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抓紧了他的衣衫,倚在他的肩头向后看。
昏昏暗暗的夜色里,看到那女孩儿突然拔出刀,突然杀了人。
血喷出来好多,好像溅在他的脸上了。
他睁着眼一眨不眨,毫不在意。
以前他从未见过杀人,甚至没有见过血,但这一晚上,他似乎泡在了血海尸山。
阿乐也瞪圆了眼,有血溅在她的脸上,她的手里也攥着一把刀。
小姐适才是交代过,会很危险,会杀人,会被杀。
她也不怕的,虽然,她从未杀过人。
小姐也从未杀过人,小姐说杀人就杀了!
小姐,好厉害!
“走。”楚昭握着刀一步跨过来,推老妇人。
老妇人这一次的脚步更快了。
阿乐落在楚昭身后,这一次打定了主意,她一定要比小姐更先动刀,她也要杀人。
这一切发生在瞬间,但还是被察觉了。
当那两人倒地的时候,巷子深处的黑暗里冒出更多的黑影,席卷而来,卷着夜风,风中是寒光血腥气。
楚昭举着刀,一跃就要上前。
“小姐我来。”阿乐抢先迈步,挥舞着刀杀过去。
几声闷哼,刀光挥动之处,一片人影倒下。
阿乐都呆住了,她,其实还没,挨到——
“退后。”楚昭一把抓住她,向后退。
视线看向四周。
巷子两边的墙上,有一个个人影跃下,宛如镰刀,所过之处,奔到面前的人影都纷纷倒下。
更深处,厮杀声也随之而起。
这些人,是什么人?
“喂。”一个女声从墙头上落下。
楚昭看过去,昏暗里看不清模样,但能看到一个女孩子的身形,身边还有一个小身形。
那小身形手一晃一晃,闪着寒光。
再看那些席卷黑影里的人们,有男有女有老——
看起来就像是四周住的邻居,但,什么时候邻居都能杀人了?
楚昭攥着刀,还没问话,那女声再次开口。
“需要马匹吗?”她问。
靠着人腿跑,当然比不上马匹,楚昭看着那女孩儿,干脆利索地说:“要。”
蹲在那女孩儿身边的小身形便打了个呼哨。
就见街上一处紧闭的门打开了,伴着嘶鸣声足足有十几匹马冲出来。
“走走。”女孩儿摆手喊。
楚昭一句话不多问干脆利索转身,扶住老妇人就向马匹所在跑,阿乐紧随其后。m.χIùmЬ.CǒM
这些马不仅配好了马鞍,还悬挂着刀弓箭兵器。
楚昭随便抓住一个翻身上马,转头说:“小——孩子给我。”
她本要称呼小殿下,但又觉得不妥。
老妇人还没动作,怀里的孩童抬起头,再次主动对着楚昭伸出手。
老妇人忙将他向楚昭递去。
楚昭将孩童抱起来揽在身前,老妇人,阿乐也各自上马。
楚昭回头看了眼,巷子里的厮杀声更浓,似乎有无数的黑影卷来,但那女孩子站在高墙上,宛如洒下一张网,硬是把黑影们牢牢困住。
“走!”她再次大声喊。
楚昭收回视线,将刀收起来,从马身上抽出长枪握在手里,催马向前疾驰。
“向皇宫方向去。”她喊。
老妇人在后终于开口说话:“皇宫那边都是三皇子的人,太危险。”
楚昭头也不回:“危险,那就让大家都危险。”
让三皇子也知道中山王世子正在渔翁得利。
就算打起来,三方混战,他们也比现在被无声无息围杀要好。
越乱越有生机。
但才催马疾驰几步,前方的街上响起急促马蹄声,显然又有人过来了。
萧珣既然起了杀心,必然在楚宅布下天罗地网。
中山王父子筹谋这么久,怎能让她轻易就逃出生天。
“楚小姐——”老妇人颤声说,似乎想问怎么办。
楚昭握着刀看着前方:“我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能不能带着你们逃出去,我唯一能承诺的就是——”
“在你们死之前,我先死。”
如果这就是小殿下的命运,是萧珣栽赃给父亲,是楚岚鬼迷心窍的命运,那这次她跟他们一起死。
唯一可惜的是,这一世重来,她还是没能见到父亲一眼。
这都怪阿九!
他要是早点替她给父亲送信,或者当初路上不唧唧歪歪,她现在就已经在边郡,守在父亲身边——
身前的孩童紧紧靠着她,楚昭能感受到孩童在颤抖。
唉,还好她还在京城吧,就算还是死,一起死,至少这孩子不会恨她父亲,也能死个明白,是谁害了他。
楚昭一手将孩童揽护,一手举起长枪。
“阿乐。”她喊,“咱们小时候学的今天要用上了。”
阿乐举起了弓箭,疾驰在她身侧:“小姐,这次可不是玩了。”
说完嗡的一声,双箭离弦如流星而去。
对面响起叮的一声,似乎箭与铁器相撞。
竟然能用兵器撞飞箭?好厉害。
阿乐和楚昭脸色微微发白,但没有畏惧,阿乐扔下弓箭,拔出长枪,楚昭的马匹也奔驰的更快。
对面夜色里传来喊声。
“阿乐你这死丫头。”男声呵斥,“说过多少次了,战场上用单箭,不许炫技,能杀人的就是最炫的技艺!”
阿乐一怔,楚昭已经狂喜。
“钟叔——”她大声喊,喊得声音都沙哑了。
钟叔!钟叔来了!
是了,这一世跟上一世不一样,钟叔来京城了,而且,钟叔今天就在京城里。
钟长荣勒住马,看着奔来的女孩儿,女孩儿眼里闪闪,似乎流泪,他眼一酸,也差点掉下眼泪。
还好,还好,阿昭还好。
“钟叔来晚了。”他说,神情自责,“吓坏了吧。”
事情太突然了,他被以前的旧友留宿,虽然再三推辞,还是稍微饮酒,睡得沉了些,反应过来的时候,京城里已经混战成一片了。
旧友本要他躲在家里,但他实在担心楚昭,想尽办法还是穿过城来到这里。
果然看到那边在厮杀——
是什么人?
不管是什么人,威胁到小姐都要死!
钟长荣眼神一凛:“阿昭你们退后。”
握刀就要上前。
楚昭忙让开,想到什么又道:“钟叔,那些人,是你安排来保护我的吗?”
钟长荣一愣,什么?这才发现那边很明显两方在缠斗厮杀,因为一方的阻拦,另一方连巷子都出不来。
他刚要说没有,就看到那边有人影跑过来。
这是一个女孩儿,手里握着刀,似乎以为楚昭这边受到了攻击,前来解救。
此时跑近了,也看到了钟长荣,女孩儿顿时脚步一顿,向后退了退,似乎不想让他看到脸。
但又觉得退避可耻,便停下来,将头一歪,带着几分倨傲,看向另一边。
虽然只是半张脸,火把跳跃下,钟长荣一看就认出来了,脸色一变,喝道:“你们!”
话道嘴边又停下。
楚昭看着他,又看看那女孩儿,她这也才看清,那女孩儿跟她年纪差不多,拎着一个几乎跟自己一般高的大刀——
钟叔什么时候有这么小的女孩儿做手下了?
或者,不是?
“钟叔,她,她们是你的人吗?”楚昭再问。
钟长荣脸色变幻一刻,挤出一丝笑:“是,是的,是我安排他们在这里的。”
他这话是回答楚昭,但视线看着那边的女孩儿,眼神狠狠警告。
那女孩儿哼了声,将头扭得更远,细长的脖子都要扭断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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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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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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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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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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