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文殿内。
一个个前来核查文功修为的道人,排成长队,陆陆续续的等着里面法师查证文功。
这里是专门给所有道人核查文功进度的特殊场所。
文功的难查是出了名的。所以只能找高修。
“说起来。这文功到底会怎么查?是不是还要摸骨,看眼睛之类的?”
张荣方看着前面慢慢挪动的队伍,疑惑问道。
他还在学习炼丹,就被突然拉过来,所有人一起检查文功。
不光他,还有一起的垂溪也被拉了过来。
“我上次检查过,就是伸手在你身上点来点去,然后看你反应,同时询问一些问题。检查倒是挺快,问题也是随着他点的力度位置不同,有所改变。”垂溪回道。
她看了眼张荣方。
“其实文功什么的,只要不是顶尖天才,我们随便修修就好了。有道是:不到金丹,都是蝼蚁!”
她最后一句似乎是学着某人的语气,下巴扬起,一脸瞧不起人的神色,小手一挥。
“呵呵,你倒是看得很开。”张荣方笑道,“文功修好了不是很吃香么?还能延寿壮体。”
“是这样,但太耗费时间了。我们没天赋的,需要的不是延寿,是享受。
毕竟这世道,会害人的不光是年纪,还有坏人。没武功什么都是白搭。”
自从上次差点摔残后,垂溪似乎对武功的态度也变了。
最近天天开始勤学苦练,身上道袍下面,也穿上了方便练武的紧身短衣。
“我上次回去后,就找我爹爹开始认真学习,练我大道教的武功符法。争取以后也能成为武林高手!”垂溪挥动拳头狠狠道。
“那你加油。”张荣方鼓励一句。
“放心,等我以后练成九品高手,加官进爵,一定带你一把!”垂溪笑道。
她现在才开始锤炼身体,而这个年纪,其实大家都知道,练武算晚了,以后三十岁前能入个二三品也算不错了。
也就是强身健体。
正在此时,前面排队的右侧,走来一老道。
“所有人都听好了,为加快速度,上面增派了高修负责核查。
现在,请叫到名字的,出来单独核查。”
长队里诸多道人纷纷拿眼看向他。
老道似乎习惯了被一大堆人看,也不在意,拿起手里的名单,对着一个个念。
“张文君。”
“莫向东。”
“黄珂。”
“唐莉。”
“上官静儿。”
“张影。”
“李存义。”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张荣方冲垂溪摆摆手,出列,跟着专门引路的一道仆缓缓离开。
老道在一边还在继续叫,而这些被叫出来的道人,都是由专门的道仆引领着离开。
去的方向,似乎也各有不同。
队伍里的人见状,也没多心。
这很像是宫内的不同高修,每个分配几人检查。
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安排,所以没人在意。
张荣方见没人反应不对,也安心跟着那道仆,一路走过一条条高墙围着的巷子,很快来到一处,位于两座神殿之间的小楼前。
小楼共五层,里面幽暗宁静,只有第三层的位置,凸出一个半圆露台。
露台上盘坐着一个满脸和气,白白胖胖的大肚子老人。
老人头发稀疏,只有三两根挂在脑门上,手里一把芭蕉扇,慢慢悠悠的对着自己扇。
引路的道仆将张荣方带到小楼门前,指了指露台,也不说话,便转身离开了。
张荣方明白他的意思,意思是检查的高修就在上面。
他也不迟疑,顺着入口走进去。
小楼里光线阴暗,三面墙上到处都挂满了一幅幅黑白肖像画。
这种光线下,这些黑白肖像画,给他的感觉,有些像...
张荣方心中摇头,不过这个时代不可能有照相机,所以黑白肖像应该还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他一路走,一路打量这些肖像画。发现这些画全都画的是一个人。
一个身着黑衣,面容清冷妩媚的长发女子。
女子眼神很冷,仿佛看谁都宛如寒冰利剑。
但她的五官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媚意,妩媚和冰冷,两种极端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仿佛阴阳两极,缓缓流转变化。
这种奇异的感觉,让张荣方恍惚间感觉这些画像,都似立体照片一般。
他一路走上二楼。
二楼挂着的是这女子身穿宫廷长裙的样子,看起来,女子比一楼的时候要年轻一丝,气质也要柔和些。
各式样各颜色的宫廷长裙,戴着各式的皮帽,身披云肩,手里有的拿兵器,有的托着小动物。
接着是第三楼。
三楼全是女子梳着少女发髻时的样子,身上的衣服有裙有长裤,还有骑马外出游玩的样子。
这时候的女子,明显眉目间更加柔和,只是微微有些清冷气质。
但那双眼睛,能看出她还很清澈稚嫩。
“好看吧?”
忽地一个老人声音在张荣方耳边传来。
他浑身隐蔽的一颤,迅速扭头看向身后。
不知何时,他身后已经站了一道人影。
人影身材一米八几,比他稍矮,但白白胖胖,挺着大肚子,一脸富贵相。
赫然便是刚刚露台上的那高修老道。
“嗯...很漂亮。”张荣方违心道。
其实他觉得那女子气质不错,但颜值嘛....只能算好看,不至于很漂亮的程度。
当然,看着老头的表情,一眼就知道是舔狗,自然不能说打脸的话。
“漂亮就对了。那是老道以前年少时的好友。”老道叹了口气。
“唉,年纪大了,如今总喜欢睹物思人。所以随便画几幅画,也算是打发时间。”
“......”谁家老人为了打发时间,会画挂满三层楼的挂画??还都是画一个人?
张荣方无言以对。
他一路上楼,见到的画起码有上百幅....
每一幅都明显是精心细描上色。
“来坐。”老道扫眼看了看张荣方,转身走到露台上,盘膝坐到一灰色蒲团上。
张荣方也跟着走过去。在另一个蒲团上坐下。
两人之间放着一张羊毛毡,毡子上有两件东西。
一把银色小锤,一支装着琥珀色晶莹液体的水晶管。
“法师,敢问如何检查文功?”张荣方轻声问。
“这个简单。”老道笑了笑。
“说起来,我也是很久没有和年轻人聊天了。先不急,咱聊聊。”
他手一翻,不知道从哪抓出来一壶酒水,两个杯子。
分别给两人一人倒一杯。
淡红色的葡萄酒,在阳光下反射出醉人的光泽。
“来一杯?”老道端起酒水,轻轻抿了口。
张荣方不好拒绝,拿起酒杯,闻了闻,再轻轻沾了点嘴唇,确定没毒,才小喝了口。
味道甘甜回香,仿佛嘴里真的吃下了一颗葡萄,里面还似乎隐藏了不少其他香味。
“怎么样?”老道期待的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点评。
“很甜。”张荣方回答,“但回味后,有点苦涩。但依旧很香。”
“是啊.....我放了糖。”老道笑了。“不然甜味会很淡。”
张荣方总觉得这话意有所指,很有故事。
放下酒杯,老道抬头看着他。
“你应该了解过怎么核查吧?我需要问你一些问题。”
“法师请问。”张荣方正色。
“你学过武,现在还记得以前的老师么?”老道问。
“记得,我习武的老师,是当初在谭阳的一名无名老道。”张荣方回答。
他现在是张影的身份,自然不能说清和宫。但除开名字外,其余的按照当初的萧榕直说也行。
“你觉得你的老师怎么样?”
“....固执,不明事理。只是一个普通的武修道人。”张荣方仔细回忆曾经的萧榕。
“不过总体说起来,他没有什么不对。做到了作为老师该有的一切。”
当初的事,他其实不怪萧榕。
很多时候,总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别人的明悟和理解上。
要么放弃分开,要么徒手改变。
“是啊....人生在世,希冀别人理解自己,从来都是难事。”老道也是叹息。
“那你当初,为什么会考虑学文功呢?”他继续问。
“武功护身,文功长寿,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我只是,想活得更久。”张荣方认真回答。Χiυmъ.cοΜ
“独善其身么?那你周围的人呢?”
“武功若能更高,便能护持更多人。
文功若能更强,便能活得更久,看到更多。如此自然便能庇护身边之人。”
张荣方回答。
“譬如大树。若我林荫冠盖,又何惧风吹日晒。”
“好!”老道一拍膝盖,露出笑容。“你小子倒是合我胃口。”
“我这般年纪里,世人多忆过去,唯我独看未来。只是这未来昏暗,看不到光。若是你当面遇到这般情况,你会如何?”
“看不到光,又想照亮,那便自己点燃火把。”张荣方想也不想回答。
“若找不到火和火料呢?”
张荣方眯起眼,沉默了下。
“那便蛰伏等天明。”
“若天明太久呢?”
“便先适应昏暗!”
老道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一时间顿住了。
等了一小会儿,他又才缓缓道。
“若你因天色昏暗,而无法护持周围的人,无法保护他们呢?”
天,代表绝对无法反抗逆转之物。
天色昏暗...
张荣方心中已经有了思量。
他双目闪烁厉芒,拿起酒杯。
‘那便去看,天为何是天?’
这句话他没说出口。只是沉默。
将手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有些话,他自己心里知道,但却不能说出口。
老道也没再出声问。只是再度倒了一杯酒水,慢慢品着。
但从对方的回答,情绪,反应来看,他其实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觉得眼前这人,真的不像年轻人。
刚刚的回答,没有年轻人的锐气。
“好了,接下来,是应激核查。我核查时,你需如实说出你的反应感觉。这样才能真实。
若你故意隐瞒,背诵高修的应激反应,我一样能检查得出。”
老道认真道。
“是。”张荣方低头应是。
他也有些期待,不知道眼前此人能不能测出他的真正文功修为。
“伸手。”
忽地老道一声低喝。
张荣方伸出左手,掌心向上。脉门处顿时被老道伸手捏住。
两人一时间静寂无声。
老道渐渐眉头紧蹙起来。
捏住脉搏仔细感受,但那脉搏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坐好别动!”他起身走到张荣方身后,双手刹那间雨打芭蕉,在其后背肩膀脖颈各处迅速连点。
点击的力度很轻。
一边点击,老道一边不时询问几个问题。
时间持续了五分钟左右,老道停手,眉头皱得更深了。
“张嘴!”他再度道。
张荣方闻言,张嘴啊。
然后他便看到老道拿起那小锤子,开始一下下的轻轻敲击自己牙齿。
轮流敲完牙齿后,老道又拿起那小水晶管。
“来,挤滴血给我。”
他打开管子,将口子对着张荣方道。
张荣方看了看老道。伸手在嘴里轻轻咬了下。
然后食指伸过去,用力挤出一点血,滴入管子。
猩红的血滴,在琥珀色的液体中下沉,凝聚,收缩。
直到最后,沉底,凝结成一团胶质状物体。
老道盖上盖子,拿起管子摇晃了下,那血滴还是不动。
他上下使劲甩,那血滴依旧不动。
叹了口气,老道将管子丢回毡子。
抬起头,他凝视着张荣方。
“你的文功修为.....已经测出来了。”
“年纪也测出来了.....”
*
*
*
大都,云梦楼。
燕双背负长剑,一身黑裙轻盈走进一楼。
她目光一扫,在纷杂的食客中,找到目标,快步走近过去。
哗啦一下坐到长凳上。
她将一小包金丝黑底的钱袋丢到桌面上,美目紧盯着对面的男子。
“你的份。”
她声音清脆,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和之前与张荣方见面时,又是另外一个音色。
“你成功了?”男子一脸颓废,背上背着一把包着黑布的长武器,满脸络腮胡似乎很久没有修剪了。
“我亲自出马,自然没有不成功的理。”燕双笑道。“什么时候准备动手?”
“等通知。”男子回道。“云雾山庄终归是东宗三大要地之一,金翅楼如今残了,云雾山庄绝对吸收了不少东宗高手。打起来会很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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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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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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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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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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