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算风险是他的专业,唐成刚的见解都不一定有老吴更有说服力。
“你接的话,只接场地和设备,工人留十个二十个的就够用。剩下的累赘,让粮库内部处理。那就能接。”
“我其实....”吴连山沉吟起来,“更看好副食厂的那套冷库设备,还有肉食加工车间。”
砸吧着嘴道:“那可是全套RB进口的好东西啊!一天都没用过,就在那儿吃灰了。要是能利用起来,绝对有大用。”
“但是!”吴连山突然话锋一转,说完好的,开始说不好的,“但是,还有一个大问题,你想过没有?”
齐国君,“什么?”
吴连山,“政府采购这事你吃的准吗?以前是国营,不得不采购。将来是个人的,还会不会在你那采购,想过吗?而且,现在这形势一天一个样儿,单位福利发的那点东西也越来越贴潮流。”
“以前发肉、发点心,现在发油、发米更实惠,谁知道哪天就只发钱不发东西了?要是没了政府采购,你咋整?”
让吴连山这么一说,齐国君又没底了。下意识看向唐成刚,想听听他的意见。
只见唐成刚一笑,开口了。
只不过,说的不是副食厂的事儿,而是他自己厂子的事儿。
“我这儿也有点麻烦。”
“嗯!?”
吴、齐二人一怔,老唐那有麻烦那可不是小麻烦。
齐国君把自己的事儿放下,“咋回事?”
唐成刚点了支烟,“市里找我两回了,想跟咱做笔买卖。”
“啥买卖?”
唐成刚嘿嘿一笑,“想拿药厂换咱的塑料厂。”
“!!!”齐国君一下就急了,“那可不能换,药厂就个空壳子!”
吴连山也是笑出了声儿,“这个新来的徐书记,算盘打的还是响啊!”
齐国君,“拿国有负资产来换一个盈利的塑料厂,他就不怕把塑料厂也干黄摊儿?”
齐国君不是危言耸听,这个年代在东北,国企可不是什么好词儿。
体制僵化、结构臃肿、思维还跟不上时代,只要是国企就没有不亏钱的,更没几个不是负资产。
就拿药厂来说,那是一家停产十多年只剩几间破厂房的空壳子。还是个背着一千多下岗职工吃喝拉撒的空壳子。
不但不能创造效益,还得发低保,甚至三五不时的去上访。
拿这样的废厂去换塑料厂?
齐国君一点都不怀疑,塑料厂到政府手里也得让他们干趴窝。
对此,唐成刚也只是一笑,“别着急,这事咱不亏。”
二人:“怎么讲?”
唐成刚,“市里也没想占咱们便宜,药厂虽然是空壳子,但那块地皮值钱。说白了,药厂就是卖那块地皮。市里的意思是,用药厂的厂址换塑料厂。原药厂的一千多职工也不用咱们安置,他们拿了塑料厂之后招标承包,再用承包的钱安置药厂原职工。算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吧!”
“哦。”齐国君、吴连山松了口气,“这么说的话,那这个徐书记还算干了点正事!”
药厂的问题在那儿挂了十几年了,几任市领导都装没看见。
当然也不是不做为,而是确实难解决。一千多下岗职工的安置问题,尚北财政哪有那个闲钱?
而尚北老药厂的厂址在市医院旁边,位置确实不错,至少比塑料厂在大郊区强了不知多少倍。
“你是相中那块地皮了?”
唐成刚,“也不算相中。那块地皮,不管是自己盖,还是捂两年转手卖了,都肯定不亏。”
吴连山则是皱眉,“亏确实不亏,可是.....”
对于用厂子换地皮的事儿,吴连山持保留态度,“你那个厂子可正是好时候啊!就这么交出去了?”
三个爹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也是比谁都了解对方,这就不是亏不亏的事儿。
唐成刚的塑料厂最开始也是国营,当初接手时比药厂强也强不到哪去。
把一个连年亏损的废厂干到尚北的明星企业,产品销往东三省,包括南方各地,唐成刚倾注了多少心血?
别看唐成刚这几年挺风光,早几年,他就是个挂着厂长名号的推销员,全国各地的跑。最难的时候,白开水就馒头,一分钱都得掰成两瓣花。
现在终于拨得云开见月明了,正是挣钱的时候,交出去?
吴连山劝道:“老唐,你得慎重啊!”
齐国君此时也点点头,三个人里,他最没有生意头脑,但他了解唐成刚,“别换了。”
却不想,唐成刚一笑,“我确实也没打算换啊!而且,不但不换,我还想扩大生产呢!”
二人一怔,都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
刚刚,唐成刚可是说他遇到麻烦了,怎么又说不换了?不换又有什么麻烦?
只闻唐成刚继续道:“市里的方案我是不考虑的,我准备再上两条德国的生产线,把产值再翻个番!”
二人,“好事儿啊!”
唐成刚,“好什么啊?我哪忙得过来啊?”
二人:“......”
似乎懂了点什么。
而唐成刚此时也终于图穷匕现,支着身子,直视二人。
“怎么样?咱哥仨搭把伙?跟那仨小子学一回。”
这才是唐成刚的目的,他想拉上吴连山和齐国君一起干。正好借着孩子们的刺激,把话头引了过来。
而正是唐成刚的这个提议,让另外两个爸陷入了沉思。
......
荷兰输球了,与强大的巴西鏖战到加时赛,最后点球大战不敌对手,止步四强。
这让守了一夜的吴连山心情很差,突然意识到,现在的橙衣军团早已经不是三剑客那个时代了,属于他们这一代人的时代也即将落幕。
不得不考虑唐成刚的建议,三个爹合伙儿干,组成属于他们的三剑客。也许趁着还不算老,能鼓捣出一点动静来。
其实,老唐的这个提议并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纯粹的扶持两家,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三人搭伙是有优势的。
唐成刚不用说,有生意头脑,有冲劲儿,也从不服老。但他缺少在财务和企业资金规划上的得力伙伴,更缺少一个可以让他放心走去开拓业务,把家里的事儿安心交出去的人。
而吴连山和齐国君正好可以解决这两方面的问题。
吴连山是老财会,心思细头脑也清晰,更清楚的知道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这些年,唐成刚有很多时候也曾想打一打擦边球,钻一钻政策的空子,都是吴连山在旁出谋画策,建议他什么可以干,什么得压一压欲望。xiumb.com
而齐国君,别看干了半辈子临时工,可是唐成刚最了解老齐,也知道他的优势何在。
老齐心里其实是不甘心的,只是家庭的原因让他无处施展才华,也不敢轻举妄动。
说白了,齐国君太稳,太踏实,而郭丽华又太强势,压住了齐国君的心气儿,只能一丝不苟的过日子。
而事实上,齐国君做为一个库管员,他管的库不论什么时候来查,十几年没出过任何问题。
后世的人可能不太懂,这个时期的粮库,能做到这一点相当不容易。
这样人的就适合放在家里抓生产,完全可以放心的把摊子交给他。
当然,唐成刚也有拉一把齐家和吴家的意思。
放在以前,吴连山和齐国君可能笑一笑就找个借口拒绝了。兄弟几十年不容易,不想因为一点生意最后可能闹的不愉快。
但是这次,唐成刚机会抓的很好。
三个孩子的事儿给他们的触动极大,儿子都在争气,他们做老子的不能被比下去啊,丢不起这个人!
老爷子那话说的好,看看三个小的,再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想想这个爹是怎么当的!
此时,连吴连山都有点动心了,要不要趁着还干得动,拼一把?
至于齐国君,一面因为吴连山的分析,让他对副食厂有些没底。另一面,也不敢轻易答应唐成刚的邀请。
几十年的惯性吧.,还得和郭丽华商量商量。
最后,吴连山和齐国君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考虑一下,反正不急,还有时间。
......
隔壁躺在床上的齐磊没听见大人们的谈话,即便听到,也是举双手赞成的。
这和前世的轨迹一样。
就是这个夏天,齐国君决定和唐爸、吴爸合伙下海,终于告别了粮库的临时工生涯。
这也是齐磊要自己挣议价费,不给家里添负担的主要原因。
虽然到最后,因为一些原因没挣到什么大钱,可却也给齐国君积攒了不少的管理经验,同时也激发了齐国君的潜能。
算是焕发第二春吧!
后来一家三口到京城打拼,从无到有,大半都是齐国君的功劳。齐磊这个当儿子的反而没什么建树,表现平平。
此时的齐磊心下激动,辗转难眠。
总的来说,这顿打挨的,不亏。
起码让爸妈接受了他的转变,以后即便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也不显突兀了。
至于早恋...
首先,齐磊绝对算不上早恋,都快夕阳恋了。
其次,他确实有恋的倾向,但因为袜子摊儿的事儿,也暂时遮蔽了下来,起码这段时间内没人再往那个方向去想了。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干脆从床上爬起来,翻箱倒柜,找出一张四开大纸。
这是这个年代学生必备的学习用品,小学时办“手抄报”用的。
平铺在书桌上,用画笔一分为二,再把右半边涂成黑色,一幅黑白分明的涂鸦之作就呈现在眼前。
找出图钉,把它钉在墙上。
却是没人看得懂齐磊这幅不叫画的画是何用意。
其实,他是想把家人、朋友留在左边,自己是那道墙,隔绝黑暗。
想法挺中二,也挺美好,可惜只坚持了一个晚上。
......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
唐奕过来蹭早饭,一进屋就看见一张黑白大纸挂在墙上。
“什么玩意儿!”
拿起笔,随手在白的那边画了个太阳。
没过一会儿,吴宁顶着鸡窝头过来,搭眼一瞅,“玩意儿都不是!”
拿起笔,在右边补了个月亮。
把齐磊气够呛,手真欠!
......
齐国君一夜没睡,早起也心不在焉的。
吃饭的时候,郭丽华也看出来了。只不过,她昨晚在唐奕家住的,还不知道三个男人谈的事情。
唐奕和吴宁只管低头喂肚子,吃完就跑没得一点感情。
等他们走了,齐国君才开了口,“老唐要扩大生产,想让我和连山过去给他帮忙。”
“嗯?”
母子俩一起发出一声轻咦。
郭丽华是刚刚得知的惊讶,而齐磊....
齐磊虽然知道这个事儿,但是前世老爸可从来不在他面前说这事儿。
见儿子一脸意外,齐国君也解释,“不小了,也懂事了,有些事能给你听一听。”
说的齐磊这个高兴啊!比起前世,老爸这话提前了好几年。
郭丽华却是老毛病又犯了,“你跟他说,他能给你出主意是怎么地?咋回事?”
于是,齐国君把唐成刚昨晚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自然也提到了吴连山不太同意他干副食厂,唐成刚那边关于药厂的事儿。
郭丽华听完也陷入了沉默,沉吟了好久,才发言道:“连山比咱们想的多,说的也有道理,这么说副食厂还真得慎重。”
“要不,你考虑考虑老唐的建议?”她还是倾向于后者。
只是也清楚,齐国君不想掺合到唐成刚的生意里去,有被帮衬的嫌疑,又怕给老唐拖后腿。
见齐国君还在犹豫,火爆脾气又来了,“哎呀,就这么定了吧,别琢磨了!”
算是拍板儿了。
然而,俩口子谁也没注意到,当老爸提到药厂和副食厂的时候,齐磊整个人就僵在了那里,眼珠子在冒绿光,就像恶狼闻见了血腥,下山猛虎遇到了母的....,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得是炸开的。
此时的齐磊脑中嗡嗡作响,不断重复着药厂、药厂....药厂!!
突然发现,什么向左向右,白啊黑的,特么的肤浅了啊!
原来重生最大的一座金山,并不在他黑与白的冲锋路上,最大的错过,也不是他前世的那些小情小调儿,最大的错过,原来是它!?
“石头,石头?”
见儿子突然反常,在那儿饭也不吃,咧着大嘴傻乐,还那么猥琐,齐国君还以为他魔障了呢。
“你咋地了?”
“啊...啊?”
齐磊回神儿,“没事儿。”
齐国君许是对儿子懂事的喜悦还未退去,笑道:“爸和你唐叔、吴叔一起干,你觉得咋样?”
“这个嘛....”齐磊开始组织语言了,心里砰砰乱跳。
一定要慎重回答,这很重点!非常重点!
只要搞定这座金山,那小哥仨还奋个什么斗?躺平就好。
正襟危坐无比严肃,“爸!我觉得吧....”
话说一半儿,老妈郭丽华又急了。
“什么你觉得?你觉得啥?你能觉出个啥?”
三连问,轰的齐磊渣子都不剩。
转向齐国君,“这事你问他干啥?他懂个屁!就这么定了!一起干就一起干,总比你一个人瞎折腾要强得多。”
根本就不给齐磊开口的机会。
在老妈眼里,齐磊还是个孩子。
孩子是没有人权的!
齐磊有些无语,我白组织语言了啊?
咋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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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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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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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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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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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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