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楚昭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喝了口。
“三公子不信我啊?”她笑道。
谢燕芳也笑了。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就算是父子夫妻,这种情况下,也要几分戒备。”他看着茶壶,道,“同一个茶壶,茶水也不一定一样。”
楚昭将茶慢慢喝完,看着茶壶,自言自语:“我当时就不知道。”
那一世她和萧珣同食同宿,她可没想过要对萧珣半点戒备,直到一次又一次喝下他亲手斟的毒茶,身体孱弱,失去孩子,直到最后一杯再无遮掩的毒酒送上路。
她也没想到这一世她会从宫中找出这种东西,来用给别人。
“不算是毒。”她说,看着谢燕芳,“是一种让人暂时昏睡的药。”
谢燕芳哦了声:“原来是这个。”
站在楚昭身后的小曼觉得自己的手心在出汗,但心里又有些茫然,从谢燕芳说是自己要杀钟长荣开始,她就做好了攻击的准备,但直到现在两人一个指出你给我茶中下毒,一個则解释是什么样的毒,气氛还是那么平和——
在京城里的厮杀的确跟战场的不一样啊。ωωω.χΙυΜЬ.Cǒm
小曼觉得这里更可怕。
“娘娘不用这样,想要我如何直接告诉我。”谢燕芳坦诚道。
楚昭便也坦诚道:“我先前问过你,为了朝堂安稳,外戚可不可不为官,你回答说可以。”
谢燕芳点头:“当然可以,不仅我不为官,我还能保证谢氏任何一人都不为官。”
楚昭看着他一刻,摇头:“我现在知道谢氏其实无关紧要,为官不为官也不重要,最关键的人是你,所以我希望你消失。”
消失?谢燕芳饶有兴趣问:“怎么消失?”
“我不会放你自由而去,也不会让伱在朝为官。”楚昭也坦然道,“我要把你关起来,让你与世隔绝。”
谢燕芳看着她,笑道:“与世隔绝吗?”又道,“让一个人消失最好的办法是杀了他。”
楚昭摇头:“三公子,我不会杀你,我不会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你对我和阿羽有扶持相助大恩,但你太危险了,不能让你再左右大夏的事和人了,所以,我要把你关起来,至少在阿羽成为一个真正帝王的前你不能再出现。”
谢燕芳道:“我想我适才已经说清楚了,我并不会危害到你和阿羽——”
“不,你会的。”楚昭打断他,“三公子,你最大的危险就是将我和阿羽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谢燕芳看着她,默然一刻。
“你做的事是为了你想要的皇帝和皇后,不是我和阿羽。”楚昭道,“我和阿羽只想,也只会做自己。”
谢燕芳道:“我没让你们不做自己,只是有些事你们自己不方便做,所以我才来做。”
楚昭摇头:“只要是我们自己的事,就没有不方便,就不需要别人来替我们做,而且谁也不能替我们做。”
谢燕芳默然。
他的沉默让这边陷入了凝滞,小曼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了。
“好。”
就在窒息的时候,谢燕芳点点头说。
“我愿意为皇后让路。”
楚昭看着他,道:“多谢三公子。”
谢燕芳又看手里的茶杯,忽的笑问:“那这茶我还用喝吗?”
楚昭也笑了,道:“不用了,话都说好了。”
“如果我先前没发现喝了呢?”谢燕芳又笑问,“皇后就不用多费口舌了。”
如果是别人来说,这话怎么都是质问和讥讽,但谢燕芳来说只会让人感觉是调侃。
“喝了我就等三公子醒来再说这些话。”楚昭也没有丝毫尴尬,认真道,“只是先后顺序不同。”
谢燕芳一笑将茶杯放下。
......
......
“她要做什么?”
听到谢燕芳的话,等候在营帐里的杜七怒目。
“要把公子你抓起来?”
谢燕芳纠正道:“关起来。”
公子还有心情说笑呢,杜七面色沉沉说:“早就知道她藏着心思呢,蔡伯说了,她既然敢查魏氏,就是要对公子动手。”又冷笑,“我倒要看看她怎么把公子抓起来。”
“整个狩猎场兵马一层层环绕。”谢燕芳道,“内宫禁卫一层,拱卫司一层,最外边是京营兵马,我是被押送回来的,此时此刻我们的营帐已经被重重围住,无人能靠近。”
杜七淡淡道:“那又如何?”
“我知道这不如何。”谢燕芳道,摆摆手,“别在意,她现在生气呢,也对我戒备,就让她随心所欲吧。”
杜七道:“公子,她这叫什么随心所欲,她对我们起了杀心,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谢燕芳道:“皇后当然可以对任何人起杀心,我一直在等着她查到我,一直在好奇她会怎么做。”说到这里他点点头,“不错不错,做得很不错。”
杜七在旁耸耸肩:“公子你还在夸她,难道她杀了你还很高兴?”他忍不住嘀咕一声,“要是蔡伯在,肯定又要唠叨了。”
不过也不急,蔡伯马上也就知道了。
谢燕芳听了他的话,没有再笑,而是若有所思:“做得还是不够像我。”
如果是他的话,茶不会把人毒晕,只会毒死,也不会关着活人,只会把死人埋起来。
“皇后,这是舍不得杀我啊。”
不过这也像他,因为他也舍不得杀她啊。
想到这里他不由笑了。
他们果然是一样的。
......
......
“这就是你说的说服?”
皇后营帐里,小曼一反常态拉住楚昭,神情愤怒问。
“先是下毒,又直接说要把人关起来。”
这种事还能说服?
有没有想过她当时在场的心情!
楚昭笑道:“是说服啊,你看,这不是说服了嘛。”
小曼瞪眼看着她。
“谢三公子是个聪明人,跟他说话就要直接干脆。”楚昭握着她的手,轻声道。
小曼神情质疑:“他那么聪明,那么厉害,这就能被你说服,乖乖被关起来了?”
楚昭道:“他不是被我说服,他是被他自己,他太聪明了,太自信了,能说服他的只有他自己,他其实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听不太懂,小曼忍不住揉了揉额头:“那接下来要怎么做?他要是不想被关着了随时都能反悔。”
楚昭看着渐渐降临的暮色,道:“我是要趁着他还没反悔的时候,让他不能反悔。”
......
......
暮色降临的京城,突然奔进一群群兵马,城门关闭,还好兵马疾驰在街上宣告“缉拿西凉奸细,闲杂人等回避”,让民众们稍微缓解了紧张。
捉拿西凉奸细啊,民众们又忍不住议论纷纷,谁是西凉奸细?
兵马在城中散开又聚集在两处宅院。
谢家内宅的灯火刚刚点亮,璀璨生辉,只不过此时在其中的人们没有歌舞欢悦,而是神情惊愕。
“西凉奸细?我们谢氏?”谢七爷站在屋檐下,惊愕过后,哈哈笑,“皇后这个理由也太敷衍了吧,我们可是外戚,皇帝唯一的亲人,你哪怕用个贪腐的罪名都更能服众。”
而与此同时的梁宅里,除了震惊更是慌乱,这是梁氏经历的第二次,怎么会这么快又出现了?家中的人们到处奔走嘈杂“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是奸细?”“我们梁氏有功。”“这是皇后挟私报复。”
在一片惊恐中梁蔷神情平静,但他垂下的手攥在一起。
所以,虽然他不说,皇后其实也知道了。
那这次,皇后能赢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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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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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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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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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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