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珣伸手从身下抽出一张纸,这是官府的告示,上面写着最新的消息。
皇帝驾崩,新帝登基,皇后册封。
那个女孩儿成了皇后了。
她成为皇后其实也不奇怪,如果是他进了宫,她也会是皇后。
萧珣将告示在手中团烂,他以为她只会反击,没想到还会抢夺。
她从他手里抢走了这个机会。
“我还是小瞧了她。”他说。
昏昏灯下,年轻人脸上带着笑,酒窝浅浅,看上去赏心悦目,但老妇神情有些害怕,她小声说:“殿下,本想在驿站换个官身,现在如何是好?”
萧珣离开京城已经够快了,但追击更快。
虽然没有官方的名义,官兵打着追缴赵氏余孽的名义,暗地查他行踪,更多的是一些非官方的人,四面八方冒出来,导致他的行路变得极其艰难,迂回绕转,迟迟未能回到中山郡境内。
萧珣倒也没有恼火,也没有忧心,依旧含笑,道:“只要他们没抓住我,只要他们一日不敢正大光明的问罪我和父亲,就一日不能奈何我们。”
车帘被掀开,裹着雨布带着斗笠的铁英说:“宁昆说让我们换水路。”
萧珣问:“父王怎么说?”
铁英声音有些无奈:“王爷说——让你自己想办法回来,说要看看世子你出门这一段长本事了没有。”
说罢不待萧珣说话,就表达不满。
“都什么时候了,王爷竟然还要这样玩笑。”
萧珣坐起来:“父王还能跟我玩笑,就是说中山郡平安无事。”
新帝已经登基,说服楚岚杀害皇长孙的事,没有证据,而这位姓楚的皇后娘娘不会昭告天下,但新太傅,以及谢氏肯定知道,追杀他的同时,必然也要对中山郡伸手——
伸手,萧珣笑了,哪有这么容易,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小吏太傅,一个边郡垂死的将军,一个韬光养晦猝不及防匆匆站到世人面前的外戚,真以为就无所不能了?
父王小时候没有被弄死,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被弄死,现在想要他死更没那么容易。
“走。”萧珣说,“铁英,我们不能让我父王看笑话。”
老妇将雨衣递给萧珣,萧珣披上一步跨出马车,老妇也随之披上雨布,裹着自己和幼童,消失在雨夜中,山间唯有一辆马车独行,不久之后,冲向悬崖消失。
......
......
夜雨并没有阻挡所有人,有人在奔逃,有人在追捕,也有人身背公文疾驰。
日升日落,晴雨交替,皇朝的变动,传遍了大夏的每一个角落。
边郡也不例外。
甚至得知的更早。
而且边郡也发生了动荡,场面极其的凶险,如果不是楚岺突然率兵出现,云中郡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楚岺如今还坐镇在云中郡。
先前可能有些人不满,现在绝对没有了。
别说云中郡了,就是去坐镇京城都没人有意见。
人家的女儿成了皇后,楚岺成了国丈。
真是不可思议,别说在京城了,在云中郡楚岺都很少被提起,谁想到一夜之间,到处都在说楚岺,以及楚岺之女。xiumb.com
“那个楚小姐,我倒是有些印象,总是来郡城里玩,除了长得好看些,也没看出什么。”
“看出脾气不怎么好,骄纵的很,跟好几个小姐吵过架,还说自己是京城人,瞧不起她们。”
“竟然能当皇后。”
“说是救了皇长孙。”
“那这个倒也有可能,毕竟是楚岺之女,楚将军可是很英勇的,陛下极其的信重,奖赏一摞一摞的——很久很久以前。”
钟副将纵马疾驰从喧闹的大街上而过,自从接近云中郡,他就再没有其他的心思,只念着楚岺,尤其是听到云中郡也发生了动荡——
钟副将一头闯入室内。
“将军!”他大喊,视线乱看,不知道是太紧张了还是环境陌生,一时竟没看到楚岺的身影。
将军,是不是已经不能起身了?
“长荣。”
温和的男声从一旁传来。
钟副将忙看过去,这才看到楚岺和几个将官站在墙边,正看墙上悬挂的行军图。
大家似乎都被钟副将吓了一跳。
“老钟你怎么回来了?”有人急问,“小姐一人在京城怎么好?”
这些都是楚岺心腹,大家都在,钟长荣放下了一半的心。
“小姐让我回来的。”他说,上前一步,紧紧盯着楚岺,声音都有些哽咽,“小姐担心将军。”
眼前的将官,身形依旧高大,面容依旧温润,只是脸色不再是钟副将离开前的红润,泛起一层霜白。
听到他这话,四周人神情都有些难过。
楚岺一笑示意大家:“你们先去忙吧,此时不得懈怠,尤其是西凉那边,一定要盯紧,一会儿让长荣跟大家讲讲京城的事。”
诸人应声是,施礼告退,走过钟长荣这边时,都拍了拍他的肩头。
人都离开了,门被带上,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大哥。”钟长荣上前一步,“你还好吧?”
楚岺笑道:“还好,暂时死不了。”
钟长荣那就是不好,眼泪差点掉下来。
“阿昭怎么样?”楚岺问。
钟长荣刚要说话。
楚岺又问:“她有受伤吗?”
钟长荣咽下原本要说的话,摇摇头又点点头:“没有,只有一点点的皮外伤。”
楚岺忙问:“伤在哪里?”
钟长荣忙按下那些小姐怎么救出小皇孙,怎么机智的要他们杀入皇城,怎么说服了两道守宫门的人,见到了陛下,小姐又怎么说服了皇帝,皇帝赐下亲事——等等这些激动人心的事,为只关心女儿有没有受伤,伤在哪里的父亲,认真讲述——
他抬起手在自己身上指着。
“胳膊上有一处伤,是刀锋划过,阿昭没穿铠甲。”
“肩头有一点,是箭擦过。”
“脚也有点伤,这个是阿昭跑的时候没注意,扭了下。”
“大哥,阿昭可厉害,一点都没哭,不过,还是怕疼,太医给包扎的时候,抓着阿乐的手不敢看。”
楚岺认真地听着,仔细地看着钟长荣在身上比划的每一个地方,似乎女儿就在眼前。
钟长荣将京城发生的事仔细的将来,一席话长长说完,暮色笼罩了室内。
楚岺在桌案前坐着,伸手去斟茶。
钟长荣抢先给他倒水,一摇桌上水壶的水只剩一半,倒出来在水杯里散发着浓烈的药味。
这都把喝药当成喝水了?
钟长荣鼻头一酸,扶着桌子有些站不稳。
“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他咬着牙说,“事发突然,但阿昭应对得当,阿昭说这是最好的结果,她担心你着急,别人也信不过,催着我回来。”
楚岺端着茶杯慢慢喝了口,这药闻着就令人作呕,喝起来还不知道多难以下咽,一口饮尽也罢了,但楚岺却像品茗一般自在。
“阿昭,受过什么苦?”他说,“才会认为,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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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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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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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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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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