是另一个人给赋予的,这种看法十分的蛮横与自私,但却是最真实的现实。
“你听说过爱情毒品论吗?”paco忽然问。
“什么?”苏晓樯怔了一下。
“美国有两位心理学家做过一个残忍的实验,他们找了一群分手了但还爱着对方的可怜人,强行让他们看前任的照片,并用核磁共振机扫描他们的大脑,查看哪些区域会发生变化。在这项实验结束后,他们宣称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中止了一切与实验有关的事务。”paco眺望着燃烧的夜景,卡塞尔学院不少地方因为入侵犯人的肆掠纵火导致火光四溢,一条又一条道路连接成了闪闪的光河。
苏晓樯不知道paco想表达什么,但她很聪明地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冷静地窝在钟楼的角落,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等待着她说完想说的话。
“美国罗格斯大学的人类学家海伦·费舍尔得知了这一件事,于是决定重启实验,原本不做期望的他却在类似的实验中得到了惊人的发现。实验表明当人们回想前任时,大脑中被激活的部位和毒瘾发作的部位是一样的。所以费舍尔医生做下了恋爱就像吸毒的定义,他认为恋爱对象就像是毒品,会让人上瘾和欲罢不能,吸毒成性的人在戒断反应发生的时候会为了毒品做任何事情,欺骗、伤害甚至自残,以至于献出自己的生命。”paco淡淡地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晓樯小声问。
“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只是随便说一说。”paco回头看了这个漂亮的女孩一眼,微风撩起了她的额发,那双褐色的瞳眸里沉寂得就像缺月以外的那滩黑色天空。
“你想做什么?”苏晓樯问。
“什么也不做。”
苏晓樯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盯住paco认真地说,“我要离开。”
话语里充满了决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然。
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了,也自然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那就是传出消息,她还活着的消息,一定有人在很努力地找她,而她该做的就是告诉那个人她在这里,她还活着。
“离开?好,那你离开吧。”苏晓樯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答案。
paco转身了过来,看着面前的苏晓樯,“我猜你想主动去联系‘太子’,也就是让你中毒成瘾的那个男孩,告诉他你是安全的,让他安心地去战斗,去厮杀,不想让他为你担心...可这真的有什么意义吗?”
苏晓樯看着那个女人幽幽的眼眸,忽然她意识到了对方要说一些糟糕的话,一些足以扰动她意志和心神的话,她不应该听,她应该马上转身逃跑,捂住耳朵...可在这个女人那仿佛叹息的语调中,她还是忍不住低声说,
“...你什么意思?”
paco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轻声说,“我的意思是,你真的对今晚这个局面能造成任何的影响吗...我的意思是,你的死亡,你的存活,你本身的存在真的有它应有的价值吗?”
“价值?”她不太理解paco的话,有些茫然。
“你看。”paco抬手指向了远处,苏晓樯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里是铁之森旁的巨型人工湖,只是她惊悚地发现那一处人工湖竟然在夜空下亮起了耀眼的光芒,那遏不住的光芒在湖水表面上流淌着,简直就像即将喷发的...岩浆?
“答案是没有啊。”paco望着被那灼目火光照亮的学院,“我放你离开,你穿过燃烧的世界,找到他,然后告诉他你相安无事,然后你被安置到了安全的地方,故事应该是这样书写的,也是如此美好的,是吧?”
“...可这时候你的使命就结束了。”paco说,“你所有的价值就只是让他‘安心’而已,那么的干瘪、扁平。可你又能做什么呢?你甚至不是混血种,你甚至都是靠作弊进入的卡塞尔学院,如果混血种在人群中算是异类,那你在混血种之后又何尝不是异类中的异类?”
“还是说...你认为你真的在这种末日下能帮到些什么吗?可你真的有这个能力吗?”paco所言所指的方向,人工湖开始因为某种神秘的高温开始集体蒸发了,巨量的白色水汽从湖上弥漫向四周,直到遮蔽了整个铁之森,蔓延向英灵殿的广场,这股恐怖的异象正在发酵、升温。
于是整个学院的人都开始被那异象吸引了,就算所处地方的不同无法见到人工湖的全貌,他们也能见到那足以照亮半个铁之森的光芒,简直就像太阳初升一般耀眼!
“既然你什么都做不到...为什么还要来到这个地方呢?”paco看向苏晓樯低声说,“你不觉得自己很多余吗?你存在的价值,你对他而言的价值,都太孱弱了,那么的空虚,就像瘾君子对于毒品的渴望。”
她的语气里没有任何的嘲讽和激将,只有空落,就是这种空落让人感受到强烈的难过...因为她只是在叙述她以为的事实。
“你就像一个局外人啊。”paco看着这个黑色晚礼服着身的美丽女孩,眼中说不上是怜悯还是冷漠,“就像今晚你的穿着打扮一样,那么的美丽,但却华而不实,在真正的危机前,你甚至连做好一朵漂亮的花儿都搬不到,因为只需要野火轻易地一撩你就会烧起来。”
“或许你唯一的用处就是以你的肉体,作为安慰他的食粮,在性与欲中得到自己价值的诠释,在最后就连性与欲的价值都榨干后,再以身作为柴薪,用自己的燃烧为他的‘觉悟’添上一把猛油...最后死去。”她回望那逐渐笼罩了整个卡塞尔学院的水汽,以及那浓雾中开始蔓延、汹涌的火光淡淡地说,“你爱他,这没有错,但这还远远不够...可能这就是‘皇帝’想告诉的道理。”m.χIùmЬ.CǒM
“...那么好好看着吧,这是祂专门为你准备的席位,也是祂想让你看的一切。去思考,在那些梦境里的末日,接下来眼前的这些绝望中,或许你能找到自己真正的价值存在何处,你生命真正的意义该放在何方...”
paco虚无缥缈的话语中,隐约之间,苏晓樯居然听到了鲸鸣声。
那么的空灵透彻,就藏在目视所见的雾海中。
这里是山峰,鲸鸣是从何而来的?
她不知道,那鲸鸣声孤旷得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脑海中涌起了一股浓烈的不安以及...悲伤?
钟楼上paco迎着夜风,望着那遮蔽一切的雾海,瞳眸盯住雾中那一抹若隐若现的火光,眼中全是凛然的冷意。
...不仅是苏晓樯,整个学院的学生都听见了那一声鲸鸣,从血脉深处他们感受到了荒芜的恐怖,那是发自内心的颤动和悲凉,只是一声无所谓言语的鸣叫就述说了两千年里太多的等待和孤独了。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强烈的信号飞速地传递在了每一个混血种的脑海之间,他们的肾上腺素开始分泌,大脑皮层过电一般涌起剧烈的不安,每一个人的黄金瞳都被点亮了,在黑暗中他们朝圣一般整齐看向了一个方向——那股远超‘戒律’的压力由来。
铁之森湖畔,被浓雾笼罩的人工湖中,已然彻底干涸的湖床地下,干燥如大旱土地的地面开裂出了血管一样的纹路,在那裂痕下当真流动着血液,只是那些血液都散发着极致的高温...都是流动的滚烫岩浆。而当岩浆积蓄到一个极限时,喷发自然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那股无上的伟力从地下冲起,宛如潜龙深升渊。
首先每个人都听到了轰隆的声音,随后感受到了地面在颤抖...学院建立在半山腰上,如此剧烈的颤抖只能是整座山峰都在摇晃,山岩崩碎滚落,群木摆动如筛糠。
英灵殿的广场上,有水池旁的学生震惊地发现,水池中的水被震碎洒到了地上,但在瞬间就被一股难以置信的高温给蒸发掉了!
“下面!在下面!”有人像是猛然醒悟了什么,发疯似的指着大地低吼道。
钟楼上,视野最宽阔的地方,苏晓樯捂住了自己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处的那一幕。
...巨大的黑影从地下升起,他一路撞破了山体与岩层,将人工湖干涸的地面整个地隆了起来,在达到极限张力的临界点后大地崩碎了,伴随黑影冲天起的是起舞的熔岩和燃烧的大地碎片。
轰隆的爆炸声中,那黑影将一切都抛到了后面,一口气冲破了地面、冲破了浓雾、冲到了天上去!他成为了一团炽热东升的“太阳”,从地面升起,一路飞舞到了漆黑的天穹之下...然后猛地在夜空中张开的燃烧双翼!
流星雨般的熔岩碎片从空中滑落向四面八方,就像盛开的红色烟花,无与伦比的“力”与“领域”瞬间笼罩了整座孤山,让所有觐见他的生灵低垂下头颅。
那凄厉、跨越两千年的吼叫声终于响起了,他到达了天空的顶点,然后一口气爆发出了所有的暴怒以及...孤独!
钟楼的铜钟轰然敲响,传遍整个卡塞尔学院!
在孤旷的钟声中,那黑影冲天掀起的狂风吹散学院里每一处的浓雾,灼热的火光席卷整座学院的每一个角落,天空的大翼划出新的太阳,火焰与青铜的王座在天穹重新铸成了,光芒照亮了每一个学员的震撼而呆滞的脸颊。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昭告着一个令人震撼的事实。
诺玛的通告传递向了整个被笼罩在那威严与火焰之中的卡塞尔学院:
确定敌人身份为“青铜与火之王·康斯坦丁”。
龙族入侵!龙族入侵!龙族入侵!
——青铜与火之王·康斯坦丁,确认苏醒。
四大君王屠龙战役,正式开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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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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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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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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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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